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深一来给她开门的时候，温绵就闻见房间里弥漫着的食物的香气。
她在门口探了探头，兴奋问道：“好香啊，老师突然说要请我吃饭，真的超级期待！先去看看老师做什么好吃的了。”说着就脱掉鞋子换了拖鞋好奇往厨房走去，包包也被她随手的扔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裴深一弯腰自然地将她脱下的高跟鞋放入了鞋柜中摆放整齐，跟在她身后进了厨房。
“我这里有一个坏消息有一个好消息，老师想先听哪一个？”温绵先是看了眼厨房中岛台上正在准备着的食材，而后一屁股坐在了吧台旁，拿起一旁的杂志给自己扇了扇风。
裴深一边拿起一只花纹繁复的茶杯冲洗了起来，边抬了抬眼道：“那就先听好消息吧。”
“好消息就是上周那天计划成功，真真完全不记得那天我们三个聊过的内容，当然也不记得她是怎么样歇斯底里地说恨我的。”温绵语气轻快，说完还冲裴深一吐了吐舌头。
“同样，这方法在我妈身上也一样好用。”
裴深一抬头看了看温绵，有些欲言又止，最后也没说些什么，只是问道：“那坏消息呢？”
“我那边算是彻底失败了。我妈前天才出差回来，三天我已经试过三次了，无论我通过哪种方式试探她，她说的都和真真那天说的一般无二。说是我当时运气比较好，车恰好在坍塌的边缘，并没有被完全埋起来，但救援队把我救出来后车子就爆炸了，再加上我当时年纪小，所以心灵上受了很大的创伤。”
“提起这件事对我妈妈来说真的是一种折磨，她看起来特别担心。虽然利用利用法官我妈隔天便会忘记，但是我也不想再问下去了，感觉问了也是同样的结果。我感觉她真的没有什么隐瞒了，老师到底为什么会觉得她有事没说啊？”温绵一脸疑惑的问道。
裴深一将为她泡好的茶放在了她的面前，走到一旁继续处理起了牛肉，漫不经心地回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有地方有点说不通。”
“之前我们一直弄不清楚凶手的杀人动机，这次也算误打误撞找到了关键，所以我这几天也去查了些东西。”
温绵听到此话便知教授那里一定有了很大进展，于是迫不及待地问道：“老师发现了什么？”
她双手撑着脸颊，有些郁闷道：“你知道梁溪案的受害人和三花岭隧道坍塌事故的关系了吗？我去找人查了，结果什么都没查到。”
裴深一对她笑笑道：“他的痕迹都被人刻意抹去了，你当然查不到。”
“我最开始也是从受害人王振海与许丽本人入手，找警局的同事查了下，却没有发现任何有效信息，他们在表面看起来与三花岭隧道的事故根本毫无关联。”
“于是我只能先假设他们是有关的，然后在再反向去推。一起事故的相关人员，除了事故责任单位、遇难者与幸存者之外，你还能想到什么？”
教授不愧是教授，就算是分析案情也跟教学一般，试着启发学生，培养学生独立思考的能力。
温绵想了想回道：“参与救援的消防、警察，还有医生。”她顿了顿问道：“王振海他不会是……？”
裴深一侧头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缓缓道：“他是当时参与救援的消防中队的副队长。”
“我查到了当年参与救援的消防员与警察名单，发现那上面并没有他的名字，所以只能去拜访了一下当时参与救援的其他消防人员。刚开始提到王振海时，同组的消防员表示并不认识此人，不过将他的照片给他们看过之后，他们立即就认出了这是当年他们中队的副队长，只不过那个时候他还叫王文昌。”
“他们印象里的王振海是一个非常忠厚诚恳的人，平常对队里年轻的队员们也多有照顾，总的来说是个非常好的人，不像是能与人结怨的类型。在隧道坍塌事故不久后，他就辞职离开了华亭，听说是去了春明，为了给他女儿治病”
“没错，我记得他的大女儿王萍萍确实患有先天性代谢性疾病。”温绵食指无意识的台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一边思考着一边说道：“我明白老师为什么觉得我妈妈有事没说了。”
“这个凶手复仇的目标直白点形容就是建设公司的老板、在场的救援人员和事故的幸存者。大概率应该是坍塌事故中某位遇难者的家属或朋友。前两个其实很容易理解，不管究竟是不是他们的问题，遇难者家属都很容易将仇恨附在他们身上，但是作为幸存者的我也被放在复仇名单上，根本就讲不通，除非当时还有别的事情发生。”
“或者……”她迟疑片刻又道：“他看不惯有人在那场事故中活下来，所以想要把所有的幸存者都杀掉，而我们家只是运气特别不好的成为了第一个。”
“你说的没错，杀你的原因很有可能仅仅是出于嫉妒，但我更倾向于第一种可能的原因是因为——”
“我觉得你并没有那么脆弱。”
温绵微微直起身，有些惊讶，忽然哈哈笑了起来。
她也一直觉得仅仅是因为被救出来后立即看到自己所在的车子爆炸，发现自己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就得了这么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并不像她。
但随后她就给自己找了个年纪小的理由，虽然怀疑并未完全消除，但其实内心已经基本接受了这个设定，却没想到老师会这样想。
“我这两天还找人帮忙调查了一下三花岭隧道所有相关人员，发现了件更有意思的事。春明勘察设计研究院的副院长去年全家外出度假，租住的别墅突然倒塌，不幸全部遇难。而这个副院长恰好是当年三花岭隧道的设计负责人。”
“哈？别墅突然倒塌？”温绵一脸问号，难以理解一个房子好好的怎么会塌。
“你一直觉得谢家灭门是第一起案件，其实事实好像并非如此。我认为这应该才是整个复仇的开端，但是因为这件事的外在呈现是个完完全全的意外，况且也不是在华亭发生的，所以才一直没有被发现罢了。但已知了结果在往回找，就容易多了。”
“隧道设计负责人都出事了，那肯定不是单纯的意外了。”温绵一边思索着一边道：“但是好好的房子怎么能说塌就塌呢？凶手是怎么做到的？跟着他们去度假地，然后把承重墙砸了？”
“谢哲年家怎么被放火的也一直没有查出来，每次都会被当做意外处理，这个凶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裴深一摇了摇头，眸光里却透着几分被挑战的兴味。
“说起来他的这些杀人手法……”温绵若有所思道：“坍塌、爆炸、掩埋和车祸，仔细想想好像都是隧道坍塌事故的符号，他是故意选择了这些死亡形式，抱着一种以牙还牙的心理。”
“没错，而且你有没有发现，他的杀人顺序也是事先安排好的，像是一种按照责任大小的排序，并非随机。先是设计师，然后是建筑商，再然后是救援人员，最后是同为事故受害者的你。”
“从对凶手的心理分析上来看，在你被杀死的那一刻就可以基本判断出，在工程建设者与救援人员中，他应该不会再继续杀害其他人了。”
“可这中间就有一个疑问，前两位他杀的都是负责人，为什么在救援人员里，他却单单避开了当时作为现场总指挥的队长，选了一个副队长？为什么只杀他却不对别的救援人员动手呢？”
裴深一放下手中的刀，两指抵在镜框底部向上一推，缓缓道：“再加上你莫名被杀，我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什么？”温绵迅速问道。
“在你与另一位遇难者之间，这位消防员先救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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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这样，那一切好像确实能解释的通。可是就算如此，她又有什么错呢？这也有点过于迁怒了吧。眼下最好的确认方式莫过于去常溪，直接听当事人解释。
温绵本来是想自己直接去的，但是想想王振海莫名其妙地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就觉得事情不会如她想的那样顺利，到时候如果他故意隐瞒，甚至欺骗她，她可没有教授那样的本事一眼就看出来。
所以最后她还是不得不拜托了裴教授，所幸教授爽快答应了她，只是最近刚开学不久，教授的工作太多，于是暂定下个月初，两人一起去梁溪一趟。
其实当时事故的幸存者除了她之外，还有另外两人。
其中一个是位女性，她所乘坐的车完全被压在了隧道天花板下，而她在事故发生的时候被从玻璃破碎后的车窗抛出去，后被发现捡回了一条命。另一位则是温绵的司机，但听说当年事故发生之后他就立即辞职离开了温家。她猜想也许司机会知道些什么，于是专门找人调查了他如今的信息，打算先问问情况。
在去梁溪之前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她掌握的信息越多，在王振海面前才更有主动权。
问过才知道，他为什么会辞职。
事故发生时，当看到前方掉落的天花板与碎块时，他踩下刹车后还下意识地向左打了轮，所以被碎片半埋的只有坐在副驾驶的温绵那一侧，司机什么事都没有。
他当时只受了轻伤，试了半天想把温绵拉出来，但是她完全卡在了座位里，另一侧的门也完全被碎块埋住。后来救援人员来了，认为轿车随时可能起火，为了他的安全于是先把他救了出来，送上了救护车，所以后面发生了什么，司机是完全不知情的。
他说他一直为这件事感到愧疚，觉得身为一个成年人在生死之间却把一个孩子推向危险处实在说不过去，对着温绵说了好几遍对不起。
“没事啊，你当时至少试着救我了，没有抛下我直接离开。”温绵是这样说的。
她也真的是这样想的。人在面对危险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保护自己，人之常情，她没有觉得司机哪里不对。如果司机抛下她直接走了，那她一定会很恨他，可是他也并没有那样做。
反而觉得挺感谢他的。
如果司机当时因送她而丧命，她才更加受不了。她最讨厌亏欠别人，也最讨厌不公，不管年纪多大，是男是女，谁的命不是命呢？
这之后没多久，裴教授终于找人整理好了遇难者家属的名单，下课的时候顺带通知了她让她午休的时候去他办公室里找他。
中午和薛瑶一吃完饭，温绵就直奔教授的办公室，将那份名单拿到了手，却在看到一个名字时突然愣住。
“去过梁溪之后，再对照这份名单，我想应该会很容易锁定嫌疑人。”
听到裴深一的话，温绵低着头看着手中的那份文件，语气中带着几分惊疑缓缓道：“说不定也不用去梁溪了……”
“嗯？”
温绵举着那份名单凑到了裴深一跟前，让他看到了她的手指正在指着的一个名字。
裴深一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你认识？她是谁？”
“我的保镖，小飒。”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冬日可爱的营养液~也谢谢wcc和京葭的营养液，非常感谢比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