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舒眠来说, 他暂时还做不到听脚步声辨认的程度,但对于江窈来说,那个曾经鼓动蓝竹烟将自己关在阁楼里的大骗子, 他就算是化成灰也认识。

  今天也算江窈运气好——严格来说是江瑰这个从政的哥哥足够靠谱,在得知那个算命大师逃离江家的那一刻就立刻派人在暗地里封锁了所有的逃窜路线, 重点在高铁站、火车站以及飞机场甚至是汽车站中安插了人手,而江荨则在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名下所有的酒店和餐饮连锁店,一旦那个诈骗犯出现,就能立刻实施抓捕。

  所以,那个算命大师就算要逃,也不可能在唯物主义世界里真的做出骑着扫把或者御剑飞行这种掀开牛顿棺材板的事情, 更不可能饮露水就能成仙, 他在京城里狼狈逃窜了几乎半个月, 终于在饥肠辘辘之下,冤家路窄,被江窈撞了个正着。

  本来江窈还在担心那一脚不能一击即中, 但那个算命大师实在太虚了, 又或许是蓝竹烟的钱没有到账, 他被江窈抓住的时候, 整个人像是因为风餐露宿而营养不良脸色煞白, 身上还穿着薄薄的单衣, 很像被人洗劫一空的流浪汉,原本仙风道骨的白色胡子打着结贴在皴裂的下巴处, 嘴巴干裂起皮,身形摇摇欲坠, 狼狈又凄惨, 看得人心生不忍——

  然后扭头就被面冷心硬的江窈扭送至了派出所。

  江窈的律师也随之赶到, 和检察院的工作人员一起,迅速对这个可疑的诈骗分子展开了调查。

  因为现场有他的鞋印,加上他确实是受到了蓝竹烟的打款,桩桩件件证据确凿,所以非法囚禁的罪名肯定是跑不了。

  但令江窈意外的是,那个骗子爽快地承认自己诈骗的事情,还意外地申明蓝竹烟是受了自己的蛊惑才买通了自己囚禁舒眠,言辞之间,似乎还有替蓝竹烟开脱的意思。

  这不对劲。

  按道理来说,如果把事情全部揽到自己身上,对他本人来说,一点好处也没有,甚至还可能从胁从犯变成主犯,量刑更重。

  江窈敏锐地嗅到了其中隐隐的反常和不对劲,赶紧打电话给江荨,让江荨把那个骗子的家底翻了个底朝天。

  当第一手资料传到江窈的手上时,江窈细细看过,思虑良久之后,去了一趟派出所。

  这个骗子其实叫徐忽来,江窈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觉得和他气质还挺配,确实是“胡来”。

  但当真的看到徐忽来的时候,江窈心里却又笑不出来了,他看着面前面容阴鸷,眼睛里满是红血丝,但脊背却微微佝偻起来的男人,怎么也想不到,这就是十几年前,伙同蓝竹烟将自己丢到阁楼里关了三天三夜的人。

  “你就是江窈?”

  相比于江窈的心情复杂,徐忽来反而感觉良好,甚至还能勉强勾起唇角笑,即使笑的动作让他因为摔倒所以裂开的前胸肋骨隐隐作痛:

  “平安长大了,还挺帅的。”

  “......那我是不是得谢谢你?”

  江窈无语地看了徐忽来一眼,隔着铁栅栏,他甚至猜不透面前这个行事怪诞荒谬的男人。

  “.......谢就不用了。”徐忽来话说的不紧不慢,外人以为他是沉着冷静,实则是因为身上带着被江窈揍出来的伤所以痛的不敢做出太大的动作和表情:

  “你少来看我,折寿。”

  “你以为我想来看你?”江窈直接反问,单刀直入道:

  “你为什么不肯指控蓝竹烟?”

  “我为什么不指控他?”徐忽来淡淡地看了江窈一眼:

  “你不是知道吗?”

  他喃喃道:“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反正你那两个神通广大的哥哥耳听八方眼观六路,挖好坑等着我呢.....他们为了你,差点把我逼死。”

  “你活该。”江窈说:“要不是你自己贪得无厌,会落得今天这个地步吗?”

  徐忽来闻言愣了一下,盯着江窈看了片刻,忽然又神经质般笑了起来。

  就在江窈以为他会发出类似于“桀桀桀”般丧心病狂的怪笑,然后再说什么类似于苦衷一般的言论来怒洗白一波时,徐忽来挂在脸上的笑忽然又落了下去,表情变的很平静,对江窈道:

  “我可以指控蓝竹烟。”

  他说:“我手上有他当初出院时他的主治医生给他开的康复证明,也可以指控他在这件事中全程保持清醒,并没有病发的情况,防止他靠精神病人这一身份来逃脱责任。”

  “条件?”江窈不是傻子:“需要我做什么?”

  “.......”徐忽来喜欢和聪明人讲话,但真要提出条件时,他又忽然闭了闭眼,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句:

  “不要动我的师弟。”

  他说:“他是无辜的。”

  “如果他全程没有参与这件事,他自然会安然无恙。”

  江窈说:“但是你不仁我不义,如果你没有按照你答应我的做,我有一百种方式会让他生不如死,知道吗?”

  徐忽来闻言,忽然睁开眼,盯着江窈看了片刻,猛然笑了起来,而且越小越大声,捂着胸口赫赫笑的如同破洞的风箱,沙哑难听。他刻意想忽略了肺部传来的刺痛,但表情的狰狞却暴露了他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般轻松。

  从始至终,江窈没有问他问什么笑,只是保持着那样淡淡的神情,居高临下地看着徐忽来。

  徐忽来笑完了,用力喘了一口气,随即舔了舔嘴唇,对江窈道:

  “你不愧是你爸爸的儿子。”

  他的声音里透着沙哑和低沉:“连威胁人的方式.......都一模一样呢。”

  .

  对于徐忽来说的话,江窈其实保持着并不认可的态度。

  如果说蓝竹烟威胁徐忽来是为了达到自己那个虚无缥缈的目的,那么自己只是使了一点手段,让徐忽来实话实说而已。

  这样的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片刻后又被江窈丢到了角落——

  因为舒眠跑了过来,伸手抱住了正站在玄关挂外套衣服的江窈的腰,像是撒娇般晃了晃手臂:

  “江窈,回来啦。”

  “嗯,回来了。”江窈摸着舒眠圆润白皙的脸蛋,端详了一下那白里透红的起色,这才缓缓笑了起来,将舒眠打横抱了起来,放到了餐桌边。

  自从徐忽来受审被抓之后,舒眠的身体就逐渐好了起来,后续确认没有大碍之后就出了院,江窈也就顺理成章地和舒眠住在了公司旁边、舒眠姐姐送的房子里。

  其实他还有很多衣服和东西没有一起般过来,用的东西全是新买的,但江荨在蓝竹烟被捕、江名震生病、江云岫为了蓝竹烟的暗自疲于奔命的时候,就已经将江\\氏的权利全部收拢到自己手上,现在江窈也已经是公司的股东之一,一跃成了有钱人的一员。

  所以对江窈来说,迅速添置新的衣服和家具,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完全可以轻松负担。

  “江窈,你尝尝看这个汤,是我特地给你做的。”

  舒眠被江窈抱着坐好,就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像是个眼巴巴的小猫崽,讨好地伸出软垫将自己的成果推到江窈的面前,专注地看着江窈的反应:

  “好喝吗?”

  江窈看了他一眼,随即拿起汤勺,浅尝了一下,随即缓缓将勺子放下。

  “怎么样?”

  舒眠紧张地看着江窈:

  “会咸吗?”

  “.......味道倒是还好。”

  江窈看着舒眠,又看了一眼汤,随即方道:“不过你是不是忘记刮鱼鳞了?”

  江窈拿起筷子,拨了拨汤里那个死不瞑目直翻白眼的鱼:“你不会就这样把整个鱼丢进去了吧?”

  舒眠:“.........”

  他红着脸,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端着汤就想把汤倒掉,却被江窈好笑地压住手:

  “没事。”

  江窈不让舒眠倒掉,随即拿出手机,对着那个鱼汤咔咔就是一阵乱拍,随即正色道:

  “这么新奇的吃法,很值得纪念一下。”

  说完,就将照片凑了一个九宫格,重点将舒眠气鼓鼓的脸庞放在了正中,随即配上文案道:“老婆第一次做鱼汤,除了难吃之外是都挺好吃的。”

  朋友圈文案发出去之后,获得了无数点赞和单身狗的羡慕。

  舒眠自然也看到了那条朋友圈,脸颊染上一丝绯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一边不开心一边伸手想去抢江窈的删掉,却被江窈使劲逗着了半天,原地蹦了好几下,也没能抢过身高腿长的江窈。

  到最后,舒眠实在没力气了,泄气地趴在江窈的身上,赖着不起来,小声嘀咕着骂道:

  “坏江窈。”

  “不是我坏,是你真的太可爱了,老想逗逗你。”

  这饭也吃不下去了,江窈也不想自己做,干脆点了外卖,将舒眠抱到自己腿上坐着。

  怀里的Omega小小一只,抱在身上暖烘烘的,江窈感觉连日以来的烦躁和抑郁都被抹平了,整个人舒舒服服地抱着舒眠靠在沙发上,闭着眼养神,不说话。

  舒眠趴在江窈的胸膛上,小腿和江窈的腿碰在一起。

  他不安分地想要动,又被江窈掐着腰按住,只能忍痛放弃偷袭江窈智取手机的计划。

  他抬起头,悄悄看了一眼江窈眼底的青黑,就知道他为了自己的事情和考试、大赛的事情忙的好几天没睡好,也就不再打扰他,就静静地抱着江窈,和他一起睡了一会儿。

  就在江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睡着的时候,放在裤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如同尖锐的利剑,划破了沉默。

  舒眠本来也在假寐,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刚想睁眼去看噪音的来源,却被身上的江窈翻身搂住,单手将他按进胸膛里,而一个温热有力的大掌则包住了他的耳朵,将所有的不安全因素都排除在外,在这一瞬间,舒眠只能听到江窈沉稳的心跳声。

  他的呼吸重重漏了一拍,心脏再次不可遏制地为眼前这个男人加速跳动起来。

  “喂,林律师?”

  因为刚刚睡了一会儿,江窈的声音还有些沙哑,落在舒眠的耳朵里,简直是性感的要死:

  “什么事?”

  “.....噢,准备开庭啊.......”

  江窈似乎是在林律师商量些什么,一边说话一边抬眼看了一下柜子上的日历,随即道:

  “我有空......嗯嗯,那天我会去,谢谢你了......”

  “好的,再见。”

  和律师通完电话,江窈将手机丢到客厅的桌上,疲惫地翻身用手背盖着眼睛,直到感觉到一阵灼热的视线从身边飘过来。

  他用脚指头也知道这个视线来自于何处,于是启唇开了口,语气里不自觉带着笑:

  “看什么呢,宝宝?”

  “看你呀。”舒眠像个小动物似的爬到他身边,凑到江窈的耳边,吧唧一口亲在了江窈的嘴角,心疼道:

  “你这几天都没有睡好......马上要考试了,又那么多事,你来得及吗?”

  “没事,相信我。”

  江窈翻过身,低头看着舒眠水润润的眼睛,伸出手,漫不经心地玩着舒眠的耳朵:

  “我活了二十五岁,就没有我不能考过的试。”

  话音刚落,舒眠的耳朵已经被他蹂、躏成了粉色,那处因为听力较差,所以有些敏感。

  舒眠抖了抖,眼睛里已经漫上了些许生理性的眼泪。

  同床共枕也有几个月了,舒眠知道江窈想要对自己做些什么,他有心想反抗,但最终只能捂住肚子,软绵绵地来了一句:

  “孩子她还小,不稳定.......”

  江窈的眼神深了一些,温热的掌心移到舒眠的腹部,轻轻揉了揉,片刻后才道:

  “也有三个月了吧?”

  听着耳边暗示性甚浓的话语,舒眠愈发面红耳赤,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江窈的话,只能被动性地深受压上来的躯体和脖颈炽热的呼吸,带着哭腔道:

  “江窈......不行.......”

  “会没事的,宝宝。”

  因为照顾到舒眠的身体和情绪,江窈已经忍了很久了,加上他知道舒眠肚子里根本没有孩子,行事就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舒眠躺在他身下,眼泪汪汪地看着江窈,语气里带着些许犹豫和纠结:

  “真的会没事吗,江窈?”

  “没事的,”江窈从他柔软的唇一路往下亲,“不会怎么样的。”

  “你为什么这么确定孩子会没事?”

  舒眠气息乱了,却还是坚持问道:“自从怀孕一来,你就一次也没有带我去产检。”

  因为体内激素本来就容易失衡,舒眠又开始胡思乱想了:“江窈,你是不是根本不喜欢,也不欢迎这个孩子的到来?”

  “当然不是。”

  江窈矢口否认:“我那么喜欢你,怎么会不喜欢你的孩子?”

  “可是你明明.......”

  “乖宝,我这段时间真的太忙了。”江窈避开舒眠探究的神情,撩开舒眠额头的发丝,专注地去亲吻他的眼皮,

  “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等我忙完这段时间,一定带你去产检。”

  “......真的吗?”舒眠性格单纯,虽然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眼睛红的像兔子似的,但纠结片刻,还是选择了半信半疑:

  “你真的会带我去吗?”

  “真的,你和孩子,我都喜欢。”江窈打横将舒眠抱起来,丢到了床上,随即单手解开了自己的领带,笑的既色气又温柔:

  “所以,宝宝,等会儿记得打开你的生\\殖腔。”

  他看着泪眼朦胧的舒眠,声音里带着蛊惑,瞬间就让不明就里的舒眠脸颊红透:

  “让我进去和宝宝打个招呼,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