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中午，林泽清才猛然惊觉，自己已经有两顿饭都没吃了。
胃里面饿狠了的生理反应很强烈，于是他点了外卖。
虽然昨天买的菜已经全数放进了冰箱里，但林泽清实在没心思去厨房动手做饭，也实际上没有任何食欲。只想随便点个外卖填饱肚子满足生理需求，不至于让自己饿昏过去。
四十分钟后，外卖员到了，敲门后林泽清如常让他把外卖放在门口，打算等人走了之后再开门去拿。
樱桃今天很粘人，还赖在他怀里，林泽清耐心哄着怀里的猫，轻轻帮它捋顺背毛，准备把那份炒饭在门口放个几分钟再开门去取。
几分钟后林泽清哄好了猫，起身疲惫地把外卖拿进屋，还没来得及拆封，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唐沐打来的。
最近两天的经历让林泽清看见唐沐的来电显示就有些发怵。
不过，大约不会有什么更坏的事情会让唐沐来通知自己了，他把外卖袋子挪进屋里，然后接听了电话。
“昨天小陈去调了超市的监控，现在有结果了。”唐沐语气有些凝重，“你下午来公司一趟。”
“好。”林泽清答应。
“小陈会去接你，到时候电话和你联系，出门要注意低调一点。”
“我知道了。”林泽清隐隐觉得唐沐的语气稍稍有点奇怪，但是这一天之内他经历了太大太多的情绪起伏，对于这一点细微的变化并不敏感。
直到他坐在小陈开来的车里，在去公司的路上。
“林哥。”小陈难得地脸上露出愁容，看起来百般纠结，最后说，“公司上面的人，好像觉得澄清效果不太好。”
林泽清点头，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他三年前离开公司，带着经纪人和助理独立门户，虽然红了之后一直说自己这样会有更大的选择权，但起初并不是纯属为了自由。
谁会丢掉已有的稳定工作，选择去自己从头开始毫无胜算地打拼呢？
“不过我们还在为这个事情努力，唐姐也在竭力找突破口，昨天我把监控调出来了，确实有人动了你的车，这是个大把柄，咱们抓住这个一定有回旋的余地公司叫你去也是为了开会就这个事情好好商量一下对策。”
小陈总归也是打工人，把话跟林泽清说到这个地步，林泽清就已经明白了。
“谢谢你。”林泽清扯出一个微笑，心头有新的想法升起。
除了经纪人唐沐，公司里几个平日里见面少的高层也来了，分坐在小会议室的长桌两侧。
长桌两头的座位都空着，两侧分列开来，公司几位领导坐在一边，林泽清坐在一边，唐沐离他有一小段距离，也在同一边。几位高层坐着的那一侧，隔了几十公分的地方放了一叠A4纸。
林泽清最近在外跑通告拍代言居多，和几位领导高层也有段时间没见面了，虽然抿出来空气里浮动的紧张气息，还是先开口打了招呼。
真到了这个时候，他也并不胆怯，周身一派沉稳气度。
谈话开门见山，先摆出了这两天微博上跟林泽清有关的颇为头疼的舆情，又带便提到了林泽清未来一段时间的工作规划和远期目标。
对于此次公关的策划，林泽清一直点头称是。
他还没有联系乔复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听从公司的安排，这段时间少出现在大众视线中、发公告澄清、逐渐冷处理。
说到以此牵连的未来规划，林泽清的脸色逐渐变得越来越差。
前段时间公司原本准备把几个在林泽清自己看来质量有所欠缺的本子交给他、或者去拍综艺，但唐沐和林泽清以雨中行播出为契机，重新评估了林泽清的商业价值，于是计划搁浅。
而昨日爆发的事件一出，几位高层不得不重新考虑起林泽清的个人近期规划。
总而言之，这件事情即便林泽清没有做过、即便是公司发了澄清公告，但经过营销号的炒作，很多事情在大众心里是根本澄清不了的。
因此造成的连锁效应，对艺人来说，很明显的一个点就是，林泽清热度虽然也跟着飙升，但他在此之前纯正面的良好个人形象不复存在，对工作不可能没有波及。
最初提到昨日调监控的结果，的确发现有人动了林泽清的车，很可能是狗仔私生或是黑粉，已经由公司出面报了警，一切流程都按正规走，公司也会发公告严正声明。
其实后面的才是重点。
“今天我和LUKE品牌方那边有过联系，他们说了代言没有问题，不会解约。”唐沐插了句嘴。
林泽清想起昨天晚上还宽慰过自己的凌坤宇，知道他跟LUKE关系匪浅，中间一定起了作用。
另外一边坐着的人没什么反应，只有一两个人微微对着唐沐点了点头。
“同时凌先生也发微博澄清了。”唐沐公事公办地说，“虽然依然有人不信，但某种程度上也可以侧面印证我们的公告。”
几位高层不置可否。
林泽清明白这其中的沉默，毕竟他也是有过自己单打独斗经历的人、也是在娱乐圈一趟浑水里滚过的人。
澄清真的是最无力的东西。
尤其是凌坤宇在事件中的尴尬地位，如果他说和林泽清有关系，大家一定会信；但他说同林泽清没有关系，大家一定大部分不会信。
果然，其中一位高层皱了眉，把手里的pad反过来丢到唐沐跟前，上面的界面正是微博，“情况就在这，凌坤宇的确否认了，但是效果实在一般。”
唐沐讪讪一笑，没有再说话。
林泽清倒是瞥了几眼，冷眼看了看。
【这种澄清谁信呐。】
【估计凌坤宇也是刚刚知道自己身边的是这种脚踏两条船的人吧，面子上挂不住，才发了这个。】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这种话其实已经无法对他造成有效伤害了。
毕竟林泽清不是玻璃心，作为公众人物也早已练就了一颗大心脏。他和凌坤宇之间并无关系，网上的人想怎么说怎么说，过分了他还可以去起诉，实在挑不起他过多的情绪。
在这般心理素质之下，其实唯一真正能让他失控的只是乔复明。
正因为真正用了情、且不知不觉之间已经用情至深，才会被原本一丝一毫都不相干的人所说的话中伤。
“所以，下一步的方案，不能这样被牵着鼻子走。”一名女高层开口。
林泽清现在对什么都无所谓，低头牵出一个微笑，勉强问道：“现在的情况......您说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呢？”
“既然凌坤宇发文澄清了和你的关系，同时这么巧，乔复明也被爆出了和云菲的绯闻。”她蹙了蹙眉，“其实我们可以走另外的思路，把这些看客的目光纠集到其他的事情上，把你和他们分开来，也就是给你找点其他的事情做，让他们回归到你的本职工作上来。”
“这些人都是微观看热闹，稍稍弄出点其他的动静，很快就散了。”
林泽清耐着性子，“您说。”
她显然是早已准备好，把本来堆在几十公分外的那叠A4纸推了出来。
“这件事情营销号没有证据，充其量就是在微博上搅弄着网友闹个几天，然后给你添几个黑粉；况且不都是假的么？等到我们公司法务部去起诉，我们最终也不会吃亏。”
“所以，你这个时候最好抓紧时间进组——这样一来，表明这些莫须有的东西对你没什么影响，还能快速转移粉丝的视线。”
她把那叠A4纸推到林泽清手边，“这些是公司给你挑的剧本，时间上基本都是立刻就可以进组的，你选选看。”
他们分坐在长条桌的两侧，一叠纸张被强势的一方主动推到了弱势一方的面前，像极了签订不平等条约，而占据上风的一方还要假惺惺来一句“你可以选，这是对你好”。
林泽清默不作声，只是翻开几个本子，快速把标题都过了一遍。
他都读过，是前段时间唐沐就帮他推掉过的，质量十分经不起推敲，是林泽清根本不想进的。
“我......”林泽清忽得想起最近孔越和自己断断续续的联系，和昨天晚上事发之后还明确抛出的橄榄枝，眉毛一挑，“我其实——”
对面的高层抱臂，开口打断了林泽清的话，显得不太高兴，“我知道，你是想等孔越的万年山海么？”
林泽清心里倏地一空，有种人为刀俎的感觉漫上心头。
“万年山海进组时间待定，不可能立即进去，而且公司里有人比你更合适，你目前有燃眉之急要解，一天都不能等了。”
有人比你更合适。
林泽清心头一紧，也随即明白了。
这位高层的侄子也在签在他们公司，虽然一直喂资源，但迟迟没有火起来。
虽然意识到离自己受不了不平等对待而离开公司自立门户可能过不了多久了，但他并不是会和领导当面撕破脸的人，林泽清勉强压住怒火，“我记得上一次和公司交换意见的时候，已经把这一次的选择权交给我自己了。”
唐沐想说些什么，却被坐在林泽清对面的领导强势的声音压制住。
“可是你和乔复明谈恋爱，这件事情你这段时间是一直瞒着公司的吧。”她终于放下了之前披着的和善外壳，“如果我没有记错，这种事情是要和公司报备的吧。”
这一招算是暂时掐住了林泽清的七寸，他无论如何也说不了自己是打算关系稳定后再跟公司说的。
他禁不住揪住了一张A4纸的一角，手背上青筋暴起。
唐沐插嘴：“不好意思领导，其实泽清......跟我说过的，因为时间不长，我又想着正在炒cp，所以就还没来得及跟公司说。”
对面女人不满的眼神从林泽清身上也四散到唐沐身上，“现在的情况摆在这里，你要么就快点拿这些本子选一个进组去拍戏，把万年山海的档期给别人，要么就哪个都不要演了。”
一种压迫式的无力感袭来，仿佛扼住了林泽清的咽喉。
“抱歉，现在我给不出任何回答。”林泽清脸色发白，指尖微凉，声音却费劲气力保持着冷静，“而且我可以保证，我并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公司的事情。”
唐沐只在一边赔着笑脸，“领导，不然......就让泽清考虑几天。”
“现在网络上的事情瞬息万变，每一分每一秒都有网友在谩骂，你可以考虑，考虑多久随你，但是万年山海的角色我会去做另外的安排，也会立刻着手和孔导那边的选角工作对接。”
听到这里，林泽清终于忍不住，在领导面前一直忍耐出的好脾气终于撕开一道裂口，他嚯地站起来，提起音调，“万年山海我是想演，我不否认，因为任何一个演员都会对一个优秀的剧本感兴趣、也会热爱任何一个精良的班底；但是恕我直言，您就算掐掉了我的机会，也未必找得到能入剧组法眼的人。”
对面的女人脸色铁青，一旁另一位开始打圆场，“泽清，你怎么这么激动呢？你是公司的人，要听从公司的工作安排嘛。现在大家也是为你考虑，为了帮你渡过这次危机嘛。你先坐下，坐下咱们商量。”
林泽清缓了缓，白着脸重新坐下，但谈话崩坏到这个地步，显然已经无以为继。
*
一通折腾下来，最终不欢而散后，天色已经暗沉沉。
林泽清虚脱般地滑在椅背上，桌上的A4纸散得到处都是，坐在对面的几个高层领导已经拂袖而去，唐沐还坐在一边。
“唐姐，今天对不起，我连累你了。”林泽清闭了闭眼睛，像是稍事休息，随后很快把目光转向唐沐，里面写满了歉疚。
“没事，你跟我说什么连累。”唐沐摆摆手，第一次仿佛没了平日里雷厉风行的神采，高跟鞋无力地搭在地板上。
“谢谢你帮我说话，我知道公司里的人对我有意见。”林泽清把话说清楚，淡淡笑了笑。
唐沐揭过这一部分，问道：“我问你，你说得这么肯定，都敢直接跟他们叫板，难道是孔越的新剧你真的有把握拿下？”
林泽清目光闪烁，犹豫后还是说：“孔导......和我提过，但我觉得也不是非我不可。”
唐沐眼中燃起了希望。
“孔越能和你提，就说明他青睐你。”
林泽清垂眸，想起自己手机里那条消息，沉声开口道：“我会尽力去争取。”
“还有，我跟公司的合约快到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更完正文之后还会修一修
QAQ有些地方可能会润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