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透过窗棂照在冰冷的地面, 投落下一大片朦胧的窗花影。虞凤翎刚一进屋正欲趁着不见崔明宣的身影,打算脱衣睡觉的时候,房门便被对方从外面给推开了。
崔明宣刚沐浴过, 身上带着许些湿气。虞凤翎听到动静后脱衣服的动作瞬间愣住, 她有些不自在的看了对方一眼,随即脱了鞋子合衣躺在床上。
崔明宣径直走了过来,预备去拿柜子里的被褥时,发现床上那人突然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躺在床上。
随着对方的靠近,虞凤翎觉得空气突然变得稀薄起来, 她支棱着耳朵听着身后的动静。听了许久也没见丝毫动静传来,正打算悄咪咪往身后看一看的时候, 关门的动静响了起来。
这是出门了?虞凤翎翻身坐起, 正好看到对方的一抹衣角。
房间里少了个人,虞凤翎紧绷的情绪放松了不少。
郭飞刚躺下,就见崔明宣推门而入。他赶忙坐了起来, 喊道:“师傅,你此时来找我, 是有要事相谈?”
崔明宣搬了把椅子坐下,一边示意他不用下床一边道:“时辰还早, 你把你此次遇险的事情在同我细细的讲一遍, 最好不要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这事儿那日郭飞已经说过, 但当时时间紧迫说得不够仔细,听闻崔明宣的话后, 便又重复了一遍, 只是这次尽可能的把细枝末节给补齐全。
刚说了两句,就被崔明宣给出声打断道:“被你救下的那名女童, 身边既然全是些身材魁梧的壮汉,为何会如此的不中用。”
郭飞回忆了一下细节,似乎听到那女童身边的婢女,大骂这群人是一群废物,中看不中用,也就只能吓唬一下赌坊里的那些赌徒,一遇上这种山匪在对方手底下一招也过不了。
崔明宣听闻后,眉心拧了一下。郭飞见状忙问道:“师傅,有何不妥?”
崔明宣摇摇头,“无事,你继续说。”
郭飞一直留意着崔明宣脸上的神情,对他不敢有丝毫的隐瞒,这个时候,他的话音又一次被对方给出声打断了。
崔明宣声音微凉的道:“你说那山匪预把那女童身边的婢女,抓回去当压寨夫人。”
郭飞不知他为何对此这么感兴趣,顺着他的话道:“没错,那山匪的手下还说前段时间,另一路山匪也绑了一个婢女回去当压寨夫人。扬言他们老大不能被对方给比下去,也得绑一个回去。”
这番话让崔明宣的眉头拧得更紧了,眸光直直地定在一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郭飞见他此番神态,也不敢出声打扰他。过了半晌,崔明宣突然站了起来,离去前他对郭飞道:“你好好养伤,等你伤好后同我出去一趟。”
郭飞是个听话的徒弟,对崔明宣向来是言听计从,听闻他的话后也不多问,只道:“是,徒儿知晓了。”
崔明宣回屋后,虞凤翎已经睡熟。房内不见半点亮光,他睁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昏暗的环境,这才去柜子里把被褥抱了出来,铺在地上。
他侧身躺在被褥上,双眸盯着虞凤翎的后脑勺看了许久,脑子里不断地回忆着郭飞刚才那番话,久久不能入眠。
昨夜崔明宣后半夜才睡着,天朦胧的时候虞凤翎半梦半醒间,忘记这人昨夜打地铺的事情了,出门的时候脚下没个轻重,直接就把对方给踩醒了。
崔明宣闷哼一声,疼得他浑身冷汗直冒。虞凤翎听到动静后,赶忙去把烛火点燃。一转身发现这人四肢蜷缩在一起的模样,她一脸担忧的凑在他的跟前,“你怎么样,我是不是踩到你下/体了啊!”这人一身铁骨,敢在身上动刀子的人,别的地方想来不会让他疼成这般模样。
崔明宣疼得牙齿直打颤,他蹙眉盯着虞凤翎,不吭声。
虞凤翎见他疼得话都说不了啦,可把她给吓坏了,赶忙就要出门去喊人,崔明宣看出她的打算,抬手拽住她的手腕不放行,“别去叫人,我缓缓就好了。”
虞凤翎见他疼得说话都有气无力的状态,一脸焦急的道:“这个时候,你就别顾忌面子不面子的了。那地方可轻可重,若是被耽误了时机,这可如何是好。”
崔明宣嘴角抽了抽,木着一张脸,“不妨事,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晓,你忙你的去。”
虞凤翎经他这么一说,这才想起自己要去村头拿蔬菜的事情。她看了一眼天色,时间耽误不得了,但又怕崔明宣这头当真有个什么好歹。
崔明宣见她一脸的纠结模样,捏了捏她的手腕,“你去吧,若有事我会叫郭飞。”
虞凤翎点点头,心里仍旧不放心。崔明宣见她三步一回头的架势,挥手赶人,“快去吧,别耽误正事儿。”
虞凤翎这才急慌慌的出了门,这是她第一次独自赶骡车,之前赶过一次但因着有崔明宣在一旁看着,倒也不觉得什么。轮到她自个赶骡车的时候,才知道并不简单。好在此刻天色尚早,一路过去都没碰到什么行人。
虞凤翎一路磕磕绊绊的赶着骡车,生怕耽误时间,启料在半道的时候遇到了赶着牛车送阿木来镇里的大爷,虞凤翎收了鞭子,从骡车上跳了下来。
阿木也从牛车上跳了下来,他对虞凤翎道:“过了你约定的时辰,我怕耽误你的正事儿,便让爷爷赶牛车送我一程。”
虞凤翎有些羞愧的看了爷孙俩一眼,把自己不守时的情况简单的说了一下,“临出门前发生了一点意外,这才耽误了一些时辰。多谢你们能想得如此周到,你们同我一道去镇里吧,待会儿我有事情和你们商量一下。”
都走到半道了,俩爷孙便干脆和她一道去了镇里。虞凤翎带着两人来到了茶舍的后门,伙计得了她的好,对着虞凤翎很是客气。
对方把货确认后,虞凤翎指着不远处的爷孙俩对他道:“近来我不得空,日后是他们爷孙替我来交货。你认认脸,别到时候把人给拒之门外。”
虞凤翎之前送了一罐子红薯淀粉给对方,她的话伙计自然是点头应答,“你尽管放心,我别的不敢说,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虞凤翎笑笑,说改天把新研发的干菜送对方一些。
离开茶舍后,虞凤翎把爷孙俩带到了茶铺的位置。大娘承了她的好,一上来就给三人倒了一碗茶水。弄得爷孙俩浑身不自在,都有些坐不住了。
像今日这种突发状况,虞凤翎也说不准日后会不会再次出现。怕耽误正事儿,虞凤翎预备以后让爷孙俩直接把蔬菜送到茶舍去,省得她专程跑一趟。
虞凤翎没有和两人拐弯抹角,直接把自己的打算和爷孙俩说了,大爷听闻后,脸带笑意的道:“用不着给这么多,给三十文就够了。”这个时间段,差不多也该送人去镇里了。赶早集的人,正好可以搭剩他的牛车回去,算不得跑空趟。
虞凤翎见大爷坚持,也不在多言。当下就从兜里掏了三十文给到对方。
阿木一脸不解的看着她,虞凤翎笑笑,“今日另算,约定的规则从明日开始起算。”
和俩爷孙告别后,虞凤翎专程去了一趟医馆,她进屋的时候崔明溪正好在院子里洗漱,见她手里拎着药包,一脸紧张的问她,“虞姐姐,你生病了?”
误踩崔明宣那事儿,多少有点儿难为情,她自然不会在崔明溪面前提起,便只好随口糊弄道:“夜里着了凉,有点不舒服。”
崔明溪从她手里接过药包,把人往卧房里推,“你不舒服,就回屋歇着去吧。早膳和熬药的事情交给我来做。”
虞凤翎想起她过往的伟绩,有些怕了她,露了笑的道:“你行不行,别到时候又烧毁一口锅。”
见她打趣自己,崔明溪也不气,“放心吧,我只管掌勺,烧火这事儿有郭飞呢!”
虞凤翎见她使唤伤患,说道:“我去吧,他身上有伤,让他歇着吧。”
崔明溪摆摆手,“不打紧的,你回来之前,他还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呢!”
听闻这话,虞凤翎免不得要在心里感叹一句。不愧是崔明宣的徒弟,都是铁打的筋骨,伤势恢复得比常人快。
虞凤翎回屋的时候崔明宣正在雕刻木簪,不知是光线的问题还是怎么的,她觉得崔明宣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你怎么样,用不用去一趟医馆。”
崔明宣见她靠近,停下手里的动作,“不用,疼劲儿已经过去。”
虞凤翎见他眸光有些闪躲,觉得他这是拉不下面子去医馆,还好她回来前去了一趟医馆,想起在医馆里老大夫那副耐人寻味的眼神,虞凤翎有些不自在的道:“我替你抓了几幅药,待会儿记得喝。”
崔明宣眉心直跳,看了她一眼后,悠悠开口,“我没病,用不着吃药。” 虞凤翎抬手灭了烛火,把窗户推开了一些,她道:“明溪已经替你把药给熬上了,补身子的药,喝了也没事儿。”没病便没病吧,这药可花了她好几两银子,就这么倒掉未免太可惜了。
崔明溪动作也是快,两人说会儿话的功夫她就过来敲门了。虞凤翎把门打开后,她便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虞姐姐,药熬好了,你趁热喝。”
崔明溪赶着去弄早膳,把药送到后便走了出去。崔明宣看着碗里乌漆嘛黑的汤药,嘴角抽了抽。
虞凤翎怕他误会,解释道:“晨起那场意外,我没告诉她。打着我夜里着了凉的幌子,你安心的喝药。”
崔明宣额间皱得快留下褶子,“能不喝?”
虞凤翎认真且有理有据,“你不喝,若是日后有个好歹,那你岂不是要讹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