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 简惟之来到代言的酒店拍摄新一季的广告片。
从宽敞舒适的卧室起床开始,期间早餐、正餐、下午茶、看展、出行、健身、休闲,到在管家陪同下入住, 在豪华按摩浴缸内泡澡、穿着浴袍在落地窗前品红酒俯看城市夜景等等, 整个流程拍一遍, 没什么表演难度,只需要全程表现得享受且帅气,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展现酒店的高级与自身的美。
环节众多,加上现场的临时调度需要时间,拍摄排得很紧凑。
这种霸总出行的戏码, 简惟之驾轻就熟。
期间,他甚至有闲心犹豫,要不要给靳驰打个电话。如果打给他, 要怎么说?
距离上次见面, 已经过去一周。
这段时间, 靳驰每天会给他发信息。他很忙,几乎每天都在不同的城市,但他有提过,这两天会回申。
简惟之并不怀疑,靳驰回来后一定会来找自己。不过对于两人见面后要不要继续上次未完的话题, 有些纠结。
那天, 靳驰忽然提到了郁瑾恒,问他心里还有没有对方。
简惟之第一个想法是荒唐,他怎会这样想?
但换位思考,又能理解, 不怪他会这样认为。这个世界除了他自己,恐怕其他认识简惟之的人, 或多或少都有类似的想法。
毕竟他在任务期间,始终表现得对主角攻痴情不悔,不论被如何背叛、伤害,自始至终都表现出绝对的信任,甚至最后分手也是自己提出来的,理由是所谓的分化成alpha,不接受AA恋,最大程度保全了郁瑾恒的体面。而在解除婚约之后,他全心投入事业,一副封心锁爱的姿态,多年来虽然绯闻不断,但大多被证明为子虚乌有,凭谁看了都可能误会他旧情难忘吧。
包括纪慎之,最终也给他安排了一个跟郁瑾恒长相那么相似的顾东遇,不是吗?按照顾东遇的说法,他早想认识自己,却被纪慎之挡掉很多次,他哥一直致力于帮他寻找各式优质alpha,没道理把人往外面推。
之前不让他接近,多半也是出于某种顾虑。
顾东遇这段时间联系过他几次,想约他出去,但简惟之总是不得空。
一次,顾东遇在电话里提到过郁瑾恒,言辞间不乏试探,他似乎也想确认,简惟之每每拒绝他的理由,是不是因为那段无疾而终的婚约。
简惟之是没办法解释那件事的。
他可以轻松打发掉顾东遇的试探,面对靳驰的询问,却变得迟疑且犹豫。
这个问题,要他怎么回答?
那天,他其实没纠结多久,靳驰没给他机会。
他问了他,但好像又不想听答案,忽然吻他。
他的吻带着某种情绪,很激烈,偶尔又颓丧般的退却,不小心将他咬痛了便轻哄道歉,之后却又故意咬他,看他恼怒的样子。
简惟之本应生气的,但面对那样的靳驰,不知为何,他选择了纵容。
于是,靳驰吻得更过分了。
他们一直没下车,在逼仄狭窄的空间里混乱的拥抱着。
漫长到不知具体进行了多久的吻,凌乱的呼吸,迷离的对视,在简惟之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邀请对方进屋的时候,车窗被轻轻敲了敲。
他们同时看向窗外,外面站着一位漂亮优雅的女性omega,不是别人,正是简惟之的母亲,简绫。
焦灼的气氛瞬间化作尴尬,两人同时弹坐回去,手忙脚乱整理唇角及衣襟,虽然有些无济于事。
车窗降下,两股纠缠融合的信息素惊惶溢出。
简绫愣了下,看清副驾中自家儿子殷红如血的耳根与异常红肿的唇瓣,与驾驶座差不多情况的alpha,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她匆忙移开视线,尴尬解释:“我看你车子停了,久久不出来,就过来看看。”
都怪这防窥膜遮得太严实,早知道车里是这么个情况,简绫怎么也不会靠近半步。
“妈,你怎么来了?”简惟之下车,靳驰从另一头也下来,高大的个头局促起来,有几分滑稽的乖巧:“伯母,你好!我是靳驰,是惟之的……朋友。”
简绫目光复杂,勉强扯出个笑容,说:“你好。”
她当然知道靳驰,简惟之出道之后,成团的队员、合作过的艺人她大多都认识,虽然自家儿子不喜欢对方,但简绫觉得这个alpha还不错,高大、帅气又稳重。
如果对方不跟自己儿子搞AA恋的话,她很乐意请他进屋坐坐。
但现在这个情况嘛,简绫看了自家儿子一眼,淡淡地说:“还不进去?”
简惟之看了眼靳驰,低声说:“那,再见。”
靳驰也只能说:“下次见。”
简惟之看着他开车离开,一转身,他妈早回屋去了。
简绫这次过来,一方面是为了看看小儿子独居在外过得好不好,另外是为了提醒他下周回家。
她丈夫纪应翰,也就是简惟之与纪慎之的alpha父亲,马上要过50岁生日,毕竟是个整数,家人商议要举办一个宴会,邀请亲朋好友聚一聚。
只是被刚才的画面冲击到,她眼下的心思都在儿子的事上。
简惟之进门,便看到母亲端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眉宇间都是轻愁。
见他总算进来,简绫沉声问:“刚刚那个alpha,是怎么回事?”
简惟之垂了垂眼,低声说:“就是您看到的那样。”
“你出息了,给我搞AA恋!”简绫揉了揉眉心。
其实这件事,她并非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作为一个alpha,自家儿子已经24岁“高龄”,却依旧没有对象,简绫一直都很担心。
虽然说,时代不一样,人们的观念也不一样了。这些年,因为生存压力大,很多年轻的beta之间开始流行不谈恋爱,不婚不育保平安。但这种迹象并不存在于ao之间,生物本能迫使他们在分化之后不久就必须寻找爱侣,从而维持基本的生活质量。
哪怕条件再艰难,找一个可以在特殊时期彼此安抚的恋人,对所有成年ao来说,都是第一要务,更何况他们家并不缺钱。
简绫分析过儿子不找恋人的原因,比如旧情难忘,又比如说,AA恋。
一个身心成熟的alpha,究竟是一直难忘旧情人、多年独自承受发晴期的折磨更痛苦,还是搞AA这种违背生物本能的禁忌恋更痛苦,她真的很难分辨。
也不想去分辨。
从前她试图眼不见为净,今天却撞个正着。
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继续装瞎。
简绫不想做一个为难儿子的母亲,可也很难在亲眼目睹他走上这条荆棘路的时候,维持不闻不问的态度。
“我甚至怀疑你有自虐倾向?放着那么多漂亮可爱的omega不选,非得看中这个五大三粗的alpha!”
简惟之忍不住辩驳:“算不得五大三粗。”
靳驰的相貌不说精致绝美,起码没得挑剔吧。
简绫无心跟他争辩这种不必要的细节,她站起身来:“这件事,我会跟你父亲说。”
简惟之犹豫片刻,最终选择说明事实。
“其实,我是个omega。”
简绫不想听他说话,随意摆了摆手,说:“行了行了,你别说话了,我走了,看见你就生气。”
“我说——”
“你刚才说什么?”
简惟之看着震惊回头的母亲,轻声重复:“我说,我其实是个omega。”
“怎么回事!”
“就是,这么回事……”
简惟之去房间,把当年的分化结果报告拿出来,交给母亲。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简绫看着报告上的文字,瞬间脑海中转过许多念头。
嘴上这么问着,但心里已经隐约有了推测。
简惟之也在思考,要怎么回答。
刚开始想装A,更多是灵机一动。当时感觉是个很好的主意,可以借口这个理由解除婚约,而且这个世界虽然号称ao平等,但实际上从各个方面,alpha的身份显然拥有更高的自由度。
他分化的时候父母不在家,只有纪慎之在,他跟哥哥说了自己的想法,原以为要花很多心思说服他,但弟控的纪慎之毫不犹豫地答应帮他。
纪慎之用自己的血样代替他的,寄给医院做了第二性别登记必要的检测。他私下安排信任的医生,帮简惟之做遮掩,以及提供后续所需的抑制剂和相关药品。
但纪慎之只答应他不会刻意针对郁家,婚约解除后,两家就再不复从前的亲密无间。
简惟之倒也没情圣到那个地步,不再往来也好,他原本就不希望跟主角们有更多的交流。
事到如今,再把责任推还给过错方,应该已经没什么不妥。
“当时郁瑾恒已经喜欢上别人,我不想跟他纠缠下去,也不想把事情闹得难看,就想了这个办法。”
他的解释跟简绫猜测的差不多。
“傻子。”她冷冷地吐槽着,“为了那么个渣男,就自己平白独自忍受这么多年的痛苦?郁家那臭小子,可真没良心的,白费我打小那么疼他。”
“妈,这件事你暂时不要告诉别人。”简惟之提醒她。
简绫知道他的顾虑,毕竟儿子在娱乐圈混,什么鸡毛蒜皮的事经由媒体和舆论放大,都能变成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隐瞒性别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性质也很难定论。
“总不能连你父亲和哥哥也瞒着。”她说着,忽然察觉到什么,漂亮的眼睛眯起来:“这么大的事,你当时一个高中生总不能独自瞒天过海,说吧,这里头是不是有慎之的手笔?”
简惟之尽量含糊细节,但到这时候,也不得不把哥哥卖了:“他帮了我。”
简绫气得牙痒痒,手指点了点他:“两个逆子!”
简绫把生日宴的事情说了便回家去。简惟之不知道,她这次回去后,自己的父母经历了怎样的情绪激荡。
纪应翰辗转反侧了大半夜,翻身对妻子说:“不行,我得见见那小子。要不,我生日宴的时候,让惟之把他带过来。”
简绫却不同意:“你过生日,让惟之带他来算什么?算我们同意他们的事了?”
纪应翰捶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简绫给他出主意:“想见也不是不可以,你反正也要邀请生意伙伴来的,靳驰这两年跟慎之有过几次生意上的往来,以客户的名义邀请他吧,虽说没那么亲近,谅他也不敢不来。”
那天的情况,简绫看得很清楚,两个小年轻黏糊得紧,不像是随便玩玩。
纪应翰答应,随即有些迟疑:“老郁前阵子约我打高尔夫,毕竟事情也过去很久了,惟之还去参加他儿子的婚礼,我想着两代人的交情,就这么断了可惜,也邀请了他们一家人。”
简绫无语看向他:“瞧瞧你办的这事儿。”
纪应翰委屈:“可我之前也不知道哇!”
简绫苦恼,这下子老公的生日宴可热闹了,纪应翰却不怎么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就别想太多了!”
无论如何,小儿子是omega且有了男朋友,总比是个孤寡禁欲的alpha要好得多得多,值得庆祝一下。
这么想着,便揽住老婆依旧纤细的腰肢。
简绫推他:“你又来?都50岁的人了,也不知道悠着点儿。”
纪应翰亲吻她侧颈:“50岁怎么了?哪怕到了70岁,我也……”
次日,简惟之接到父亲的来电。
没什么具体要说的,无非是身为父亲却被隐瞒如此重大内情发表诸多不满,可又顾忌着隔墙有耳,用词十分含糊。
简惟之好脾气地听他念叨了十来分钟,才说:“纪总,好了嘛。”
纪应翰:……
纪应翰把电话挂了。
在小儿子是个alpha时,他就不太扛得住,现在知道他是个omega,更没处说理去了。
晚上十点,最后一条素材拍摄结束。
简惟之去更衣室换下浴袍,回身时,却看见靳驰抱胸站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他很意外。
靳驰张开怀抱,说:“来接你下班。”
简惟之回神的时候,察觉自己居然自动自发扑进他怀里,不禁面颊微烫。
他们短暂地接了个吻。
离开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肢体接触。
但并不妨碍两人离开之后,现场近乎狂热的吃瓜氛围。
“我没看错吧,是靳驰?”
“靳驰来接简惟之下班,在晚间十点以后!”
“他直接进了更衣室,可简惟之的助理根本没拦!”
“简惟之刚刚脸好红,明明拍泡澡素材,接近全.裸被这么多人围观都很淡定……”
“他们是真的,我已经说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