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严霜尽杀>第29章 正位时空04  人家什么样的没见过?玩你罢了!

  他眼睛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温离察觉到了,立刻改了口:“其实也不完全因为这个。”他顿了顿:“就算没有这个约定,我也想照顾你。”

  霜明雪跟他对视了一会儿, 觉得他的眼神很温柔, 似乎从第一次见面起,对方的态度就一直如此, 虽然隐隐觉得这不是他本来的样子,但霜明雪心里还是莫名软了一些,又重复了一遍:“这样。”

  跟刚才不同,这一次他的声音也轻柔起来。

  寒露过后风一天凉似一天,傍晚又下起了雨, 雨势很大,本来安排好的户外活动只得全部取消,改为窝在房间看电影。套间里有个很宽敞的观影室, 两个人舒舒服服地靠在沙发上, 温离手边放了瓶红酒,见霜明雪眼神有点好奇,也叫人给他倒了一杯, 又说:“别喝太多,这酒有后劲。”

  他们看的是一部日本老片, 节奏悠缓,正与天气相宜。霜明雪喝了一点酒,心情很放松,不知不觉睡着了。温离眼睛看着屏幕,但心神一点没放在剧情上, 旁边的人呼吸一缓他就察觉到了,也没转头确认, 只悄悄把电影音量调低。

  封闭的房间一静,很多细微的东西就变得很明显,霜明雪的呼吸声绵软,小羽毛似的搔了过来。温离僵坐片刻,缓缓转过身去看他。大概是刚喝过酒的关系,霜明雪脸颊笼着一层很淡的薄红色,嘴唇也比平常红润,显出一种难以言说的蛊惑力。

  温离惦记这个人惦记了快两年,描摹版画似的在心里描摹过他很多回。其间他有无数污秽的想法,想把人弄到身边,想把他关进没有人能看到的地方,让他完完全全染上自己的痕迹,但这些念头才一生出,转眼又被比欲望更强烈的爱意压下来。

  有很长一段时间,温离都被这两种情绪折磨着,本以为对一个面都没见过几次的人有这么深的感情已经很离谱,可见了霜明雪以后,他才发现这只是他感情的一小部分。

  每一次……哪怕只是多看一眼,他都能明显感觉出,自己深藏在骨子里的阴暗无耻和勃发难抑的爱欲随之多了一些。

  温离抬起手想碰碰他,手指落到耳畔那颗小红痣边又停住了。霜明雪对此一无所知,他睡得很沉,身体还朝旁边微一蜷缩,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这样一来,他的脸刚好落在温离掌心里,温离脑子轰隆了一下,不受控制地低下头,在他嘴唇上碰了碰。

  似乎只停留了一瞬间。但温热的呼吸,带着红酒香气的柔软触感,以及对方鼻尖擦到脸颊时的微痒,这些在他肮脏梦境里连前戏都算不上的接触,却瞬间让他的隐忍克制全盘崩塌。温离浑身肌肉绷起,看霜明雪的眼神像是盯着什么猎物一样,生理和心理压抑的痛苦已经到了极限,非得用尽全部毅力才能不让自己有下一步的动作。

  他捧着对方脸颊的手一直没撤开,目光还是黑沉沉的。不知道过了多久,霜明雪睫毛动了动,似乎要醒了。温离眼睛里侵占欲一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只是身体上的反应还没完全消失,他掩饰般从旁边拿了个毯子给霜明雪盖上:“你睡你的,我出去回个电话。”

  霜明雪半张脸缩在被子里,表情有点懵懵的,下意识点了点头,但完全没搞清楚状况。温离过了好一会儿才进来,他在冷风里站了半天,把该有不该有的情绪都收拾好了,再次面对霜明雪时,还是之前沉稳得体的样子。

  但霜明雪还是感觉出他有一点不对劲,问他:“怎么了?”

  温离说:“没什么,一点小事情,都解决了。”

  霜明雪想到桑雩之前对温家那位大少爷的评价,有点担心:“是催你回去的吧,耽误你好几天……”

  温离怕他多想,急急忙忙截断道:“真的没有,就聊了一点家事。”他眼神很复杂,犹豫了一下,说:“温老爷子提了一句结婚不结婚的事。”

  霜明雪“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温离看他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把音量调高,继续看起电影,知道他是一点没往脑子里进,虽然心里清楚他什么不知道,但心里还是有点烦乱,在他旁边坐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你跟温家有婚约在,就一点都不好奇他的事?”

  霜明雪奇怪道:“之前不就说了,那只是两家大人的玩笑话,再说他不是要跟FT化工的人联姻么,有什么好好奇的?”

  温离表情很震惊:“联姻?谁跟你说的?”

  霜明雪回忆道:“就是第一次见面那天,管家说温大少爷有约了,后来又看见FT化工的人,然后别人说……”讲到这里也感觉有点不好意思,温家那边的确没有给准话,别人见风说雨,他听在耳朵里当真了。

  温离听明白了,无比肯定地告诉他:“那天就是在谈生意,绝对没有要联姻的意思,温家那位很传统的,婚姻大事全听家里安排。”

  霜明雪想起之前在晚宴上听到的小道消息,不是太相信。过了一会儿,他看温离表情还是有点凝重,迟疑片刻,安慰他说:“总之我和他是不可能的,你不用担心。”

  温离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他:“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霜明雪说:“没想过这个问题。”

  温离说:“现在想想?”

  霜明雪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说:“我现在不想想这些事。”

  这个回答算是意料之中,温离嗯了一声,在心里叹了口气。

  隔天温离一早送他回去,到了医院门口,又拿了点东西给他。一个是水彩小画,当时度假村有个画家在写生,霜明雪意外入镜,被画了进去,温离一见就叫人买下来,现在带去给霜凝秋,也算做戏做全。还有一枚护身符,是从那附近的一座千年古刹求来的,被很慎重地放在匣子里。

  霜明雪想起来温离的确有半天不见踪影,但去做什么没听他提,他也不好问,现在看到这东西才恍然大悟,他拿在手里有点想笑,因为想不出温离求神拜佛的样子。

  温离解释说:“庙里供了延生位,这个给你妈妈带着。”他不知从哪又变出个黑色的玉石吊坠:“这块护身玉是给你的。”他一点不给霜明雪拒绝的机会,身体往前倾了一点,给他带上。

  他是成年男人高大的身形,虚虚一揽,霜明雪整个人都被圈进怀里,从车窗里看过去,像是在接吻一样。

  霜明雪没注意这个姿势的不对劲,只是在想这块玉看起来很贵重,不好随便收下:“真的不用了……”稍一动弹,额头就撞上温离嘴唇,他愣了一下,瞬间不敢再动。

  温离像是一点没察觉,但嘴唇若有若无地擦过他的额头、发丝,手也没闲着,一直圈着他调整长短位置。

  狭小的空间里盛满暧昧氛围,霜明雪头低得快要贴上温离胸膛,他有点难为情,不再纠结收不收了,只说:“要么我自己来吧。”

  温离说:“就好。”又过了好一会儿,才若无其事地从他身前离开。

  霜明雪捧着东西,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温离看着他发红的耳朵,满是把人拉过来狠狠亲一顿的念头,心里按捺住了,又有点不甘心,没事找事地说:“头发有点乱。”然后又捧着人家的脸在头发上拨弄了几下才放手。

  霜明雪表情还算镇定,但下车时完全没敢看他,温离拉了他一下:“晚上一起吃饭?”

  霜明雪说:“好。”比平常更快地往医院走。

  他这几天过得跟休养差不多,又有医生时时照看,气色比先前好看了不止一点点。他自己没感觉有什么不同,但霜凝秋居然从他一无变化的脸上看出不一样来:“这几天跟同学玩得很高兴吧。”

  霜明雪下意识“啊”了一声,没有正面回答。

  霜凝秋笑道:“你骗不了妈妈,妈妈一看就知道你心情不错。”

  霜明雪愣了愣,也没有否认,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也还好。”

  霜凝秋知道他的性子,也没有追问,但眼睛里的笑意半天都没散,又像调侃,又似欣慰。

  到了晚上,温离如约来接他,之后连着几天都在一起吃晚饭。温离知道他对商界的事感兴趣,特意找了些不涉及机密,但格外历练人的小项目给他,吃完饭给学生补课似的指导他学习。

  有一回教得太晚,霜明雪到家楼下都快过午夜了,温离跟他见了这么多回,但一次都没被邀请到家里过,他抬头朝上面看了看,很好奇似的。

  霜明雪知道他的意思,但知道对方心意的情况下,这种邀请无异于一种暗示,他还在犹豫,不太想迈出这一步。

  温离没有让他为难,主动说:“家里还有点事,我先走了,明天再来找你?”

  他们见面的频率太高,简直像在谈恋爱一样,霜明雪不是不知道这样很奇怪,但他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温离眼神太期待,说话做事又总照顾他的情绪,以至于他完全说不出拒绝的话,对视了几秒,低声说:“好。”

  他一整天没顾上看手机,到了家补新闻才知道叶氏负责人陈岳涉嫌商业犯罪的事,虽然后续调查还未展开,但据传知情人士已将切实证据提交给有关部门,陈岳听到风声还想跑路,被人在海关截住,现在羁押中。

  霜明雪第一时间给温离打电话:“陈叔叔的事,是你做的?”

  温离也没打算瞒他,既然他问,索性就把事情摊开了说。

  “嗯,是今天的事,我还没来得及过问,打算回去了解清楚再同你说。”

  “他错处多,经不起深挖,我捡了最要紧的几件,之前打算等所有材料都弄齐再动手,但他不该动歪心思害你,更不该犯了事还想跑路。”

  距离那个酒会那晚到现在根本没多久,不管怎么说,他的动作未免太快了点,而且搞垮一个企业不是小事,他却做得像动动手指头一样轻松,温家再怎么手眼通天,也不至于一个管家的权限就能大到这个地步。

  霜明雪隐约感觉哪里不太对,但不知道从何问起,半天才说出一句:“就这么几天,未免太快了。”

  温离说:“不是这几天,前阵子我就叫人去查了。”

  从知道陈岳故意虐待霜明雪起,他就在做这件事,陈岳跑不跑都一样,把人送进去是早早晚晚的事。他本性冷酷,仅有的几分包容迁就只属于霜明雪一个人,至于其他人,任何一点不快他都要讨回来。

  不过到底没弄清霜明雪的想法,他说话还留了余地:“他是什么人,我不说你也知道,但你如果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会尽力帮你。”

  他没有把话说得太透,但霜明雪已经听明白。事到如今,陈岳不可能全身而退,但温离有足够的掌控力,决定事情有一个相对妥善的解决,还是朝无法挽回的方向发展。

  霜明雪看着电视里的那个灰头土脸被带走的人,思索片刻,说:“我想先见见他。”

  再次见到陈岳是在两天以后,温离把他送到门口就离开了。会见室里只有他和陈岳两个人,视频监控也被关掉了。短短几天时间,陈岳像是老了十几岁,眼睛里满是红血丝,俨然很久没睡好过。

  天已经很冷,霜明雪出门时穿了一件风衣,温离怕他冻着,来之前硬是带他去附近商场换了一身厚一点的。这些细节陈岳当然不知道,但跟上一次见面时相比,霜明雪状态明显不一样,一看就知道这阵子被人细心照顾着,有一点还是叶家小少爷时养尊处优的味道了。

  之前他还不信俞向南说的温离对霜明雪有意思的话,现在看看对方,只想苦笑。霜明雪没有提上次酒会的事,一来难堪,二来,他现在的心思不在自己身上。他把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推到陈岳面前。

  陈岳不动,还想端一下从前的架子,问:“这是什么?”

  霜明雪说:“您看看就知道了。”

  陈岳对峙似的跟他对望,但这种僵持没有意义,他很快败下阵来。拿过牛皮纸袋打开,里面的东西他只看了一小部分,仅存的那一点气势彻底垮了:“这些……是他给你的?”

  这里头有他进入叶氏以来所有见不得光的东西,其中有几件尤为严重,叶流云还活着时,一直为他干的糊涂事善后,但总有些兜不住的,后续影响像滚雪球一样越积越多,在叶流云出事前夕,已经到了必须得有人出来负责的程度。叶流云一死帮了陈岳大忙,最后麻烦都被推到死人身上。

  陈岳干干净净全身而退,靠着一份听都没听过的公证书,把叶流云给他们母子的东西牢牢攥在手里,很难让人不去怀疑有内情。

  霜明雪说:“这些是我找到的。”

  陈岳眼睛猛然睁大,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爸跟你说的?不对,出事后我就去你们家找过,根本没见过这些东西……”

  他神经质的喃喃自语,过去一段时间里,被人步步紧逼到连喘息余地都没有的压迫感到达了极点,陈岳双手胡乱抓着头发,似乎已经不太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叶流云教给他的东西足够多,只要肯下功夫,找到有用的东西并不太难,不过霜明雪不打算跟他聊这些。过去两年里,被压迫的感觉他体会过很多次,但他现在看着陈岳,也没什么报复的快意,堵在他心里的东西依旧存在。

  “我暂时不打算把这些交上去,之所以来这里,是想问您一点事。”

  过了好一会儿,陈岳才抬起头,之前强撑着的虚张声势的气焰已经全都没了,他眼睛看着那叠资料,嘴唇动了动,半天才发出声音:“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也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我的确干了不少糊涂事,但你爸爸出意外,不是我做的。他走了,我也很难过。”

  提到叶流云,他脸上的痛苦很真。他们认识了二十几年,还是一个导师带出来的,算是同门师兄弟,有过不快,但感情是不掺假的。而且刚出事那会儿,陈岳的确忙前忙后地帮衬着他们母子,后来大概急于摆脱叶流云光芒下的阴影,心态渐渐改变,人也跟着变了。但霜明雪能忍耐他这么长时间,跟那时的照顾不无相关。

  霜明雪问:“他落在公司的手机是你拿走的么?”

  陈岳点了下头。

  霜明雪又问:“里面有什么?”

  陈岳沉默了一会儿,情绪似乎渐渐平复下来:“一些录音,那个时候你爸爸答应最后再帮我一次,我我也做了一些保证。”

  后来他拿叶流云顶包,这些东西当然不好再让人知道,手机他偷偷拿走了,但总归念着往日情分,把叶流云手机里家人的视频照片都留下了。他给了霜明雪一个邮箱地址,让他自己去找。

  霜明雪捏着那张写了邮箱的字条,又问:“那个信托基金还有公证书是怎么回事?”

  陈岳表情变得有点复杂,问他说:“有烟么?”霜明雪还没回答,他立刻想起对方的学生身份,说:“算了。”

  “公证书是我后来伪造的。”明明连更恶毒的事都干过,但到了这种时候,他反而生出一点不忍心来:“但那个信托基金,是他原本打算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温离在车里等了不短的时间,不是不好奇他们的谈话内容,但这点好奇心在_娇caramel堂_看到霜明雪的时候消失了个干净。

  霜明雪还是进去时那个样子,可神情看着有点恍惚,下楼时还差点摔了一跤。温离几步上前扶住他,这么冷的天,他手心里都是冷汗,人也有点脱力,一搂住他的肩膀,他就不自觉歪过来一点。

  温离有些着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他回头看看,有点想进去找陈岳算账的意思。

  霜明雪努力自己站稳,维持着平静说:“没事,胃有点不舒服。”

  温离当然不会被这种拙劣的谎言骗到,但他执意要逞强,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半搂半抱地把人带到车上。他没急着开车,跟霜明雪一起坐在后座,又问了一遍:“陈岳跟你说什么了?”

  周遭温暖,胸口刀搅似的痛感就变得很强烈,霜明雪靠在车座上,拳头握的太紧,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温离没见过他这么失态的模样,心里急得要命,本来还想悄悄把人抱过来,后来看动作再大一点他也没有感觉一样,索性一只手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扶着他的后颈,将人彻底搂进怀里,只是这样还嫌不够,又用脸颊在他耳边蹭了蹭,哄小朋友一样轻轻拍他的背,问他怎么了,是不是陈岳吓唬他了?

  霜明雪嘴唇咬得快要出血,却一个字都不肯吐露。

  温离用手指把他的牙齿撬开,不让他继续咬。他从没有哄过谁,搂着人把一辈子的软话都说尽,也只得到一句:“都怪我。”

  温离恨得牙痒痒,把账全算到陈岳头上,他护起短来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前因后果都不知道就说:“别听别人乱说,什么都不怪你!”

  这句话没得到任何回应,霜明雪也只靠着他休息了很短的时间就坐起来了。温离全部注意力都在霜明雪身上,开车前先帮他把文件袋装回包里,一句话都没多问,又把准备好的热饮给他,完全没发现不远处有人偷偷把摄像头对准了他们。

  车子径直开到霜明雪住的公寓楼下,他知道温离一直在后面看着他,但除了一声道谢,实在没有心思说别的,一进门就透支似的倒在床上,脑海里全是那些零碎的对话。

  “那天那么大的雨,我们都劝他明天再走,但他不听,说你们都在家里等他,不好不回去。”

  “其实时间是来不及的,他心里着急,才抄了近路。”

  “要是他肯等一等,本来不会出事……”

  他把枕头盖在脸上,无声颤抖起来。

  这一晚霜明雪没怎么睡好,做了很多乱梦,全是从前一家人在一起的事。

  半夜里冷风过境,这个冬日里第一场雪悄无声息地落下来。一夜功夫,积了厚厚一层,他睡得昏昏沉沉,早上起来才感觉天色亮的过分。休息了这么久,他心绪恢复了一点,但这种平静在看到楼下那辆被大雪覆盖的黑色车子时,再一次被打破。

  车子还停在他最后离开时的地方,十几个小时了,温离一直守在这里,一步都没有离开过。

  霜明雪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心情跑下楼的,他走得急,连外套都没穿,虽然知道坐在车子里不会冷,但毕竟冰天雪地的,呆一夜怎么也不舒服。

  其实如果温离半夜给自己打电话,说想上来借住,他也不会拒绝。连他都懂的事,温离不会想不到。

  明明一直急于推进他们关系的样子,却在最能趁虚而入的关头没有动作。霜明雪本来觉得自己对温离已经有一定的了解了,现在又觉得不太懂他。

  温离一夜晚上没睡,看到霜明雪穿着居家单衣站在雪地里,第一时间就从车里出来,还冲他挥手,让他进去。霜明雪被他撵着进到公寓楼里面,温离把自己的大衣给他披上,问他怎么穿成这个样子就跑下来。

  霜明雪低头看看自己,也感觉很意外,这种失态是过去十几年里没有过的,过了一会儿才说:“忘了。”又问:“你怎么没走?”

  “怕你半夜有事,不放心。”温离轻飘飘一语带过。

  霜明雪沉默片刻,低声说:“其实你没必要这样,我的情况你都知道了,我现在根本没心思去记挂别的事,你跟我耗着纯粹是浪费时间。”

  温离说:“我时间多,不怕浪费,再说又没让你去想什么。”他赶着霜明雪进电梯:“快上去穿衣服,待会儿送你去医院。”

  霜明雪怔怔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像下了什么决心一样,说:“要不你上来坐坐,我弄点喝的给你。”

  温离来接他这么多回,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进到他家里。而且霜明雪语气郑重,说是邀请,但更像一种是一种接受他踏入自己生活许可,可惜电梯上到一半,医院打来的电话打断了即将到来的相处。

  可能上天也想安慰他,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的供体源,在他得知自己是叶流云出事原因的第二天,终于有了消息。

  路上温离就打了电话让人去联系那个志愿者,因为受助基金和返聘那位老专家都是他一手包办,到了医院又陪着霜明雪去见医生,面对他时,那位专家的态度格外和蔼,像是对待家里晚辈一样,光是术前准备就跟他们聊了快两个小时。霜明雪认真记下所有要注意的东西,出来后没忍住问:“你们认识?”

  反正早迟要知道的,温离也不瞒他:“嗯,秦老顾虑多,本来不肯出山,我上门请了好几次,后来就熟了。”

  他以前从来不肯邀功,怕有挟恩图报之嫌,也怕这些成为霜明雪的负担。

  被拒绝无所谓,不远不近僵着也无所谓,他的认知里,对喜欢的人就该耐心十足,他认定了这个人,愿意花时间花心思慢慢打动人家。

  但今天早上霜明雪态度有点松动,他藏在心里的渴慕就压不住了,求偶孔雀似的想把自己每一根漂亮羽毛都展现出来,好让对方多看自己一眼,快一点被自己哄进怀里。

  霜明雪不知道他的想法,但看他的眼神果然多了一点感激。温离陪他到病房门口,大概对两个人的关系有点心虚,霜明雪还没有请他进去见家长的准备。温离也很体贴,说自己要回去工作,晚一点来接他。

  这句不是假话,时近年关,公司要忙的事太多,为了抽出那一点谈恋爱的空闲,他几乎每天都得熬夜办公,昨天到现在没去公司,助理电话打了好几个,有几桩事也是不好再拖了。

  从来都是霜明雪先走,这一次他对着温离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走进病房。霜凝秋也知道了好消息,脸上的笑意比平常深了些。这场病消耗了太多东西,能够有机会从里面解脱出来,对大家都是好事情。

  早饭是陪妈妈一起吃的,霜明雪心不在焉,想起温离昨天下午到现在可能都没吃过东西,就有点吃不下去了。

  他很少把心情写在脸上,霜凝秋眼睛含着笑看他说:“明雪,有心事呀?”

  霜明雪说:“没有。”

  霜凝秋说:“你是我儿子,你有没有心事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她想了想,问:“是不是之前跟你一起出去玩的同学?”

  霜明雪低着头剥橘子,声音很轻的“嗯”了一声,想了想,还是把心里的难事儿说出来了:“欠他人情,不知道怎么还。”

  霜凝秋逗他似的“哦”了一声,说:“也许人家没想让你还呢?”

  霜明雪皱着眉:“那怎么行。”

  霜凝秋了然于胸地说:“又是你爸爸同你说的知恩图报那些话吧。”提起叶流云,她眼神比平时明快许多,语气也有点娇憨味道:“他是老古板,你不要听他的,知恩图报没有错,但不是所有恩情都要一笔笔算清楚的。要不然,你去问问人家是怎么想呀?”

  霜明雪立刻说:“算了。”

  他收拾完餐盒,就坐到旁边看书,假装没有注意到霜凝秋投过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午饭后,霜凝秋照例小睡,霜明雪打算回家收拾东西,电梯人太多,他想安静一会儿,就去走楼梯。结果刚下了一层,就跟陈洲迎面相遇。

  陈洲口罩棒球帽戴着严严实实,但身形骗不了人,更重要的是,他一见到霜明雪,立刻掉头就跑。霜明雪本就奇怪他为什么会来这里,一看他这个做贼心虚的样子,当即追了过去。他腿长,跑得也快,没到下一层就把人拦住了。

  陈洲好像很不想面对他,急于逃走的心思太迫切,拉扯间,怀里紧紧抱着的东西也散了出来。

  一沓照片飘得满地都是,霜明雪低头一看,发现每一张都是他和温离。

  温离扶着他的,坐在车里时两个人抱在一起的,甚至有不知是特定角度,还是温离真的亲了自己耳畔的。

  任何人只要看一眼,就能猜出这两个人关系的不寻常。

  霜明雪不知道霜凝秋看到这些是什么反应,抬起头,声音很冷,眼神比声音还冷:“你带这些来做什么?”

  诡计被揭穿,陈洲破罐子破摔,反而无所谓了,把帽子往地上一掼,像从前那样趾高气昂地说话:“怎么,你在跟男人鬼混,不敢让你妈知道啊?”他看霜明雪不说话,气焰愈发嚣张,指着他鼻子说:“我爸对你们家这么好,你还跟外面的人一起搞他,白眼狼。”

  他越说越过分,什么“卖屁股的”“不要脸”之类的话都出来了,又说“你以为你傍上金主就了不起了?人家什么样的没见过?玩你罢了!等他把你甩了,看我不……”

  霜明雪一拳砸过去,没打实,擦着脸颊落到他身后的墙上。被那记又快又狠的拳风蹭到的地方当即就红了。

  霜明雪说:“你爸爸被抓,是他自己做了错事,怪不到别人头上,我跟谁在一起,也轮不到你说三道四。我就是念着一点旧情,才没赶尽杀绝,你要是再敢拿这些东西骚扰我家人,别怪我不客气。”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不算太严厉,但这种平静的样子配上过分冰冷的眼神,莫名叫人胆颤。陈洲欺负他欺负惯了的,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他一个眼神吓到,反应过来时已经跑到下一层了。他回头看了看,发现霜明雪蹲在地上在捡那些照片。

  磕到墙上的手还在流血,他像感觉不到疼一样。陈洲又气又恼,远远喊了一声:“敢做不敢让人说啊。”喊完也不敢看他,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霜明雪没理他,他认真看了照片,确定不是合成的。另一个问题随之浮上来,昨天温离靠他这么近,他为什么没觉出不自在?

  他不是很容易建立亲密关系的人,也对温离的示好说了不可以,可什么时候开始,他让这个人入侵他的生活,到了连牵手拥抱都习以为常的地步。

  霜明雪心里一阵茫然无措,沉默好一会儿才把照片拢好,路过垃圾车,本想丢进去,但手摸到信封又放下,最后还是塞进包里。

  晚上温离来得晚了一点,本来脸上还带着笑,看到他手上的伤表情就不对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霜明雪皮肤太白,骨节上多一点点破皮红肿都很明显。

  温离脸色凝重,说:“怎么回事?”

  霜明雪心不在焉地说:“没事,不小心磕了一下。”

  温离捧着他的手看了看,感觉不太像是磕的,但看他摆明不想多谈,也就没再问。路上跟他说,供体源那边联系好了,等做完常规检查,就可以定手术时间。

  霜明雪说:“谢谢你。”

  温离说:“跟你说了不用和我客气。”

  霜明雪说:“非亲非故,要谢的。”

  温离看了他一眼:“有人在你面前乱说话了?”

  他直觉准得惊人,霜明雪怕他再猜到什么,说了句没有就没再说话。等红灯的时候,温离很自然地牵住他的手,这次霜明雪注意到了,但他没有挣开。

  温离说:“别乱想,照顾我心甘情愿,又不要你报答什么。”

  霜明雪想起妈妈的话,认真问:“真的什么都不用我做?”他怕说得还不够明白,又补了一句:“如果你有想法,直接告诉我也没关系。”

  他眼眸很黑,睫毛又长,认真看着谁时,带着一种不自知的纯情感。温离被他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身体瞬间有了反应。

  把事情都告诉他,然后要求在一起的话,差点脱口而出,到了嘴边又忍住了。

  还不是时候。他不确定现在告诉霜明雪,自己就是要和他结婚的那个人,他会是什么反应,也不知道,这样隐瞒身份的陪伴,在对方眼里算不算别有用心。

  在一起时间越长,他感到自己就越不知满足。

  最开始想先把人骗到手,再慢慢哄就好。后来享受着这种彼此都没有负担的陪伴。再后来,看着他一点点接纳自己,产生了一种养成般的窃喜。。

  这些情绪压抑着他的欲望,也滋生着他的欲望,到了现在,明明已经到了被对方一个眼神搞硬的地步,他还能控制自己不提过分的要求,因为他想要的,比对方报恩式的给予,还要多得多。

  心理上似乎纠结了一万年这么久,但实际上他只犹豫了一瞬间,再开口时还是带着笑容,不怎么认真似的:“真的什么都不用你做,不过有一点,如果以后我犯了错,让你不高兴,你得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霜明雪眼神有点复杂:“就这样?”

  温离给他解安全带,随口说:“嗯,饭也要多吃,养了这么久一点肉没见长。”

  霜明雪没接他的话。

  吃完饭还早,餐厅靠近江边,他们没急着回去,沿着江岸散步消食。水面上雾色缭绕,附近似乎有大学生社团搞活动,时不时有笑声透过水雾传来。

  两个人并肩走了很远的路,江边风凉,温离几次碰到霜明雪的手,都被对方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的躲过去了。又一阵冷风吹过来,温离看他瑟缩了一下,忍无可忍似的捉住他的手。掌心的手指紧张般瑟缩了一下。

  温离怕他不自在,正好远处焰火倏响,就岔开话题说:“挺好看的。”

  大概是某个公司的年庆焰火,其实算不上多惊艳,但霜明雪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温离本来只是随口一说,但看他的样子,又觉得焰火真的很好看,就说:“你喜欢的话,等你生日我们单独放一回。”

  霜明雪说:“没有,就是想到之前跟我爸妈一起看过。”他顿了顿:“你知道我生日?”

  温离准确无误地说了一个日子,卖乖一样说:“你的事情我都知道。”

  霜明雪看看他,若有所思的:“……我只知道你的名字。”

  温离说:“你想知道么?”

  霜明雪没回答,对于他这样性格的人来说,刚才那句表达好奇的话已经是主动的极限了。

  但温离已经迫不及待要把一切和盘托出,他说:“等你妈妈出院,我通通都告诉你。”

  他语气很认真,像是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过了好一会儿,霜明雪轻轻点了点头。

  又一道焰火在天空绽开,璀璨的红光把他们的表情被照耀分明。温离脸上始终带着笑,霜明雪看着他,觉得很奇怪,明明一直以来给予付出的人都是他,为什么他还像捡到宝一样高兴。

  他花了点力气把手从温离掌心里抽出来,温离低头看看,笑容有点僵住。霜明雪说:“换一只,这只被你握麻了。”

  温离感觉自己像在做梦,半晌才转过去牵他,这次牵的很小心,本来只是握住他的手指,走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够,于是慢慢把他整个手都包进掌心里。

  跟谈恋爱一样,可能这时候亲他一下也不会被拒绝。

  温离心猿意马,悄然去看霜明雪的表情,但天太黑,节庆焰火也已经落幕,直到回到车子前,他都没能从霜明雪眼睛里看到更多属于允许的情绪。

  送霜明雪回家的路上,他还有点恋恋不舍,等红灯时抽空又去牵人家的手,问他:“新年怎么过?”

  这两年过年不是宅家就是呆在医院,霜明雪想了想:“没什么安排。”

  温离说得很随意:“那一起吧,我也一个人。”

  他说得像一起去玩,但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在一起,霜明雪之前说没心情考虑这些是真的,至少霜凝秋彻底康复之前,他没心思去经营感情,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到时候看吧,不知道医院那边怎么样。”

  温离听出一点疏离感,说:“怎么了?”

  霜明雪摇摇头,过了一会儿绿灯亮起,温离又看了他一眼,默默把手放开了。

  霜凝秋的手术时间定在一个月以后,在那之前,还有很多繁琐的常规检查要应付,霜明雪一天里有大半天都在医院,温离也没闲着,股东大会上,温老爷子正式把公司交到温离手上,第一年年关,他要应付的事多,要见的人也有,总有些推不掉的饭局,以至于连着好几天两个人连面都没见,只能靠电话联系。

  这天雪又下起来,刚开始只有一点点,之后越来越大,半天功夫,街道都被雪色覆盖住了。霜明雪早早被妈妈赶回家。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点人气,他把电视打开,去厨房给自己做晚饭。新闻里正好在播报温氏跟FT化工合作的消息。

  之前在温家见过的那个人也出了镜,据说是这次项目的负责人。提起这次合作,他不吝赞许,项目还未开始,就已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不像在谈联手,倒像在谈联姻。

  记者最后也提及联姻传闻,截用的画面还是FT当家人亲口说的话“在准备中”,FT化工的小少爷笑笑,嘴上说着不谈私事,但谁都能看出默认之意。

  霜明雪盯着电视看了一会儿,想看会不会接着采访另一方,直到下一个新闻跳出,才意识到自己在等什么。上一次见温离已经是四天前,手机聊天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是温离跟他道歉,说晚上有个重要饭局,实在走不开,又说明天过来找他。

  霜明雪记得自己当时本来想说,不用这么麻烦,医院这边他自己应付的来,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只发出去一个好字。

  十一点刚过,霜明雪才洗完澡,手机忽然响起来,电话那头自称是温离的助手,说老板饭局上喝多了,路过这里,吩咐他把车子停在楼下就赶他走了,他不放心,打电话来问问情况。

  霜明雪记得温离说过他在温氏有任职,有助手不奇怪。窗户外寒风呼啸,他往楼下看了一眼,路灯之下,那辆黑色轿车的车顶上已经落满雪花。

  他愣了一下,低声对电话那头的说:“没事了,他今晚住在这里。”

  他套了件羽绒服就匆匆下楼,温离似乎醉得厉害,他敲了半天车窗才把人叫起来。

  霜明雪问他:“你怎么不回家?”

  温离声音很疲倦:“约了明天见面。”

  霜明雪不太懂:“然后?”

  温离说:“想早点见你。”

  霜明雪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过了一会儿,试探道:“现在见过了,我送你回去?”

  这次温离不说话了,只是一直盯着他看,目光很沉,还延续着在饭局上的神情气场,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

  霜明雪知道醉鬼难缠,既然劝不动,也只好把他从车里搀出来,往自己家带。

  屋子里暖气很足,温离进了门有点站不稳,霜明雪用尽全力把人扶到沙发上,看他揉了揉眉心,像是不舒服,又去厨房给他弄蜂蜜水。

  回来时,温离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霜明雪犹豫了一下,把水杯放到旁边,走到他面前,弯下腰,轻轻拍着他的脸说:“这里睡不好的,去床上吧。”

  温离皱了皱眉,睁开眼睛,没什么情绪地看过来。他眉目轮廓深刻,本就带了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从前一直刻意隐藏着,没把不好接近的那面表现出来,现在喝醉了,不自觉回归平日里的做派。

  温离问:“你说什么?”

  霜明雪只好又重复了一遍:“我带你去床上睡。”

  不知道这句话触动了温离哪根神经,他表情变了变。霜明雪感觉他这个眼神有点陌生,也有点危险,他下意识想站起来,但温离比他动作更快地抓住他,然后不由分说地往自己怀里带。

  作者有话要说:扑通,鸽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该说啥,给大家磕个头吧,然后给这章评论的小天使发红包,谢谢你们还在等

  这个写完以后还想写个古代一发完小番外,但不确定有没有感觉,月底内写不出会标完结,后续有灵感就发在wb(晋江凡酒),如果有日常小段子,应该也会发在那里,有兴趣可以关注一下

  感谢在2021-09-17 16:48:54~2021-11-12 23:10: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枕鹤山、花溪鱼 2个;袋子噜、是个人淘汰、绡薇、北极圈土著、余人、椰奶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emon 26瓶;王爱国 20瓶;楚安、绡薇、originiii 10瓶;宫若曦 9瓶;椰奶露 7瓶;观星 5瓶;是个人淘汰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