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清狡黠地笑笑,在单人沙发上坐下,任凭并排坐在长沙发上坐着的两人明枪暗刀地斗气,抱起手机开始在外卖平台上点菜。

  “土豆来一点吧,很好当配菜,单炒丝和片也都行。”林泽清把土豆加入购物车。

  “土豆烧牛肉你做得挺不错,想吃这个了,再来点卤好的牛肉,好做搭配,很好吃。”苏屿面不改色。

  “没问题。”林泽清应允,“纯素菜来一个蚝油生菜吧,我把生菜和蚝油都下单了。”

  “挺好,上次做这个你盐放少了,这次记得多一点。”苏屿闭着眼睛胡扯。

  林泽清无奈,有点吃不住苏屿扯谎,想解释:“别胡说了,我统共给你做过多少次?有这么个小缺点你都记这么清楚。”

  他本意是不想让苏屿说这么过火,不让乔复明过度解读过分误会,不想苏屿接道:“虽然次数不是特别多——但是每次我们一起吃饭都是你做,我当然得记住了。”

  尾音微微上翘,若是有心留意,一定能听得出其中的得意和戏谑之意。

  林泽清从一开始的随意和作壁上观变得有点不安,他偷瞥了一眼乔复明,发现他的脸色已经从一开始外露的微微不快变成了眼底透着凶光的面无表情,就知道苏屿这番话在乔复明耳朵里又是别有一番含义。

  纷繁的心思窜上来,搅得他心里不舒服。

  林泽清责怪地看了苏屿一眼,禁不住开口问:“乔先生,你今天晚上想吃什么?我专门买了给你做。”

  乔复明悠悠看着林泽清,大抵是被这句话取悦安抚了不少,面目柔和了些:“什么都行,就——番茄炒鸡蛋吧。”

  “好,我这就下单。”林泽清兀自嘀咕,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指指戳戳个不停,“鸡蛋可以多买一点,留着以后吃,放冰箱里存着就行。”

  乔复明听到了林泽清的低声自语,心中如狂风刮起的嫉妒与不忿虽然依旧野蛮生长,另外一种情绪却也不受控制地越窜越高。

  这样带有日常气息的人间烟火气,乔复明品尝地并不算很多,但却本能地亲近,并不止一次在这样的氛围下不经意地畅想独属于他们的未来。

  “全部下单了,半小时送到。”林泽清忙着把整个菜单截图,一一念给了在座的两位客人听。

  主人的身份让他闲不住,把手机揣兜里后就立刻跑到厨房里。

  新买的碗筷餐具都在双层碗柜里码地整整齐齐,锅具放在橱柜里。林泽清想把新买的锅碗瓢盆拿出来先洗一洗,却至此才发现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

  “我居然还没买刀!”

  厨房岛台上的刀架是提前安装好的,如今上面预置好的空位上空空如。林泽清到底是匆匆忙忙搬家,东西总归有些不全,这下就漏了做饭切菜必须要用的刀具。

  他哭丧着脸从厨房出来,抱歉地对苏屿和乔复明说:“要不然我再下单个外卖买一套来——刚才买的菜还有十几分钟就要送到了,现在下单买刀估计会晚来一会儿,还得麻烦你们等一等。”

  苏屿倒是无所谓,林泽清的眼睛却看向乔复明。

  他临时在外偶遇乔复明,才把人突然请了来吃饭,现在饭没开始做就出了这么大纰漏,他又不知道乔复明晚上原本有没有什么别的安排,心下有些虚空。

  “我随便,正好在你家多坐一会儿。”苏屿靠在沙发上,表示自己一切随意。

  “那我可就要比苏先生少坐一会儿了。”乔复明上身微微前倾,歪过头对苏屿笑了一下。

  林泽清有些瞠目,乔复明这是要提前走吗?

  虽然邀请乔复明并不在他原本的计划之内,可是乔复明既然肯来就说明晚上大概率没事,现在要走——难道是生气了?

  “我家也在这个小区。”乔复明打断了林泽清的胡思乱想,“虽然平时不怎么做饭,家里东西倒还很齐备。”

  最后这句话是说给苏屿的。

  随后他温和的笑意跟着目光转移到了林泽清脸上:“不如现在我回家去把我那一套刀具都拿来,借给你用用?”

  乔复明家最近,来去一趟比外卖快得多,又不要花钱。此时要解燃眉之急,没有什么办法比这个更好。

  “好,好。”林泽清忙不迭点头,“谢谢你!”

  乔复明却没有接话,只拿眼睛定定地看着林泽清,随即从长条沙发上起身,立刻就往玄关走。

  苏屿坐在沙发上不动,林泽清忙跟上:“怎么好让你一个人去。”

  乔复明站在玄关踩上皮鞋,林泽清靠近过去,顿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包含着吸引力的荷尔蒙。

  “我和你一起去。”林泽清迅速换鞋,不忘回过头来交代,“苏屿,你坐我家等着就好,不用你去了。”

  随着门板关闭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乔复明便抬步就走,气场强到不行。

  电梯里两个人都沉默,所幸一直没有旁人,若是排除了右上角的监控器,偌大的空间倒成了两个人享有的私密领域。

  林泽清眨眨眼睛,不禁想起国庆休假时候,自己送乔复明从家里离开,也是坐电梯下楼。

  夹在两人中间的月光,裹挟着秋日晚间霜露的道别,与两个人都不曾戳破的心事。

  乔复明沉默。

  他们一起跟着电梯,以既定的速率缓缓下坠。

  到达一楼,电梯门“嚯”地打开,林泽清怔怔面对外面的光,却一下子发现,方才回家的时候还是夕阳万里,而如今是暮色已至,天地开始逐渐黯淡下来。

  “乔先生。”林泽清霎时心中有无数个碎片般的念头,难以一下子拼合在一起,只是下意识地知道现在乔复明的心情不太好,匆匆想叫住他。

  乔复明原本快了他半步,听到林泽清叫,心蓦地软下来,回过身便停下脚步。

  林泽清不防备,依旧快赶着步子,一下就撞上了乔复明的胳膊。旋即,乔复明拉住他的手腕把人轻轻拽地离自己更近,在人猝不及防便紧追着开口。

  “记不记得在剧组的时候,你发烧的那天晚上?”他声音轻柔,里面仿佛融化了晚风和夕阳。

  “记得,怎么了?”林泽清有些怔忡,当日在火烧火燎的温度里,许多记忆的碎屑揉在一起,此刻在乔复明的可以提醒下浮上心头。

  “我当时对你说,林泽清,不要对我这样见外。”

  乔复明浓重的声音仿佛带上一点微不足道的伤感——林泽清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然后你说好,我就当你是答应了。”乔复明一字一句说得分明,像是在算账。

  “好,我答应了的。”林泽清垂眸,身体微微发颤,顺着乔复明的话说下去,“所以......我不跟你见外,现在立刻就到你家里去,我去拿你的刀,自己拿来做饭用。”

  “那你叫我什么?”乔复明犹不满足,依旧紧紧箍着林泽清的手腕,把人牢牢拉在自己身边。

  林泽清目光闪烁:“乔......乔先生。”

  他记得重生之后,乔复明第一次约自己出去吃饭,饭桌上说不想让林泽清像圈子里其他人一样叫他“乔老师”,林泽清问他“乔先生”好吗,他说好。

  当初只道是乔复明的偏好和矫情,如今却默默领会其中欲求不满的亲近。

  林泽清不是没跟他有过更亲密的称呼,互称去掉姓氏的后两个字。

  可是现如今他们的关系不前不后地卡在这样的节点,林泽清脸皮薄,只会依然带着踌躇叫他们约定过的称呼。

  乔先生。

  乔复明的呼吸声粗重了些,尽数洒在林泽清耳畔:“你当着我的面,叫他苏屿,叫我乔先生。”

  好似一根绳在林泽清面前打了结,他正担忧怎么去解,随后系绳结的手又当着他的面轻轻拽着两头往外一拉——绳结自然消解,林泽清这才发现那分明就是个活结。

  “当初我们——当初我们刚刚认识,现在难道关系没有更进一步吗?你还叫我乔先生?”

  乔复明眯起眼睛,率先提起自己当初对称呼的要求,堵死了林泽清反驳的话术。

  更进一步,怎么更进一步的?是点头之交变好友,还是什么别的关系?

  许许多多的问题横亘在二人呼吸交叠的空气之间,林泽清问不出口。

  “那我......”林泽清突然说不出话,思绪很乱,半晌才张口,“苏屿是我高中同学,我们关系一直很好——是好朋友的那种好,你不要——”

  他想说你不要误会,话到嘴边却又忽然反应过来,他完全不知该以怎样的立场和身份说出这一句话。

  或许本来就不该说。

  “换个称呼吧。”乔复明紧紧揪住前一桩事情,不给他纠结的时间和机会。

  林泽清摸清了乔复明真实的目的,一下便匀出了多余的心思调皮,他轻轻勾起嘴角,声音细微地泻出来:“乔老师?”

  他瞬间感受到自己手腕上的握力倏地一紧,顿时改口。

  “乔复明。”

  更亲昵的称呼不是没有,可他说不出口,也不愿在这个时候就便宜说给乔复明听。

  乔复明握住林泽清手腕没有松开。

  他张张嘴唇,仿佛还想有所要求,却在最后一秒仿佛想起了什么,眉间溢出几分发自内心的笑意,轻轻松开了手,卸去了力量,只虚虚环绕林泽清手腕处。

  乔复明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很多问题可以问,但他藏了一半,只把自己耿耿于怀了好半天的事情用目光传递的方式发给了身边的人。

  林泽清十分庆幸搬来的这处高档小区不仅安保好,私生和狗仔绝对不会追到小区里;而且楼与楼间距大,大多是多层而非高层,导致小区里的住户即便住满人数也远少于寻常小区。

  因此,现下正处于暮色时分,当他们在楼栋外不远处完成了方才那个半成品的拥抱时,周围并没有旁人。

  也正因如此,他对乔复明的目光格外敏感。

  “我跟苏屿认识好多年了,关系一直很好,他真的是我的好朋友。”

  乔复明慢下了脚步,让林泽清能够轻松自在地走。

  “苏屿的爸爸是做房地产的,我——我看中了这处房子,托苏屿让他爸爸帮我问了房源,然后买下来的。”

  说到这里林泽清有点心虚,特意扫了一眼乔复明的脸色,却发现并无异常。

  他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想来这样算是勉强交代清楚,乔复明不会对此纠缠不放,那就不至于在苏屿面前再提起,自己就没有在中间穿帮或者再多撒一个谎的风险。

  晚风清凉,林泽清顺着风,也敏锐地嗅到乔复明周身的气息趋于平稳,不再处处透露着方才同苏屿在一起时的剑拔弩张。

  “不过,苏屿也喜欢男人。”林泽清有些玩味地看向乔复明,抛出了这个堪称炸弹的句子。

  他和乔复明二人间互相出过柜,因此苏屿称得上“也”。

  果不其然,如果乔复明是一只刺猬,那么此时此刻,林泽清显然看见他浑身的刺瞬时都竖了起来,写满了警惕和敌意。

  “所以是什么意思?”乔复明回想苏屿在自己面前有意无意流露的态度,心中警钟大作,险些为林泽清这句话再次失控,话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语气堪称声色俱厉,“他是个gay还对你这么亲密,那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醋坛子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