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胜时常怪自己,怪自己没有把苏顺教育好,没有把苏顺成功引入正常人的道路。但同时他又不知道是何时何地出现的问题。

  苏胜的父母是在他十岁那年去世的,他自己本就是个孩子,更别提带孩子。有了小顺后,他就只能学着母亲曾经对待自己的样子去照猫画虎,给予小顺最大程度的安心。

  但后来苏顺为何会做出亲吻他的举动?苏胜不明白,他慌了神,在他眼里,这是越界。

  苏胜想了很久,他想这是因为他对苏顺太过溺爱,是他手上太过炽热的温度模糊了苏顺对于爱情和亲情的边缘。

  苏胜认为,是他自己的错误。

  他开始与苏顺保持距离,他没了对苏顺无微不至的体贴,他拒绝了苏顺对他百般纠缠的依赖。

  他以为如此就能让苏顺明白,他们之间不能是情爱。

  但冷落,使苏顺发了狂,他像是一条被主人抛弃了的狗,得不到,他便争抢,他张开欲望的血口试图撕扯苏胜高冷的伪装,企图求得一点点怜悯,他无比渴望的伸长了脖子,求苏胜将绳索重新套上。

  苏胜觉得小顺翅膀硬了,小顺不听他的“道理”,并且从不愿回头,他将深埋在心底的那一座名为爱恋的火山彻底喷发,将求爱暴风骤雨般挥洒,将苏胜的最后一点耐心惊散。

  万般无奈下苏胜又学着父亲曾管教自己的样子,他让苏顺跪下,他拿着皮带抽打苏顺的身体,在他白皙的皮上刻下淤血的印子。

  他试图让苏顺清楚他的威严,试图以这种方式纠正苏顺的“错误”,试图让苏顺服从于他的安排——结婚生子,而不是把一生的精力耗费在他这个男人的身上。

  但最终结果是什么?

  他当然记得,是苏顺以血红色还给了他一片虚无的宁静。

  苏顺用行动告诉了苏胜,抛弃他,不如叫他死。

  苏胜在无数个夜里梦回那场血淋淋。虽只有一次,看过一眼,却好似陷入了一个无边的轮回之境,如同不停倒带的胶卷一直在他眼前播放,播放到他承认后悔的那一刻。

  现在再次回想,苏胜才后知后觉,他对苏顺来说如兄如父,他是苏顺的精神支柱,他不应该对苏顺的依赖太过敏感,也不应该对苏顺的纠正太过严厉,他需要给苏顺一些时间。

  这样一想,其实好像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小孩子粘人而已。

  *

  早上七点的闹铃准时响起,苏胜翻过身想去摸手机,却在移动身体时感觉到右臂承受着压力。

  他猛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林漠然熟睡的脸孔,不知道是不是太热的缘故,他的脸蛋此刻泛着红,煞是可爱。

  苏胜愣住,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惶恐,不然为什么心跳的这么快?

  一动不动的看了许久,苏胜才反应过来手机闹铃还在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他动作轻缓的抽出被林漠然压在脖颈下的手臂。

  前世时苏顺也是如此,常常在他睡着后偷偷跑上他的床,那时他是火冒三丈的,觉得苏顺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苏胜摇摇头,将这样的想法抛之脑后,小顺从小就粘他,都怪自己太过顽固又急躁。

  苏胜穿好衣服,进入洗浴室,刮胡子时忽然看见脖子处有些个若隐若现的红痕。

  “怎么夏天都过完了还有小虫子呢?”苏胜摸了摸脖子,嘀咕着。

  三十岁都没谈过恋爱,前世结婚也只不过是为了让苏顺放弃追求自己的苏胜哪见过这痕迹,哪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又将自己洗漱打扮好,看了看表,已经是差不多该上公司的时间了。

  在心底纠结了许久,苏胜还是决定迟到这一次。小顺的肠胃不是很好,自己又不会做饭,他怕弟弟自己做出什么黑暗料理吃坏了肚子。

  做好了早餐,苏胜正想上楼叫苏顺起床,助理小泉的电话却不合时宜的响起。

  “喂?”苏胜接通电话,“什么事情?”

  “总经理,您怎么还没来啊?董事长正找你呢!”那头小泉的声音焦急万分。

  “出了点状况,在路上了,马上到。”苏胜挂断电话,王振元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亲自来找自己,绝对没好事,不是让他去接待大客户,就是让他去收拾什么人。

  苏胜想到这儿,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看来还是得让小顺多睡会。

  他将早餐放在保温盒中,留下张纸条便火急火燎出了门。

  司机坐在车里等候多时,正奇怪一向准时准点的老板怎么今天迟到了将近半个小时,就见苏胜出了门,看到老板黑着一张脸,原本想问出口的问题也只得憋了回去。

  到了办公室,苏胜见王振元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他阴沉着一张脸,苏胜知道指不定又是哪家老板惹他不快了。

  果然,王振元一开口就是某个不要命的小老板在饭局上逞口舌之快说了一句得罪他的话,叫苏胜一定去给那人点颜色瞧瞧。

  苏胜顿觉心烦意乱,他根本不喜欢做王振元后面见不得光的打手,他厌烦了那种白天善气迎人,夜里持刀动杖的日子。

  “我手臂上的伤还没有好。”

  “没事,我会安排人跟你一起去。”王振元并不在意,他以为自己安排的天衣无缝,只欠苏胜带领。

  苏胜以为自己脸上的表情已经写的够明白,他的意思,是他不做。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干爹,这种事情,请您另请高明。”

  与预想中的一样,王振元在听到他说出这话的同时,一脸不可思议,他以为是他听错了,他指着苏胜的鼻子,威胁他敢不敢再讲一遍。

  苏胜再怎么说也是掌握着未来剧本的人,此刻的他断然不会被王振元所震慑,他挺直了腰杆,一字一句道:“打人的事情,我不做。”

  王振元见他依然不卑不亢,大怒,拍桌而起,“你是觉得你总经理的凳子烫屁股!不想坐了是不是?”

  威胁,苏胜想笑,从前威胁的手段,全汉云市没人能比的过他。

  “如果您想让警察知道您雇我杀人的事情,请便。”苏胜一脸不以为然,见王振元吃瘪,继续轻笑道:“干爹,您给了我治理丹凰的权力,我感激您,我可以为丹凰卖力卖到死的那一天。若您要收回我的权力,我也无话可说,但届时我就又回到一无所有,一无所有的人,会怕什么?”

  看似是在问,实则他是在答,给王振元一个他死也会拖所有与他有牵扯的人下水的答案。

  果然,王振元收起了咄咄逼人的模样,他沉思片刻,最终有了定夺,“我给你一年时间,要么替我办事,要么给公司创造利益。不然,收拾东西滚蛋!”

  说罢,王振元气呼呼的摔门而去。

  苏胜勾起嘴角,他曾经也是经历过从一穷二白的穷小子跃上丹凰董事长之位的,公司的一切事务他都尽在掌握,办起事来更是得心应手。

  一年时间?太多!半年,足够。

  早上的事情不是很多,苏胜研究了会儿股市,想着年底公司又有一部戏要开拍,得从哪儿再拉来些投资。

  正思索着,小泉敲了两声门,手上拿着一叠资料走了进来。

  “苏总,这是下一部戏的演员初定名单,您看看。”

  苏胜接过手,大致看了一眼,配角的名字倒是都再熟悉不过,都是些老戏骨,只是男主角的名字隐约在哪儿听过,记不太起来。

  “这个男主演,好像没听过?”苏胜疑惑问。

  “是刚出道的偶像歌手。”小泉解释道:“粉丝基数大,所以张导推荐他转型做演员。”

  “他有接受过演戏的专业辅导吗?”

  小泉听到苏总这么问,猜到他的意思,颇有些为难,摇了摇头。

  果然苏胜闻言沉吟片刻,最后将资料甩到桌上,态度坚决,“换掉!”

  小泉诧异又无奈,想劝解,“苏总,这……”

  “演戏就找专业的演员来!搞什么鸠占鹊巢的那一套!”苏胜烦不胜烦,打断了小泉想说的话。

  小泉拿着资料,半天说不出话,在他印象中,苏胜曾经也是张导手下的人,如今居然这么明目张胆的跟她做对。

  碍于张导的威严,小泉还是提醒道:“苏总,您再考虑下吧。您也知道之前咱们公司的林漠然有多红,只是他出事后演不了戏了,他几千万的粉丝都盼着看见他,现在好不容易出了个长得和他有些相似的歌手,如果这个歌手出演我们的戏,对公司也是一件大好事啊!”

  苏胜觉得哭笑不得,弟弟的下台,倒是成全了一波又一波占尽他剩余价值的饿狼。

  “他父母犯事儿罢了,他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不能拍戏?”苏胜觉得可笑,反问道。

  小泉瞪大了一双眼,满是疑惑,“是张导不让他再拍的啊!”

  “丹凰是她说了算的?”

  “是……是您说了算的。”小泉软了下来,低着头,小声应答。

  苏胜满意的点点头,“其他演员不变,男主撤下去,我会说服林漠然回来的。”

  他的弟弟,他最清楚,上学时刻苦耐劳,工作时态度端正,无需附人骥尾即可被观众认可,他是块金子,不应该被黄天沙土埋没。

  本以为小泉接到指示,就该出去了,可苏胜等了半天,还没见他有走的迹象。

  “你还有什么事?”苏胜疑惑,抬头看他,却发现对方盯着自己的脖子看的出神。

  苏胜低头看了看自己脖子上被“虫子”叮的红印,有些窘迫,他慌忙扣上领口的纽扣。

  “苏总,您谈女朋友啦?”小泉见他有些慌张的样子,憋着笑,以前还常听八卦的同事说苏总是大龄处男,现在看来苏总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玩的还挺有情趣。

  苏胜疑惑,想问他此话怎讲,小泉却笑眯眯的跑出了门。

  莫名其妙,苏胜歪歪头,现在的年轻人,真搞不懂什么脑回路。

  看了看手表,十一点五十分,苏胜拾起座椅靠背上的外套,小顺还在家里,也不知道他起床了没有,吃早饭了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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