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潘最近吃不下睡不着。只要想着上官清颜与他说的话就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日日呆在静安院里听到了二皇子的消息就两眼放光。

  用沈清的话说,沈潘现在就跟个疯狗一样。

  疯狗沈潘默不作声,恨不得跑去二皇子府把范送救出来。

  可他不能。若是真去了,才是害死了他。

  “他不蠢。沈潘兄弟。木已成舟,我们能做的只有等着他或平安或身死的消息。”

  那是上官清颜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李荷衣雷霆不及掩耳。掌控上官府的速度比他们所有人想象的时候速度都要快。

  那边李荷衣刚安顿好,这边上官清颜就被偷偷接回了上官府,新婚燕尔去了。

  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沈清对着明琛拍大腿。嘴上叫嚣着这样的女子,若是能给他做皇子妃可不得少奋斗个几十年?

  明琛疼得龇牙咧嘴,面上还得面不改色,信誓旦旦地说。“哪能啊。李家的娘们都是河东狮。莫说没兴趣,便是有兴趣,我也不敢啊。”

  酸倒了沈潘的一排牙。

  不过这次,明玦倒是真的栽了个大跟头。

  被吊在城楼上羞辱不说。前段日子瞻前马后地促成这段婚事也废了不少气力。谁知道偷鸡不成蚀把米?

  李荷衣不仅安安稳稳地嫁了出去,还顺带着名正言顺地接了上官府,把那上官府传说中的次子拿捏在了手里。

  这回算是彻底断了明玦在上官娘娘那条路了。

  沈潘到底是略微松了口气。二皇子现在显了颓势,他三叔顺带着三婶的日子可不就容易多了?

  若是能将他兄弟偷出来就好了。

  沈潘叹了口气。认命地回了静清院里和凤连下棋去了。

  凤连那毒是极伤元气的。次次发作都恨不得疼得人去死。到后来,呕血不止,被掏空了底子。各种心酸也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莫要唉声叹气的。他不蠢。”凤连安慰般拍了拍他手。落下一子。坐在窗边看不远处的几盆茶花。

  孔雀椿,十八学士端然绽放。看得出来送来之前被人照顾得很好。

  那碗口的花团子好歹给沈潘这空阔的地方略施了些许的清雅。

  孙子锐这几日倒是用心极了。

  “他自然不蠢,我蠢。”沈潘木着脸。聊聊摆了颗棋子。“但凡他蠢一点,又如何会想到这馊主意?但凡我聪明一点,我又怎么会让他孤身只影身在敌营?”

  “那他就不是范送了,你也不是沈潘了。”凤连拈起一粒棋子,轻轻笑道。

  “他不该这样。”沈潘恨恨道。

  “你若这样想,便辜负了他一番心意。”

  “我领了他的心意不成吗?他何苦要这样?”

  “你知道他的心意?”凤连手上顿了顿。古怪说道。

  “他还能有啥心意?”沈潘粗声粗气道。“若是知他这样报恩。我当初死也不把他送回书院里。”

  “哎。”凤连摇摇头。随意落下一子。喟叹一声。“还是高看你了。”

  “为何你平日里还算聪明,在这上边却如此木讷?”凤连低喃一声。苦笑着。瞥了窗边的茶花一眼。

  茶花开得艳丽端庄。他的主人却已然好久没再出现了。

  倒不知沈潘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

  ………………

  春天还未过去。

  沈潘忽然被沈清急急忙忙叫了去。

  春暮残红遍地,孙子锐再来的时候,静清院的那几盆花已然开败了,留下锈色的花托在枝上颇为碍眼。

  “怎就不收拾一下?浪费我这几盆花。”孙子锐瞪大眼睛。头痛地望着那几盆不成样子的花儿。

  “本该收拾的。花开堪折直须折。等着它们烂在花枝上实在没什么雅意。”凤连神神在在摇摇头,幽幽道。

  “那怎么还这样了?”孙子锐咬着唇颇有些心疼。这是范送送他的,让他帮着养的。看着凋敝成这样不免心塞。

  “它开了花立于枝头,我日日看着欢喜。”凤连抬手示意孙子锐坐。

  因着凤连在静清院长住,回来的张氏索性替他把客房收拾了一番。如今这里俨然比沈潘的卧房要齐全多了。

  吃穿用度什么的,也是按着沈潘该有的分例拨。

  也就是凤连有了分例沈潘才知道原来自己的院子走账是走的沈清那边而非靖国公府!

  想他活了那么多年,还一直以为自己被二叔克扣用度。谁知道他们早已经秘密分了家。

  也不怪沈潘不知。该是有意瞒着的。不然沈潘也不会还住在靖国公府。

  这其中猫腻文章沈潘倒是不想管。

  反正有他三叔在,总不用他操心。

  总之,凤连如今住在他的院子里,倒是暂时安定了下来。

  孙子锐在沈潘这儿哪里客气过?便是凤连的院子不也还是沈潘的地界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还气愤地敲了敲桌子。

  “欢喜便罢了,怎么糟蹋成那样?”孙子锐对着那茶花叹气。苦着脸道。

  “我欢喜他,想要一日日见它。哪里忍心把它摘下来?”凤连仍然风轻云淡。为差点要跳脚的孙子锐添了杯茶。

  “你不是说了。花开堪折直须折?你这不是在搪塞我?”孙子锐皱了皱眉,深吸口气。饶是如此,那一张稚嫩的脸还是被气得通红。

  “我是说了。可我那是对你说的。对我自己来说,那茶花我欢喜得很。我舍不得摘它,它错过了花期,我可不就只能对着那残红落叶流泪了?”凤连说着伤心,面上却笑眯眯的。眼里和煦,垂了眼添了丝狡黠。

  “你想说什么?”孙子锐听到这儿反倒是不怒了。桌子一拍,微微眯了眼,精明冷笑。

  “我想说什么不是已然说了?”凤连笑看着忽然变脸的孙子锐。

  就知道这孩子是个伶俐的,没有他老大那么傻。果然一点就透。

  “那茶花真正的主人已然没事了?”凤连满意点点头。幽幽一叹。“总算是回过魂了?”

  “你。”孙子锐脸色一僵。收了防备。讪讪低下头,不好意思道。“你如何知道?”

  “我怎么也与你相处些时日,我如何不知道?”凤连悠悠然。轻喝了口茶。

  “那。我老大。”孙子锐脸色猛地一白。忽然抬起头来,神情仓惶。

  “他就是个木头,你管他作甚?”凤连拿茶杯的手一顿,想着那个呆板的人就免不了叹气。

  “我哪里能不管。”孙子锐却有些怏怏。

  “那边等着它们烂在枝头?”凤连笑笑。指了指门外。

  “也,也没有那么凄惨吧。”孙子锐结巴道。手不自觉地抓紧自己的衣角。清凌凌的眼里满是迷茫。

  “若是有呢?”凤连淡淡道。“等着落地成空,他一辈子把你当最信任的人。到时候你们各自娶妻生子,分道扬镳。”

  凤连忽然愣了愣,拧着眉毛。手指轻轻敲打在松木桌面上。

  “这样。不是挺好?”孙子锐,呆呆望着他。“他心里没我。便是有,也只会把我当兄弟。能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

  “不恨吗?不苦吗?”凤连声音低沉。“凭什么,要你如此,他却当个局外人?”

  “因为,是我喜欢他呀?”孙子锐笑笑。白润的脸上没了血色,怅然若失道。“我又有什么理由去让他烦扰?君子之交淡如水。淡着,淡着。至少,他能一辈子和我当兄弟。”

  “也许吧。”凤连捏紧了拳头。

  说来说去,到底是舍不得。

  “却还是想提点你一句。”凤连垂下眼睛喃喃道。“若有机会。别让他糊糊涂涂一辈子。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