“您的脸色很差, 不如还是去洗个热水澡,把身上湿衣服换掉吧?东西都给您准备好了。”
唐知白坐在医院座椅上,贴靠在冰冷瓷砖边, 身着一件绸缎睡衣浑身被淋湿,沾染鲜血的衣摆、被拉扯变形的衣服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 苍白的脸色看起来,更像要随时晕倒的样子,尼尔·帕特里克看得心惊肉跳, 又担忧, 只好再次低声劝道,“万一您感冒了,安茹先生也会担心的。”
唐知白无知无觉地靠在墙壁上,冰凉的小脸上没有什么神情。
闻言, 才慢慢抬头看向他, “那个人渣, 就这样死了……据说, 他是个贵族, 你们会有麻烦吧?连累你们,真是对不起……”
面前的人即便现在周身狼狈, 可交流间,流露出的却是与生俱来的礼貌谦逊, 犹如山间的一块宝玉, 雨雾天偶然邂逅于空幽处, 高贵却也能温润相处,唐知白就是这样相处舒服的人,看着她微垂的眉眼,有一种异样美丽, 尼尔忽然能明白了,老板为什么会对男人如此疯狂。
“您不用担心,那傻逼玩意儿算不了什么贵族,顶多是个靠谄媚世袭得来的爵位,连一点实权也没有,得亏他家里人,还那么纵容他儿子在外面作威作福。”
尼尔看着手术室,想起那个浑身是血的可怜女人,不由唏嘘道,“这些个世家贵族啊,可真没几个好东西!”
唐知白静默地看着他,清明双眸就像湖水般澄澈,原来路易他们杀几个人都这样稀疏平常的吗?
脑海中,那种荒诞猜测开始逐渐转化为现实……半晌,他才慢慢道,“这样啊……”
会意错误,尼尔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自己说话简直太粗俗!心中暗骂自己是傻子,连脑子都不转弯,这小少爷原来不就是大贵族嘛,连老板都是贵族出身,自己这一骂,不就把他们全骂进去了吗!
他一拍脑袋!忙摆手解释道,“嗐我就是个文盲,刚才的话没动脑子,随口就出来了,您不要介意!”
反而唐知白很真诚,他并没有介意,认真道:“你们救了我和黛比,是我要谢谢你。”尼尔·帕特里克老脸一红,很不好意思,心道如果您知道今天事情原委,就不会这样说了。
看了看时间,左右这小少爷现在心里着急,也不会听劝去休息,看他这身躯单薄,独自守候在冰冷长廊中,尼尔只好吩咐人去拿了件大衣披在他身上,自己继续守着。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外,骤然忙碌了起来。
医生护士步伐匆忙交错,和着严肃紧张的神情,见事态变化,唐知白一下子就坐不住了,站起来焦急地朝里望。
护士小姐匆匆走了出来,面露遗憾地看着他,很抱歉道,“病人受伤太严重,肺部还遭受枪击,送来的时候已经没法自主呼吸了,肚子里的孩子也很危险。抱歉,您最好心理准备……”
闻言,唐知白脸色惨白,有些承受不住,吓得尼尔慌忙扶住他,拔出枪!
指着那护士怒道,“什么狗屁的心理准备!人还没死呢就出来说什么屁话?给我医,医不好你们一人一颗子弹。”
唐知白连忙伸手按住他的枪,摇摇头。
护士小姐吓得手脚发软,慌慌张张跑回来了手术室里。
暴雨延绵天寒露重,等待路易斯·安茹和手下赶来的时候,尼尔已经脸色极其难看的守在了停尸房门口。
路易外套上积满了露水,发梢间也潮湿得滴水,看得出他从城外赶回来得很急,走到门口,他冰冷地瞥了眼尼尔,走了进去。
这一眼让尼尔·帕特里克如坠冰窟,浑身发冷,简直像被鬼给盯上了。
跟着路易来的莫里斯和加利脸色也很难看,只能尽力布置好医院每一处的安保,保证路易斯·安茹的安全,他们知道,安茹先生这一次只怕要大发雷霆了。
唐知白呆滞着站在黛比的尸体旁,表情很失落,他环抱着自己抵御着停尸房里的渗骨寒气。
他脸上没有一滴眼泪,远远看着,就一个人孤单的伫立在那,可怜极了。
说不出什么滋味,他真的很难想象,一个鲜活得像夏日阳光里的小草一样的倔强姑娘,早晨还和他说说笑笑,转眼间就变成停尸房里冰冷僵硬的尸体,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一个强行掠夺她生命的渣滓,原因如此荒诞。
黛比与他相处并不久,勉强算得上是个朋友,但她与这个时代的姑娘都不太一样,有着他过去生活的那个世界女孩的影子,不相信命运,倔强和独立,可惜就是这样的一个好姑娘,最终也悲哀的败于这个时代的命运……
一双温暖手从后面霸道袭来,彻底将他拥抱入怀里。
唐知白没有转头,闻着那股熟悉而清冷的味道,那颗紧张悬空了一夜的心脏终于安了下来,他甚至有些委屈,“路易……”
路易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强行转过他身体,巡视一圈,眼睛最终落到他的缠着纱布的额头上,本就阴沉的目光,又冷了几度,“我怎么和你说的?”
他抚摸到唐知白的手冷得像是冰块般,连衣服都还是潮湿的,就不由分说的拉着唐知白往门外走,期间看也未看那具尸体一眼。
一路将他带到贵宾室,房间里气息温暖,还放置着柔软的被褥,被窝里还放着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那婴儿可爱地哼唧着,细声细语就像小猫一样,刚才从黛比宣告死亡后,他有些难过,就一直没注意这个孩子,这时唐知白好奇地看着他。
身上湿漉衣服被路易粗暴地剥去,唐知白委屈地看了他一眼,只见路易脸色冰冷,便知道他在生气,也不敢说话。
三两下换好衣服,路易毫不怜惜地捏住他下巴,强迫唐知白仰视自己,冷道,“觉得自己很勇敢是不是?为了一个女人连命都可以豁出去,觉得自己成为英雄救美的骑士了对吗?”
唐知白一直萦绕在眼眶周围整晚的泪水,这一刻,终于落了下来。
小声辩解,“我没有……”
路易双眸就像冰冷湖面,里面暗流涌动,他没有说话,冷漠地看着唐知白,无情得像是在注视一个陌生人。唐知白害怕他这种眼神,仿佛将彼此本就亲密的关系,突然间拉得很远很远……
他突然间心理攻防失守有些崩溃,泪水越来越凶,“路易别这样,我害怕……”
再温暖的房间,此刻也变得寒冷无比,唐知白更是浑身战栗。
路易将唐知白粗鲁按到床上,手直接掐上了他的脖颈,他的手劲很大,几秒就开始让唐知白窒息,大脑空气剥离、眼前画面逐渐变黑……
那一刻,唐知白以为路易真的要杀了自己。
随后,路易那尖锐的牙齿也凑上了他的脖颈,咬破他的血管,贪婪地吸食着他的血液,仿佛两人的血液交融,身与心交叠,灵魂在这样的契机下就能重合在一起了。
因为血液的抽离,唐知白手脚也慢慢变得冰凉……
在濒死的那一刻,路易放开了他,狠狠将他甩到床下!
唐知白伏在地下,剧烈咳嗽着、作呕着,他难受得似乎想要将肺都咳出来了。
床铺剧烈晃动,使那幼小婴儿开始哭泣。
这时,路易才冷眼注意要这个孩子,他冷笑着,“因为他?”
“杀了他怎么样。”
这个男人相貌有着惊人的美丽,在这样诡异场景下就像个恶魔。
说着他直接将那个婴儿粗暴地拎了起来,黑雾弥漫的眼眸中尽是不正常……
唐知白脖子上全是肆意流淌的血,见状顾不得自己,慌忙爬过来抱住他的腿!
惨白着脸哀求道,“不要路易!是我错了,我不该这么冲动和毫无顾忌,是我的错!求你不要伤害他……”
唐知白满脸泪水,疯狂哀求,因为他知道,路易疯起来真的会在他面前掐死这个孩子,他手脚都在颤抖,他害怕极了……
“白,你是在颤抖吗?”
路易俯视着地下哭泣的男人,眼神绿得像一汪沉寂的湖泊,他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缓慢,“你觉得如果你今晚死在别人枪下,我会如何?你觉得我会不会发疯?会用枪去替你报仇吗?然后将他们一个个都像鱼一样开膛破肚,祭奠你的亡魂?”
他将婴儿丢弃在床上,婴儿那尖锐哭声回荡在这个房间里,单纯的孩子哭得伤心极了。
唐知白默默听着,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从心底弥漫而出一股凉意和哀伤,路易那绝情的眼神真的伤害到了他,可他如今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好艰难笨拙地爬起来,轻亲吻住路易冰凉的嘴唇,尽力安慰着这个男人,嘴里掺和着咸咸的泪水,味道苦涩极了。
“路易……我真的错了,我后悔了,你别这样……别不要我……”他苦苦哀求着。
路易一把抓起唐知白的手臂,神情还是那样的冰冷,强迫着他对视着自己,“我从来没有不要你,是你自己在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地准备抛弃我、离开我。”
“我没有……”唐知白无力地跪在地上,满脸泪痕地仰视着他,哭着解释道。
单薄的身躯颤抖着、无助着,看起来可怜极了。
可路易一点都没有动容,“白,记得我说过吗。你的命是我的,没有谁可以夺走你的生命,地狱使者不可以,连你自己也不可以。终有一天,我们会一起堕入地狱,无论是在地狱遭受什么样的酷刑折磨,你也要陪着我,我们将永远会在一起……”
“如果你以后做做出同样的事情,只要一次,我现在就会杀了你,然后自杀。”路易目光冷漠,“相信我,我说到做到……”
待路易话说完,唐知白早已昏厥过去。
今晚,无数场刺激让他心身俱疲,强撑着最后体力接受了这场惩罚……
路易面无表情看着他,随后头疼得皱起眉,唐知白令人怜惜的小脸上尽是泪水。
随即将他抱起,小心放在了床上,为他掖好被子。
旁边地婴儿还在恼人的哭泣着,不过他很聪明,似乎知道有人生病了,刚才的嚎啕大哭也渐渐转化成了可怜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