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无侠>第57章 交易

  楚欲暗自调整内息, 这对于练武之人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人最怕的就是超出自己理解范围之外的事情。

  以他的功夫, 江湖上少有敌手, 但那已经不算是人了,没有气-息,还能无声无息的扒在他头顶的房梁上,他居然一直都不知道。

  耳边有细微的气流运转, 楚欲做好了准备再抬起头, 那东西居然已经消失了。

  虽然比不上顾涵影的武力, 但是仅仅让他查询不到行踪就已经是个大忌了。

  放才那东西走的时候, 他凝神静听还是能察觉到微弱的气流,比起顾涵影还是差得多了, 顾涵影半点破绽也没有。

  单看样子也知道不是高层次的山魁, 不过就这样的程度,也已经能让他提高警惕了。

  是他大意了。

  又是谁在监视他。

  这东西以前在萧白舒的房外有一只,怎么现在他来了,也要送他一只吗?

  已经可以肯定的是,这跟对顾涵影下手的人,有很大的关系,可能就是同一个人。

  是白云山庄里的人, 还是为了萧白舒和他而来的?

  是······陈毅吗?

  几乎是同时,他想到了萧白舒。

  危险的人很可能不是他, 是萧庄主而已,而自己,是萧白舒身边碍事的那个人。

  这么想, 那在意难平下单黄金三万两要取萧白舒命的人,跟山魁的主人, 也有可能是同一拨人。

  他第一次步伐有些急切地往对影庭走,连轻功也没用,昨晚差点被陈毅看出来轻功,已经装了下去,不能再漏出马脚多增是非。

  刚踏上走廊,远远地就能看见萧白舒的房里亮着灯。

  再走近几步,不止一个人,······陈毅也在。

  不过一小段距离,他脑子里就转了个遍,他找不出来陈毅下手的理由。

  陈毅和萧白舒,称得上手足情深,萧白舒第一次相见,被他逗了一番,恼羞成怒想到的都是陈毅知道了,定不会放过他。

  陈毅也对萧白舒兄友弟恭,多加照顾,清风间一事连夜带人风尘仆仆地赶去寻人,甚至还年纪轻轻的就有了长兄如父的风范。

  武功、江湖地位、权势、声望,包括金钱,陈毅一应俱全,说是坐实了每个江湖少年的梦也不过分,实在没有必要犯险来谋害自己的弟弟。

  为夺盟主之位杀了萧白舒,倒还能说得过去,但盟主之位本身就是他的,白云山庄的银钱也随他去用,还有什么,是萧白舒有,而他没有的?

  就连萧白舒的白云庄主之位,都是接手的他用不上的。

  “你回来了。”

  萧白舒看上去脸色似乎很好,甚至可以说有些开心。

  楚欲很少看到萧白舒有这样把高兴挂在脸上的时候,虽然没有带着笑意,但是那双深邃的眸子现在就刻着柔情,身边还坐着陈毅。

  他踏进房里,也如常坐下,还没跟陈毅打招呼就直接开门见山:“什么事引得萧庄主这么高兴?”

  楚欲翻开茶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还好,热茶,用不着他来熨了。

  不过也证明,晚饭过后,陈毅明明身体不适,也要特意来萧白舒的对影庭跟他商议要事,而且他们聊的时间还不短。

  楚欲并不是个爱听人墙根的人,但现在他很想知道,这么久他们说了些什么。

  久到两个人茶盏都是快要见底,而手里的小茶壶也是刚换上的滚水。茶水虽添,身边的丫鬟下人却连个影子都没有,想必是特意退下去。

  “算是好事吧。”萧白舒道。

  陈毅看向他问:“楚公子在这住得还习惯吗?”

  “习惯。”楚欲好不自觉,当着陈毅的面就直接道:“好吃好喝,还有美人看,我有什么不习惯的。”

  坐在他身侧的萧白舒后背微微僵直,现在有陈毅在场,他这样大言不惭,肆无忌惮,萧白舒居然也没反驳。

  他感受到陈毅的目光,抬头视线正好撞上。

  不是很舒服的感觉,陈毅像是在打量他,那种挑选物品的打量,还有些微妙的,他一时分辨不出来的滋味。这跟昨晚他和陈毅单独见面的时候,又有了些不一样。

  现在他可以肯定了,他确实没有多想,陈毅对他,有种很难去形容和分类的兴趣。

  有时候热络得过分,像个长者,有时候又像是在观察他。

  对了·······就是观察。

  那种不对劲的滋味突然就通顺了。

  不过刚通顺的一霎那,同样让人疑惑的问题又出现了。

  陈毅在观察他什么?

  武功,还是人?陈毅到底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

  他全身上下,唯有功夫没有真正拿出来过,不过这茬都过去了,陈毅也看出来他没亮剑。现在是想靠眼睛把人武功测出来?

  哄三岁小孩都不信。

  “你和我弟弟交好,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陈毅似乎是打量完毕,还算满意,也直言:“父亲那你自己处理,我只希望你好好地,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剩下的交给哥。”

  这前一句事对楚欲说的,后一句却是对着萧白舒在说,不过陈毅的脸倒是一直正对着楚欲不偏不倚。

  “谢谢哥哥。”萧白舒郑重道。

  自从接任白云山庄之后,他就自动改了称呼,没在那么随意亲切地称呼过陈毅。

  陈毅大概也是有些意外,竟然颇为少见地笑了笑,他年纪不大,也就大萧白舒五岁,才二十三左右,但处事为人都沉稳得很。

  抬起手在萧白舒的肩头比划了一下,面上是楚欲第一次看到的可以成为温柔的笑意,只是被外面的气势生生折成了温厚稳重而已。

  “以前你也就是这么点儿高。”陈毅说。

  他们现在坐在凳子上,萧白舒肩膀的位置确实也只够一个小小少年的高度。

  “等我回来,一定好生感谢哥哥。”他说。

  楚欲全当是兄弟二人的手足知己话,他原本是并不会觉得尴尬的,毕竟他从来也不在意他人的看法。

  但是现在,他却有些不舒服。

  张洲同他喝酒吃肉,赏月论江湖的时候,他坐在屋檐上也可以听得津津有味,还会偶尔想,这声张兄也不算白叫。

  但是萧白舒和陈毅,的的确确的兄友情深,他并不眼红,可身体里有种由不得他左右的奇怪心思总在他胸口上膈应着。

  他现在发现了,八成就是因为陈毅对他那种微妙越界的态度,导致他跟陈毅共处一室就会觉得有些不自在。

  现在再加上一个在中间的萧白舒,就更生疏了,那种不自在也被拉大。

  “那我先回房了。”陈毅在他想要走之前站起身,又看了楚欲一眼,才转身离开。

  萧白舒这次直接将他送到了门口。

  转过身时,楚欲的目光还停在他身上。

  他们昨晚那场没有答案的问话还横在中间,楚欲倒是坦然,对着他的目光也不躲闪。

  萧白舒却克制不住自己情绪,短短的几步路,他先是和上门,还没再做什么。

  “别——!”楚欲突然出声阻下。

  “萧庄主,我们孤男寡男的,共处一室,还要关着门,这于礼不合吧。”他说得好没良心,萧白舒倒也配合,关上一半的门又打开来。

  被楚欲这一下拉住,他心里的情绪也算是平息多了。

  “我有件事要同你说。”萧白舒正色道。

  “什么事还要关起门来说?”楚欲笑得不怀好意,端起茶杯看他,就像在宁州最好的花楼里,看那些身姿妖娆的舞姬。

  尽管他才刚说了于礼不合的疏离言语,眼色神情却能含情万千地看着萧白舒。

  “难道还有什么·······”

  话到嘴边被他停了下来,原想说还有什么比昨晚的款款深情更怕人听见,咽下去的时候稍微庆幸了点。

  这话要是让萧白舒听见,生气还好,他已经不怕萧庄主生气了。可他也不想到看萧白舒昨天那副样子,明显像只落魄没人要的小兽,就连他也差一点就动容了。

  如果不是目的清晰,他很难不去顺手安抚一下萧白舒。

  他见过萧庄主那么多样子,气得发疯要杀了他,都比昨晚的落魄要好看。

  “你先说。”

  思考间,萧白舒已经在他身边坐下。

  楚欲转过头想也不想地接了一句:“还有什么·······怕人看见的,山庄里谁不知道我天天跟着你,关了也是白关。”

  萧白舒皱起眉,楚欲刚才不是还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于理不合吗?怎么突然就······

  “你打什么心思呢?”他问。

  “你的心思。”楚欲顺口实言。

  “······我的心思?”

  “嗯。”楚欲突然发现这很容易让萧白舒误会,怎么突然间,跟萧白舒的相处就麻烦了起来,他从来都没因为说话这种事情思前想后的,麻烦得要命。

  于是干脆破罐子破摔,管他什么落魄难堪,他不想每一句话以后都要这样顾及来顾及去的。

  “我刚才在想,还好没说出来,‘为什么要关门,还有什么比萧庄主昨夜的真情流露还怕人看见’,又想到听了这话,你要是生气还好些,哄哄就好了。”楚欲一手撑在桌上,目光轻佻地滑到萧白舒的脸上:“但你要是像昨晚那么伤心,就难办了。”

  萧白舒自己个自己找了个不痛快,待捋清楚了,居然还觉得这比昨晚好受不少。

  “怎么难办?”他问。

  “不知道怎么办就叫难办。”楚欲移开视线,看向敞开的门外。

  从这里就能看到对影庭的池水,深渊一样,但两侧的拒霜花十分繁盛,虽然已经落下来大半,也煞是好看。

  “我没有心思去想难办的事情。”

  他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萧白舒听,声音又轻又仿佛带着若有似无地空落。

  “那就不想。”

  萧白舒这回倒是痛快,然后他说了句让楚欲都神色愣怔,完全没想过的话:“我跟兄长商议过了,他同意我把洗髓易骨散给你。”

  他说的时候都难掩面上的喜悦,唇角微微一弯,浅淡地笑,干净得很。

  皎月如霜,十分透亮。

  天降喜讯,楚欲却冷静得很。

  让自己很快接受了这个消息,他单刀直入:“我要做什么?”

  萧白舒有丝意外:“不用你做什么。”

  “不可能,那他为什么会同意给我。”

  “我跟他说,”萧白舒小幅地往楚欲那侧看了眼,有些担忧,豁出去道:“我倾心你。”

  “你跟陈毅说,你倾心于我?”楚欲指指自己。

  “······是。”

  这个“是”,气势马上弱了下去。

  他格外看重这层身份和清白,不会胡编乱造谁,也不会喜欢别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跟他制造关系,连未经他允许的结亲都屡次推拒。

  但楚欲对他,他知道的,楚欲还跟着他是出于目的,但是他却在背后说了这话,兄长就算看出来一些端倪,也没言明,楚欲是平白无故地背了个和他的关系在身上。

  “只是这样?”楚欲不太信。

  “嗯。”

  “我没想过往后的事情,如果我要是,真的得到我想要的了,我就回来找你赴约。”

  “什么赴约?”萧白舒不解。

  “你既然跟你说了那样的话,我昨晚说过,如果我是你,我就把洗髓易骨散交到他手里,药方归他,他归我。”楚欲面色少有得一点认真:“既然你做到了,钱货两清,我也会做到。”

  “你想要多久都行。”他又补了一句。

  萧白舒听完有些出神。

  让楚欲久等了会儿,才抬起头:“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做交易吗?”

  “也······不算是吧。”

  楚欲没来由地换了个说法:“我是觉得,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萧庄主知道,我从不食言。早知道这样你就能把药方给我,那我肯定早一步就来白云山庄提亲。”

  “······我不需要你做什么。”萧白舒清清楚楚地念了一遍。

  “楚欲,我帮你只是因为你很想要这个东西,我还让你在我兄长面前多了个莫须有的身份,我自觉不妥。”

  萧白舒好在只喜欢过楚欲一个人,尚且分不清楚楚欲这些话,哪一句更伤人,但于他而言,都无甚差别。

  楚欲跟他没有情意相投,那怎么都无所谓。

  他只是想为楚欲也做点什么。

  兄长对楚欲的屡次示好,他有些意外,也才敢当真开了这个口。

  能真的答应给他,也在他的意料之外。

  萧白舒是高兴的,可以为楚欲做点什么,可以让他看清楚,他就是全心全意,没有昨晚那些问的他哑口无言的心思。

  嘴里说出来轻飘飘的,他也想有机会去证明。

  但楚欲却以为自己在以此交换,以此威胁吗?

  “没什么不妥的,萧庄主的姿色,我不亏。”楚欲说得轻巧,却隔了会儿才应。

  “我没有想让你来因为这个,勉为其难地跟我在一起。我承认我恨不得把你关起来,锁在我身边,但我不敢,我不想你讨厌我。”

  萧白舒不想再听他这种粉饰敷衍的话,深呼了口气:“我想让你心甘情愿。”

  楚欲有点呆滞,满脑子都是白送两个字。

  “你要白白地送给我?”他问出来。

  萧白舒喉结滚动,让自己声音如常开口:“你可以不要。”

  “我要!”

  刚出口楚欲就敏锐察觉到异样,稍加思索:“你需要做什么?”

  萧白舒这才被戳中了一下,转过脸看了眼自己见底的茶杯,不是很想开口。

  楚欲只一声不吭地安静旁边等着,这种气氛,不过片刻,他就妥协了。

  “也不是什么难事,快马加鞭大概十天应当就能回来。”萧白舒说。

  “要做什么,我去。”楚欲自觉揽下来。

  “用不着两个人,两个人赶路,反而还慢了。”

  “所以呢?到底是要你做什么?”

  萧白舒知道自己瞒不住他,楚欲要打听一下这事,太简单了,都不用自己说,只要他开口,兄长都会告诉他。

  他无奈道:“天山北面,有一味药材,兄长的旧疾要想根治,需要人去采。”

  “他一个武林盟主,还需要你去采?”

  “这就是洗髓易骨散的一味药,”萧白舒还是坦言了,“兄长想用洗髓易骨散治疗自己练武遗留的旧疾,这药方你寻了那么久,应该也明白,虽说药方需要调和,但每一味药都本是稀世珍品,也是秘密,如果传出去了,肯定有人比我走得快,而且兄长旧疾这事,只有白云山庄的人知道,就连后山里养的暗卫都不知道,派谁去会比我亲自去更安全?”

  萧白舒看向他:“他答应我,只要帮他找到了这味药,他就可以把洗髓易骨散抄与你一份。”

  “白天在陈毅的房里,他不是还交代你要替他接洽一些武林人士吗?”楚欲问。

  “这些都是小事,他几个得力的部下两日就能赶回来帮他,但父亲不回来,他用不了自己的药,可能会熬不过去,我也认为不能再拖下去,疼痛能止,生筋断骨不能不治,父亲为他寻的药也只是能帮他每次发作更好地恢复而已。”

  “所以你就答应他独自上山?”楚欲的口吻发凉。

  “采个药而已,我又不是弱女子。”

  “万物湮。”楚欲念了一句。“你知道它长什么样子,在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萧庄主如实说。

  这本就是晦涩的不能再晦涩的药材了,洗髓易骨散作为能让人起死回生的宝物,当然不是普通人能见到的东西。

  “你怎么会知道是什么?”他忽然反问。

  “天山上就这么一味价值连城的奇珍异草,我怎么会不知道。”

  萧白舒了然:“但凡是值钱的,你都知道。”

  “那你还不让我去?”楚欲牵出来一个松散的笑,看向他:“我知道在哪。”

  ·

  桌上的茶水已凉,山庄里因为年关将至,早就点上了红灯笼。

  门外的湖面上也印照出长廊上影影绰绰的灯火,湖水沉静,浮在水面的拒霜花瓣只伴随微风掀起的水波轻轻荡漾。

  楚欲就在他旁边的房间里安睡。

  萧白舒跟他原本也没有需要日夜相伴,共枕而眠的理由,昨夜那遭一过去,楚欲像是没什么所谓,但他不能不在意。

  放才谈过之后,楚欲扔给他一定会跟去的态度,和没一点留念地姿态就回房了。

  他这时候才发现,楚欲虽然风流浪荡,但对他可以算彻彻底底的君子之交了。

  神剑宫留在他房里睡,是因为要保护他。

  一床被褥里,他没一丝一毫地逾越,拿内心给他暖身,也不会趁机动手动脚,倒是自己第二日睡醒看了他的睡颜许久。

  客栈里醉酒一场,醒过来后的日子里,楚欲除了那次在马车里对他举止亲近,刻意示好,其他时候跟以往没什么区别。

  昨夜抛给他那几句话之后,今日连一点平日里会有的熟稔也没有。

  当着兄长的面还能调侃他,只剩下两个人却要撇清关系,不让人误会,还急着要走······

  连跟萧潇都能并肩而坐,相谈甚欢,在自己面前,却只有药方,事宜,一点暧昧也没留下来。

  萧白舒坐在桌前将楚欲用过的茶盖拿在手里,学着他经常把玩的样子,想立起来打转,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茶盖一次次地倒下来。

  落在铺了锦缎的桌面上,响声顿顿的,不干脆,也像是不讨喜一样。

  他垂着眼,拿出来在算账本的时候才有的耐心,不厌其烦地重复、失败、再重复。

  楚欲的指尖轻轻一拨,就可以灵巧转出光晕来,他怎么也立不住。

  翻滚几下,那茶盖还终于打着圈儿的砸在了地板上。

  这响动,他想凭楚欲的功夫就是闭着眼都能听见。

  他抬起头往房梁上楚欲伪装成林桢时坐的地方看,想起来那个送他拒霜花的林桢,难怪觉得有一点不对劲。

  在当时他不知道,还以为林桢是想要为他效力,平日就能开些玩笑,让安静的对影庭多了个人跟他说话,还以为林桢是要跟他当真做个兄弟。

  那也不差的。

  他身边的好友知己,的确是太少了。少到除了亲眷他都数不出来能称得上是知己的。

  现在回想,那天坐在房梁上看他的林桢,折花、送花、是不是还有一朵落进了他用来批注的赤色砚台里。

  那个样子,怎么会是林桢。

  没尝过之前,他是不懂的,现在想,楚欲果然处处风流。

  良久之后。

  萧白舒立在楚欲的门前,修长手指搭在房门上犹豫,最终缓缓推开。

  屋里烛火未灭,榻上的人装作没听到他进来,楚欲的武功,会不知道是他吗,会不知道他在一墙之隔的房里立了一个时辰的茶盖吗。

  然后他站在床-榻外褪下自己的外袍和上衣,撩-开帏帐上了榻,长腿折起跪坐在床榻上,光着上身一件件解下来腰带、外-裤、亵-裤,别人身上该深色的地方,他因为肤色莹白,都是淡淡的红色,看着极为清纯。

  却正在做着最为下流的事。

  “名门正派,世家公子,半夜爬床的本事,跟谁学的。”楚欲终于翻过身,面对着他掀开眼帘。

  萧白舒原本放下所有的顾及,但当楚欲睁开眼看向他时,他敞开了的举止猛地被羞-耻-灌溉。

  “我说过,非至亲至信之人,不能看,不能碰。”

  萧白舒去够他的手,然后一根根地推平指节,再将掌心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脸已经烧得发-热,声线黯下去。

  像是因为两人间被他自己染上的暧-昧而带出绵绵情-意,口吻又郑重地像在交付性命一样。

  那掌心只是如常的温热,却能透过胸腔绑在他的心跳上。

  如果世上真的能有红线,他可以将自己的心连在楚欲的手指上。

  “上天山,是我心甘情愿。两年前的事,我是记得。但这个位置,从认识你才知道是什么样子,所以只有你。”

  他就像怕自己说得不够明白,虽然不想在和楚欲之间放进别的人,还是补了两句:“没有他。我从未想过跟别的谁做这种事,动这种心。”

  楚欲看着他红透了耳根,还腰背挺直地坐在自己的榻上对峙,这种表忠心的方式,他还闻所未闻。

  举起手臂萧白舒也没放手,还抓在他的小臂上。他也不挣,拿手指去轻-搔微微发热的优美颈线:“萧庄主,我是个正常的男人,你不要撩-拨我。”

  “不是撩-拨,只有你碰过。”

  说完楚欲昨晚那些言辞犹在耳边,甚至还想起来曾经在林间被救,楚欲抛下的燕青山一事,说他衣冠不整,跟别人赤-身-裸-体。

  终于主动开口道:“那次疗伤,只是后背上运功,疗伤跟······这样坦诚相对,不一样的。”

  萧白舒是举止端庄的大美人,但脾气在楚欲眼里却完全是个炮仗,说上两句会脸红变得更凶,像现在这样像是理亏、小心翼翼,温柔温存的模样,也就是在他每次表明心迹的时候才会短暂出现。

  就像昨晚那个落魄可怜的小兽。

  楚欲的目光从他赤诚的眼眸,滑向同样赤诚一片的肌-肤,缓慢又轻浮。

  萧白舒一动也不敢动,他能做出这样不知羞耻的事情,像楚欲说的那样来主动爬-床,已经抛下了所以遮挡在外面的尊严和颜面,拿最纯粹的自己,不加掩饰的自己去面对楚欲。

  于是没有楚欲的命令,他能克制到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

  推开门的时候,他站在门外犹豫过,要坦坦荡荡地去承认自己的心,本身就已经不容易,如今他能为楚欲换到了他想要的东西,那曾经害怕被识破的谎言,也就失去了意义。

  他那些什么礼义廉耻,早就在楚欲面前没了,也无需再去遮拦,至亲至爱,不就应该把一切都摊开来给他吗?

  可是当他真的,一步步地宽衣解带,自己送到楚欲的面前,他还是觉得自己疯了。

  原来根本就不需要烈酒,只要楚欲在面前,就足够他踏碎所有的条条框框。像今日那样的疏离,他一刻也不想再有。

  时间似乎变得缓慢起来,将所有的感官都放大,羞-耻也是,倾付也是,挑起的情思更是。

  在楚欲赤-裸巡视的视线下,萧白舒不受控制地因为忍耐而细微颤抖。

  这种散慢姿态太轻浮了,无需言语,他明明是在等待答复,忍受克制,却等的自己倍受煎熬,还甘之如饴。

  那目光让他的心跳越擂越响,他没有内力,却像是能听清楚欲的每一次呼吸,跟他在这狭小的一方天地里。

  直到萧白舒在楚欲眼前,面色浮红,唇缝微张,才被一把拽住手腕扯下去。

  瞬间,心池滚烫。潮水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