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貌美恩公不对劲>第75章 计划

  廖管事从关着段展眉的柴房中出来, 恭恭敬敬地对旁边看守的两个守卫作揖:“两位爷,在下已经帮姓段的上完了药,让他喝了点稀粥,现在他已经睡着了。不知是否还有别的吩咐?”

  两名守卫交换了一个眼神, 其中一个厉声道:“没了, 有需要再叫你。”

  “好嘞!”廖管事笑容可掬, 往院子外面走的时候还冲门口的守卫拱手,“各位爷辛苦了, 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那些守卫表情冷淡,廖管事也不在意自己的热脸贴在人家的冷屁股上,退着出了院门, 直到进了路边的树荫下,才直起身子向前走。

  他回到自己房中待了大约一个时辰,才又出了门,边走边四下张望。

  那些姑娘、小倌们全都躲在自己房间没敢出来, 绿绮琴那平日里一到晚上就热闹非凡的院子,此刻冷清得像是荒野坟场。曾经张灯结彩的各个厅堂此刻黑压压一片,只有路边石灯笼里还点着灯, 幽幽一点光亮让这空旷的院子更显凄凉。

  见没人注意自己,廖管事脚步匆匆地到了侧门门房, 声称自己有急事要去药铺抓药,让马夫牵了匹马来,一跨上便疾驰而去。

  然而他并不知道, 在他身后不远处,两个黑影迅速缀上了他。那两人施展轻功, 跑起来几乎脚不沾地、毫无声息,竟不比那马儿慢多少。

  、

  枯松山山间, 一处猎户院落里灯火通明,院子篱笆外站了七八个人,将这小院儿守得如同铁桶一般。

  院墙一角驴棚下躺着一个人,全身被绳子捆得像条毛虫,一动不动,一旁火把的光照在他脸上,赫然是韩汀。

  在他旁边不远处,有两个大曜装扮的独峪人守着,这俩人一看便训练有素,相隔一丈站着,并无交谈,目光炯炯地扫视着周围。

  哈沁的亲随护卫朝鲁从屋里出来,走到这两人跟前问道:“这人情况如何?”

  其中一个手抚胸口行礼道:“一直睡着,并无异样。”

  朝鲁蹲在韩汀身边,扒开他的眼睛看了看,见其翻着白眼,确实是昏迷的状态,这才起身,点头道:“好好看着,留意周边动向,随时汇报。”

  两人一起行礼,恭敬道:“是!”

  朝鲁嘱咐完,便又回了正屋里,另一名亲随护卫那巴勒铁塔一般地守在门口,哈沁坐在桌边以手扶额,正在假寐养神,听见有人进屋,抬头看了过去。

  “禀将军,外面一切安好。”朝鲁行礼道。

  哈沁微微点头:“嗯。时时查看,决不能大意。赤蚺那帮人阴险狡猾,我们必须保持警惕。”

  “遵命!”朝鲁答道,他脸上划过一丝疑惑,但犹豫后并未说出口。

  屋内烛光明亮,哈沁注意到他的表情,便道:“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听到这话,那巴勒微微向朝鲁摇了摇头,朝鲁见了,便低头道:“没什么。”

  哈沁盯着他:“你当我眼睛瞎了吗?说!”

  朝鲁心一横,行礼俯首道:“属下只是信不过大曜人。”

  “为何?金红砂已经装了船,等在了落日河上,不是你亲自去查验的么?你不是说货物没有问题吗?”

  “是,的确没有问题。”

  “咱们的人也安排好了?”

  “前几日赶来的一支小队,全都守在了船上。”

  哈沁端起桌上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这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觉得姓段的在利用我们。”朝鲁皱了皱眉,“大曜人向来狡猾,我怕他耍花招。现在金红砂已经到手,我们不如尽快离开。如果只是为了铲除赤蚺而冒险,这太不值得。”

  “段展眉利用我们,但我也在利用他。”哈沁慢条斯理道,“雷老三的性格你也清楚,无论怎么审,都不说出金红砂矿主的下落,幸好段展眉机灵,暗自派人跟了他去,才将那矿主掌控在手里。孔昙拒绝我们多次,分明也是块茅厕里的石头。既然不能合作,那不如把这些绊脚石扫除干净!”

  “段展眉虽然不老实,但他是个生意人,不会毁了自己赚钱的机会。只要我们帮他除掉孔昙,将来黑市为他所把控,到时我们再要金红砂,便易如反掌了——至于赤蚺,只是添头而已。”

  朝鲁仍是有所顾虑:“可他不是说会尽快行动吗?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动静?如果他倒戈相向,那该怎么办?”

  “倒戈?他向谁倒戈?”哈沁哈哈大笑起来,“他把待宵孔雀得罪惨了,还得罪了自家把头,段展眉要是除不掉孔昙,到时候死的就是他自己!他现在只有一条路,只能走下去。现在的他孤立无援,只有我们是他唯一的盟友!”

  “是属下思虑不周。”朝鲁俯首道,“现在看来,利益彼此交织,比建立在信任上的合作更加可靠。”

  哈沁点点头:“你总算明白了。”

  “属下只怕……万一赤蚺和待宵孔雀不能同时出现,那我们岂不是还要在此地耽搁更久?”

  哈沁转着手上的扳指,思忖道:“这就看段展眉的本事了,他要是聪明的话,自然会引诱这两帮人同时踏入陷阱。况且他也提过,五陵渡城内还有另一拨人在追捕赤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哼……”

  此时门外传来下属的声音:“报告将军,段展眉派人来了!”

  哈沁向朝鲁使了个眼色,朝鲁会意,走过去打开门:“进来。”

  廖管事见了朝鲁和门口的那巴勒,颤颤巍巍地做了个揖。他本不会功夫,方才一路疾驰出城,又爬上半山腰,此刻累得气喘吁吁,双腿发软,见了这些人的威严,更是两股战战。

  朝鲁将他带到哈沁跟前,廖管事一见烛火下哈沁阴郁的面容活似阎罗,骇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道:“小的拜、拜见将军!”

  哈沁见对方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心中十分鄙夷:“你是谁?时雨呢?”

  “回禀将军,小的姓廖,是绿绮琴的管事。”廖管事低头道,“主子他……他出了些意外……”

  小院外,左横秋和向羽书早已攀上了树,见外面有如此多人把守,便也清楚哈沁定然是在那房中。

  “你在这盯着,我过去看看。”左横秋对向羽书道。

  向羽书担心道:“他们守得这般严实,院子里又点了那么多火把,实在难以隐蔽,太危险了。”

  “越是这样,越是灯下黑。”左横秋低声说,“我会小心,但不管出了什么事,你都别暴露,继续跟着他们。”

  “左哥,我……”

  “羽书,你也该独当一面了。”

  左横秋拍拍他的肩膀,身手敏捷地从树上滑下去,消失在树林中。

  向羽书紧张地盯着小院里边,不一会儿便见左横秋不知从哪里捉了一只黄鼠狼,成功吸引了守卫的注意,趁他们那一瞬间的分神,立刻窜上了院子里的房顶。

  院中确实灯火通明,但屋脊背面却并照不到。左横秋便借着屋脊的遮挡,伏低身子贴在了房顶上。

  他轻手轻脚揭开屋瓦,将耳朵凑上去,正听到廖管事说完了段展眉此刻的情况。

  “孔昙为了跟水貔貅总把头交涉,特意留了主子一条命,他们不知道小的跟主子的关系,叫小的去伺候主子上药,主子便特地让小的来给将军报信。”廖管事哆哆嗦嗦地说,“原来近日在城中追捕赤蚺的正是待宵孔雀,也不知两方有什么纠葛,此刻竟化敌为友,联手对付我主子。但这也正中主子下怀,方便他将这两方一网打尽!”

  哈沁听了廖管事这话,眉头逐渐舒展开来,喃喃道:“我猜得果然没错,哼,他还心存那点妇人之仁,非要护着他们……也罢,倒是阴差阳错帮了我一个大忙。”

  听了这话,左横秋不由皱眉,这个“他”不像是在说待宵孔雀,那指的是谁?真是那一直暗中想要阻止我们的某乙?

  “说说吧,段展眉的计策是什么?”

  廖管事忙俯首道:“主子为了拿捏孔昙,费尽心力打探到了一点关于待宵孔雀的秘辛,眼下只要放出那女子锦岚的消息,比用雷老三要挟他要管用得多!”

  哈沁听了这话,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怎么,这兄弟二人还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子?这大曜人,个个都是情爱的奴隶!”

  、

  绿绮琴后院,一个时辰前。

  卓应闲这间房是那一排厢房中最靠边的一间,出去走不了几步便是绿绮琴的围墙,屋后也没有窗,聂云汉屏息听了一会儿,确定守着自己这间房的待宵孔雀护卫只堵在了厢房门口。

  但是只了解这些还不够,他必须要掌握其他护卫的具体分布位置,才能在奇袭中做到一击即中。

  好在装备都在,只要能跟戴雁声和万里风取得联系,那就方便了。

  聂云汉踩着桌子攀上屋顶房梁,轻轻揭开一片瓦,冲外吹响了噪鹃哨。

  那些守卫怕他们跳窗,因此连窗户都不让开,为了避免窗纸映出影子,卓应闲只能蹲在门口,仔细听着声音来分辨这些人的行动,替聂云汉把风。

  由于噪鹃哨声是从房顶上传来的,外面的守卫抬头看了看,并未发现有异常,便只当是寻常鸟叫,没有在意。

  过了片刻,万里风的鹧鸪哨率先回应,紧接着戴雁声的画眉哨也响了几声,聂云汉听了心中有数,一一回复后便从桌子上跳了下来。

  卓应闲迎过去,急切道:“如何?”

  “风姐陪着萧儿在苗公子房中,戴爷在隔壁另一间,他们门口也都有人把守。”聂云汉道,“我们门外有四人,风姐那边有两人,戴爷那处也有两人,估计院门外也应该有两人。”

  “萧儿是个孩子,小笙哥哥也不能动,想必他们对风姐那边会降低防备。”卓应闲想了想,“他们肯定不会对孩子下手,所以风姐应该是最好的突破口。”

  两人正说着,对面鹧鸪哨又响了两声,聂云汉听后,神情有些怪异:“风姐说,萧儿有办法,让咱们等着配合行事。”

  卓应闲皱起了眉:“萧儿又要做什么,这么危险!”

  “真是个好苗子啊……”聂云汉感叹道。

  “你少打他的主意。”卓应闲瞪了他一眼。

  聂云汉讪笑道:“放心,就冲他叫我一声阿爹,我也不会把他送进行伍里遭罪。”

  他话音刚落,就听对面传来游萧的哭嚎。

  “舅舅!舅舅!”游萧跪在苗笙床前,嚎啕大哭,“萧儿替你找郎中,你要撑住啊!”

  万里风则“咣咣”砸门,大声道:“快开门!要出人命了,快叫郎中!”

  守在门口的两个护卫面面相觑,十分犹豫。

  大当家叮嘱过,赤蚺诡计多端,必然不会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定会玩些花样,让他们小心提防。可二当家又说,绝不能伤赤蚺等人性命,这间房中确实有个病人,现在这情况,到底该如何是好?

  就在他们犹疑不定期间,门被砸得山响,几乎快要被砸烂了,里面孩子哭得越发撕心裂肺,就是铁石心肠听了也不免动容。

  更何况对面还传来聂云汉骂街的声音:“你们一个个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孩子哭成这样都不管?那里边躺着的是他唯一的亲人,你们忍心看他变成孤儿?这待宵孔雀养的都是什么王八蛋,一点人情味都没有?难道你们不是爹生娘养的?!”

  守着那屋的护卫烦躁地拿刀柄砸了砸门:“闭嘴!有你什么事?!”

  “路见不平还不能让人说了?”聂云汉声音蛮横,“嘴长在我脸上,我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有本事你们进来给我缝上!”

  卓应闲冷声在一旁唱和:“自己冷心冷肺也就罢了,还不允许别人从旁说句公道话?就是皇帝老儿也不能如此霸道!汉哥,这些人根本不会在乎别人死活,何必跟他们废话。”

  他说话声音似乎比方才虚弱许多,说着说着还咳了两声。

  聂云汉立刻担心道:“阿闲,你快去床上躺着,别在这跟我们耗。”

  待宵孔雀虽做的是见不得光的生意,但平日里从不为非作歹,这些护卫也都是按行伍军纪来训练的,并非水貔貅那帮泼皮无赖,此刻被聂云汉两人这一番抢白说得也是心里不上不下,怪委屈的。

  那边万里风听见聂云汉助威,砸门砸得更起劲:“混蛋!快开门!救命要紧!我们就这么几个人,根本不是你们的对手,况且还拖着孩子和病人,能跑到哪去?开门!不信你们进来看看,孩子他舅舅已经快没气了!”

  守门的其中一个护卫迟疑道:“要不进去看一眼?”

  另一个环视周围,见自己人一个个都警惕地看着这边,仗着人多,他们确实有恃无恐,便道:“行。”

  说罢他对守着戴雁声房间的俩人喊道:“我俩进去看看,你们盯紧点。”

  得到同伴回应后,方才提议的那名护卫转身,另一个则拔刀做御敌姿态,两人相互一点头,这才推开了门。

  孰料门一开,他们俩防卫的目光只盯在正前方,却忽略了下方,叫游萧钻了空子!

  这孩子简直像条灵活的泥鳅,“嗖”地一声从两人缝隙中穿过,逃出门去,一名护卫正想追,却见游萧冲向的是戴雁声的门,于是停下了脚步。

  守着戴雁声屋门的两人将门口挡得严严实实,一把抵住游萧的肩膀,厉声喝道:“回去!”

  游萧望着屋门,泪流满面:“我舅舅快要断气了!求你们让戴先生过去看看他!求求了!戴先生,戴先生!”

  戴雁声的声音从门中传出:“他舅舅的情况很不好,实在耽搁不起,两位就看在这孩子的面上,让我过去看看。”

  这两名护卫也非常为难,看向万里风那边的两个伙伴。

  万里风见他们迟疑,一把拉住面前护卫的胳膊,心急如焚道:“不信你们去看!看我们是不是骗你们!”

  这护卫见万里风手里也没有兵器,便放了心,走到床前低头看了看苗笙的情况,又伸手试了试他的鼻息,不放心还探了探对方的脉搏,神色一凛。

  他走到门外,对几个同伴道:“确实……像是断气了!”

  游萧一听,更是惊恐大哭:“不会的!我舅舅不能死!求求你们放戴先生去看看他!一定还有救!”

  戴雁声也在门内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诸位何至于如此铁石心肠?!”

  游萧扯着两名护卫的袖子,可怜巴巴道:“两位哥哥,求求了,求求你们救我舅舅一命……我给你们跪下……”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脸哭得皱巴巴的,眼睛肿成了核桃,任谁看了都觉得怜惜。

  两名护卫动了恻隐之心,便将门打开,其中一人板着脸对戴雁声道:“过去看看可以,别耍花招!”

  游萧仍被拦着,眼泪汪汪地看着戴雁声:“戴先生!”

  戴雁声提起放在门边的药箱:“我只带药箱,不带兵器。”

  他匆匆忙忙出门,像是因为太着急,被门槛绊了个趔趄,两名护卫本能伸手搀扶,忽地感觉像有小飞虫从眼前飞过,只当夏夜虫豸多,并没有在意。

  戴雁声匆忙往苗笙房里走,游萧紧紧跟着他,那两名护卫也不放心,自然跟着前来。

  在苗笙房门口,四名护卫商量了一下,两人跟着进房,两人守在外面,戴雁声和万里风也并未有异议,似乎真的一心扑在苗笙的病情上。

  给苗笙号过脉之后,戴雁声往几个没有施针的穴位上加了几支银针,安慰游萧道:“放心,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

  游萧依偎在万里风怀里,泪眼朦胧地点了点头。

  这边还没消停,对面聂云汉又开始折腾。

  只听这人“哗啦”一下子把门上糊的窗纸撕破,大喊道:“戴爷!戴爷!阿闲不对劲,像是发烧了!你能不能过来看看他?”

  守在聂云汉那边的四个护卫脑袋都大了,其中一人冲聂云汉吼道:“闹什么闹!别耍花招!”

  “谁特娘的跟你闹?我兄弟昨日受了刀伤,这事你们二当家也知道!原本好好的,定是这几个时辰在房里捂得发炎了!”聂云汉急得要命,抓着门栅栏晃得哗啦啦直响,“要是我兄弟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给他陪葬!”

  站在最旁边的一个护卫拉过另一个,低声道:“听说他俩是这个,里面那个也真是受过刀伤,刚才听那说话动静确实不太对,要不……”

  他说话的时候,两手大拇指相对着勾了勾,暗示相当明显,另一个顿时明白他的意思,无奈道:“行吧,左右咱们这么多人,他们也逃不出这小院去。”

  这人一转身,对另外两个点头示意,那两人便将门上锁链解了下来,其中一个冲着门栅后面的聂云汉道:“手举起来我看看!”

  聂云汉抬起双手,极不耐烦道:“没拿兵器!你们要不放心,都进来吧!”

  一名护卫开了门,另外三个如临大敌全都亮出刀来对着他,聂云汉完全没搭理他们,往床边走去。

  这四人十分忌惮聂云汉,仗着外面也有守着的兄弟,便真的都跟了进来。

  卓应闲躺在床上,面色发红,双目紧闭,睫毛微微颤着,病态十足。

  聂云汉担心地坐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没事儿啊,汉哥在这儿,一会儿就让戴爷过来看你。”

  跟进来的四名护卫目光全都集中在聂云汉身上,没人注意到开着的房门对面,苗笙门外的两个护卫突然一翻白眼,身子直直向下坠去,接着戴雁声和万里风便将他们拖进了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