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杏阳知府刘同河离开回府衙后,秋羲和宁无畏便带着羽林卫和巡捕官骑马去了城南的灾民安置点。

  搭建安置点的空地周围到处都积起水洼,好在府衙当初选址时还不算蠢,把安置点的地址选在了地势较高的地方,不然安置点现在恐怕也被积水淹没了。

  秋羲和宁无畏刚一下马,便有一名昨天留在安置点的差役上前汇报。

  “钦差大人,昨晚灾民都相安无事,没有人闹事,”差役拱手道,“只是昨夜下了一整夜的大雨,又二十来人感染风寒,还有几人发热。好在大人提前命我等组织了大夫,那些灾民的病情都暂时控制下来,只是大夫说还需抓些药才能彻底治好。”

  秋羲点点头,当即让差役叫来一位灾民中的大夫,问清楚需要的药材种类和数量后,便派了两名巡捕官去城北采买药材。

  他又让一名巡捕官把先前派人去集市买的干姜取过来,交给负责做饭的灾民,说:“有劳诸位一会儿煮些姜汤给大家喝。”

  几位掌勺的妇人见状连忙应下,这几日夜里时常下雨,喝点姜汤可以祛风寒。

  安置点临时住着大几千号人,因为人数太多,一次煮不够这么多人吃的饭食,那些负责做饭的妇人便想了主意分两拨来做。

  一部分的大锅先煮饭,另一部分先煮秋羲要求的糖水,灾民们领取食物也分成饭和糖水,先吃饭的人便等下一轮再喝糖水,先和糖水的人便后吃饭。反正煮糖水的时间比煮饭花得少,这样便把几口大锅子挪转开。

  秋羲带着宁无畏和几名羽林卫在安置点视察一圈,见大家吃饭的吃饭,喝糖水的喝糖水,脸上都焕发出些许生机。有的灾民口中还念念有词,说着什么真仙保佑,看来是平日里习惯求神拜佛的。

  有昨天见过秋羲的灾民还会主动跟他打招呼,但都没有上来跟他说那几名差役昨夜有欺压百姓的,想来他昨天一番操作后,那些差役都老实许多。

  他叫了一名昨天眼熟的灾民过来,问道:“昨天搭建安置点的工钱每人三十文,诸位可都领到了?”

  “草民领到了!”那位灾民是个壮实汉子,正是昨天秋羲想请灾民们帮忙搭建安置点时第一个出来应征的。

  秋羲点点头,笑道:“那便有劳替我问问其他上了工的灾民,看看可有人未曾领到工钱。”

  那名壮实汉子应声便去招呼其他人,一番问下来花了些时间,他才过来找秋羲汇报道:“大人,昨天上了工的人都领到工钱了。”

  不仅领了,而且他们之中不少人以前一整天的工钱都不足三十文,所以昨天上午被强迫搭建安置点的灾民只要还能继续干活的,下午都接着把剩下的干完了,就为了能拿到工钱。

  秋羲又问道:“昨天听说有人之前被强征来搭建安置点最后被累倒了,昨天那些差役可有安排大夫给他们瞧过?”

  跟在一旁的差役听秋羲问起这事,顿时心里一紧,生怕眼前的灾民说些什么,他们几人又要被这位钦差大人录上一笔。

  壮实汉子老实回答道:“昨天大夫们在休息前已经为他们看过诊,只是他们水灾后这段时日饱一顿饥一顿,这次又劳累过度,恐怕得多养几天才能恢复过来。”他说着又朝秋羲行礼道,“多谢大人昨日赐药,我兄弟的伤口已经止血,要不是有大人相助,他这次恐怕艰难了。”

  秋羲摆摆手道:“举手之劳不比言谢,这几日你留心着些,不要让他的伤口沾了水。”

  又跟这位灾民聊了几句,秋羲才得知此人竟然是打算考下一届武举的,他弟弟和他在同一私塾,打算考下一届文举,两人正在准备应来年的童生试。

  秋羲想了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可是杏阳本地人?”

  那人回答道:“草民陈从武,是杏阳人。”

  秋羲又问道:“你家中除了弟弟可还有其他人在安置点?”

  陈从武回答道:“还有父母和祖父。”

  秋羲这才说:“我一会儿要去视察河道,陈从武,你可愿给我带路?”

  陈从武没想到钦差竟然会让他一个百姓带路,立刻抱拳道:“草民愿为大人引路!”

  等陈从武回到灾民中去找他的家人说此事,秋羲又继续视察安置点,见灾民们都十分配合,所以安置点目前还算有序。

  秋羲便又给杏阳府衙写了一道手令派巡捕官送过去,让刘同河想办法给灾民们送些肉食过来,不管数量多少,至少得让灾民们沾点荤腥,不然每天就吃点粮食喝点糖水,熬到灾情结束不知道会病倒多少人。

  他刚准备带人去河道那边,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一名巡捕官道:“你带几个人手去买些石灰过来,每天都在安置点各处撒上,防止生疫,”秋羲又看了一眼那名巡捕官,说,“账单送到刘大人那里。”

  那名差役立刻领命去办,秋羲这才带人往河道去。

  一行人到达河堤不远处便下了马,前面路段积水没过腿肚,越往河岸边走,积水只会越深,他们需要乘坐竹筏才能去河岸那边。

  “杏河可是每年都会决堤?”秋羲朝坐在身旁的陈从武问道。

  陈从武摇摇头,回答道:“过杏阳的杏河段并非年年决堤,”他见秋羲特地支走巡捕官没带那些差役一起过来,便朝秋羲道,“杏河的河道少有弯曲迂回处,加之往年都会年年加固河堤,所以很少会决堤,只是这几年官府不再加固河堤,加上前段时间连日暴雨水位大涨,河水这才冲出决口。”

  秋羲惊诧:“这几年官府没有加固河堤?”

  宁无畏则是拿出纸笔将陈从武所言一一记下,这些都是之后要呈给朝廷的证据。

  陈从武解释道:“自从现任杏阳知府到任后便再未加固过。”

  他本就是要考科举的人,当然知道朝廷派的钦差是来干嘛的,此时不为杏阳百姓揭露这些贪官污吏又更待何时。

  秋羲和宁无畏对视一眼,两人心中明了,都知道接下来需要重点关照的人是谁。

  一行人来到河边决口不远处,见已经官员在组织组织修补决口,填装了石块的竹笼一个个被抛到决口出堵住河道外漫溢的河水。

  “这些人是今天一早派过来。”陈从武早上在安置点刚好见过这些人路过往河道的方向走。

  秋羲点点头,应该是刘同河回府衙后立刻安排上的,见此人还有些行动力,秋羲便不打算现在动他,一切等灾情过后再处理。

  竹筏沿着河道巡视,秋羲发现河道上的几处缺口都有人在修补,而且雨停后杏河内的水位已经明显降了一些,难怪当地官府先前敢无视灾情,原来是打着等洪水自然退去的注意,好掩盖那些人贪空官仓的事实。

  见杏阳这边的救灾工作已经行动起来,秋羲打算下午去其他受灾县巡视,于是中午便先回了落脚的府邸。

  他和宁无畏正在快速用午饭,忽然有人来报,说知府刘同河求见。

  秋羲心知这人经过早上的事之后不会无缘无故来找他,可能是有急事,于是立刻让人把刘同河带了进来。

  刘同河进屋后立刻压低声音朝秋羲道:“大人,杨大人恐怕不妙啊!”

  秋羲和宁无畏一惊:“此话怎讲?”

  刘同河这次解释道:“下官从昨晚派人去查探杨大人的消息后,今早得知杏阳知县昨天派人接触过杨大人,后来又查到杨大人的马车辙方向是往城外的中河山去的。”

  秋羲问道:“可是这山有问题?”

  “不瞒大人,”刘同河愁眉苦脸道,“下官听说那座山上时常有真仙教的人出没。”

  “真仙教?”秋羲觉得有些耳熟,忽然想起来今早视察安置点的时候好像听有的灾民说什么真仙保佑?

  “没错,下官听说这教派的教主有什么能让人换心复生的法术,”刘同河一边说着一边擦了擦头上的虚汗,“这不明摆着是个□□么,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也无人来报过案,下官便没细查过此教。”

  想他刘同河做官这么多年,试问从来也就收收手下官员的孝敬,对那些手下做的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他可从来不敢自己去做些越界的事,不然哪日大祸临头就会小命不保。

  谁知这个金文才竟然还跟真仙教勾搭上,他要是现在还不把此人供出来,那就是要连累自己一家老小。

  秋羲听完刘同河的一番解释,心中微沉,换心复生这种事不说现在的大齐,就是放在医术和科技发达的现代也未必能做成,这个真仙教明显是在打着这个幌子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杨玉升如果真被这种□□的人带走,恐怕是真凶险了。

  秋羲立刻决定下午暂时不去其他县巡视,先把杨玉升救出来再说。

  “你先派人去其他受灾县监督赈灾工作,等我想想怎么把杨大人救出来。”

  秋羲给刘同河做好安排后便回了房,他让系统连接自己和柳郁的通讯。

  柳郁这会儿刚吃完午饭重新赶路,听到秋羲的声音有些不对,立刻问道:“月白,那边可是出什么事了?”

  “杨大人可能被□□掳走了。”秋羲把刘同河告知他的事又给柳郁讲了一遍。

  “真仙教?”柳郁不由剑眉紧蹙,扬鞭策马让踏雪加快速度,“月白先不要和对面硬碰,派点几名护院和羽林卫装作灾民信徒上山去打探杨大人的情况,我快到京城了,会把此时禀告陛下。”

  “嗯!”

  听完柳郁的话,秋羲心里踏实不少,当务之急是先确保杨玉升的安全再把他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