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貌美恩公不对劲>第71章 希望

  聂云汉目光锐利, 不仅发现左横秋神色有些飘,万里风、戴雁声和向羽书眼神也不对。

  尤其向羽书,傻孩子一眼一眼看左横秋,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聂云汉立刻心中有数, 也不问向羽书, 直接看向左横秋:“左哥, 怎么了?”

  那晚没发生什么,卓应闲倒也不怕聂云汉知道, 而是不想让他知道。

  这些糟心事儿只会给他添堵,他还得为了顾全大局,压着火不去动段展眉。

  聂云汉不是嗜杀的人, 他对杀孽看得很重,卓应闲能看出来,除了对独峪人下手狠戾,他对别人都会手下留情。

  但是要是把他火拱起来, 还要他克制着自己,这无非是一种折磨,卓应闲不想让他受折磨。

  可偏偏自己什么都不能说, 毕竟在那种情境下,他不该在场。

  万一话没编圆, 聂云汉听出破绽,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卓应闲可没把握他能瞒过对方。

  左横秋心领神会, 开口道:“姓彭的惦记苗公子不知道多长时间,这次段展眉有求于他, 他就提出要求,要以苗公子做交换。”

  游萧在一旁插嘴道:“那个姓彭的特别恶心, 每次看见我舅舅都来搭讪,舅舅最讨厌他了。”

  “段展眉竟然答应了?”聂云汉皱了皱眉。

  “表面上答应了,估计段展眉准备了后手糊弄他。”左横秋道,“就算糊弄不了也无所谓,反正他想见韩三爷这事儿已经成了。那姓彭的也够傻,以为真的能得偿所愿,进了段展眉给他准备的厢房。”

  卓应闲静静听着,心里暗暗有些难受。

  彭员外不是傻,而是他根本就不相信段展眉有多看重小笙哥哥,两者相较,他笃定段展眉会选择利益。

  “说来也巧,那厢房就在段展眉和韩三爷见面的厢房楼下,我潜在那间房的屋顶监听他们二人谈话。临走的时候实在看不下去姓彭的那嘴脸,就把那房间里加了料的酒全给他灌下去了。”

  左横秋说到这儿,嘿嘿笑着挠了挠头:“还给他塞了一颗活血丹。”

  戴雁声听了这话,脸上表情微微有点开裂:“那他岂不是……”

  “哈哈哈哈哈!”万里风在一旁突然狂笑起来,刚想说话又反应过来,捂上了游萧的耳朵,“那人昨天我查人头的时候见了,还在那房里躺着,半死不活的,下边那小兄弟精神得不行,恐怕到现在还“站”着呢。左哥你真是手够黑的!”

  聂云汉想象那场景,也觉得好笑:“人还留在这儿就好,一会儿把他找出来问问。”

  凌青壁此刻咂么过味儿来,浪笑着对左横秋一竖大拇指:“哥们儿,有想法,在下佩服。”

  向羽书还有点茫然,戴雁声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这孩子脸登时绿了,手放在桌下,感同身受般地捂住自己的要害:“这都快两天了……得多疼啊……不得坏了?”

  卓应闲见左横秋这么解释,倒也说得过去,便放下心来,跟着一起笑了笑,道了声“活该”。

  嬉笑过后,聂云汉看向凌青壁:“依在下愚见,段展眉意在待宵孔雀,他正是想让孔先生去救韩三爷,顺便一网打尽,这个陷阱我们不踩也得踩,避无可避。不如请孔先生来一趟,探探段展眉的口风。”

  凌青壁听了,面色有些犹豫,也不知在思索什么。

  左横秋从旁道:“昨夜审那姓段的,他的确是要求见孔先生,想必是另有设计。”

  “这位孔先生真怪。”游萧早就吃好了饭,坐在万里风身边发着呆,这会儿突然开口,“韩先生既然是他的兄弟,他怎么到现在都不露面?”

  向羽书听了,立即道:“对啊!要是我们任何一个人出事,汉哥一定会赶过来救我们!”

  卓应闲心知其实是聂云汉想见孔昙,应该是惦记着凌青壁曾经提到过的那卷画像,便也帮腔问道:“是不是孔先生有什么不方便?可现在韩三爷的命都拴在他身上,他要是不出现,我们要从彭员外嘴里挖线索,或者满城找人,少不了要费一番功夫,说不定还白白浪费时间。”

  “而且事到如今,韩三爷可能也明白自己被人算计了。若是他想跑,哈沁必然要扣住他。哈沁虽无心帮段展眉,但既然得罪了待宵孔雀,那他须得靠水貔貅的船将东西运走,只能配合。然而韩三爷必不会乖乖听话,那哈沁就会对他用些手段。独峪人有多心狠手辣……你们不清楚,汉哥他们可是知道的。”

  凌青壁虽没跟独峪人正面交锋过,但他打过西蛮。

  西蛮也好,独峪也好,这些人生存环境恶劣,从落地就必须与人抢夺才有饭吃、有衣穿,久而久之形成了残忍嗜杀的性格,对大曜人更是心怀嫉妒与仇恨,逮着一个恨不得往死里折磨。

  他自然知道,韩汀若是落在哈沁手里,少不了要受一番折磨。

  只是大哥……

  凌青壁向来挂着嬉笑的脸上闪过一道阴郁的神色:“前不久是我们一位同袍的忌日,大哥向来重情,每逢这个时候,他总会避世一段时间来悼念她。其实,这次要不是受人托付来阻止各位,他定是不会现身的。”

  他这话说得含糊,只有聂云汉能明白他说的同袍是位女子,这不仅仅是悼念同袍这么简单,而是悼念自己的爱人。

  虽不能对那种悲伤感同身受,但也能体会到七八分。

  “这次事关老三,大哥若是知道,定会赶过来,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他了。”凌青壁正色道,“相信今日必有回音。”

  聂云汉点头道:“有孔先生回来主持大局,我等便有主心骨了。不过我还有些疑惑,五陵渡中,金红砂的卖主是否只有一人?”

  “那是自然,私下采矿已是与朝廷律法相悖,又是暴利,敢啃这座金山的,背后势力庞大,容不下别人与他争食。把控矿山的势力或许会有迭代,但每段时期只会有一人做主。”凌青壁道,“我们也不允许有人在黑市当中贩卖同样的东西,容易引发争端,有争端就有龃龉,有龃龉,便有人要搞事。待宵孔雀能平安到今日,也因入市条件苛刻,管理严格,令买卖双方都放心。”

  “哈沁对金红砂志在必得,也不知道段展眉背后使了什么伎俩让他配合。既然卖家只有一人,那倒是方便我们行事了。”聂云汉道,“待宵孔雀的事辛苦凌二哥料理,我们几人就留在这审问段展眉、彭员外,查查绿绮琴内还有没有潜伏的内应。”

  凌青壁拱手:“我替大哥谢过各位。”

  众人还礼,聂云汉笑道:“别客气,各取所需罢了。”

  见他特意没跟凌青壁说起廖管事的事儿,卓应闲心中也有了计较,看来聂云汉对待宵孔雀并不完全信任。

  吃罢午饭,凌青壁便先赶回清寒居,游萧拉着卓应闲,和戴雁声、万里风一起去看苗笙,左横秋、向羽书和聂云汉则一起去找那彭员外问话。

  绿绮琴剩下的人员安排是由廖管事负责,左横秋先行一步去找他问彭员外目前所在。

  大家一起出了饭厅,便各自散开,聂云汉走在后面,一把扯住了向羽书,手腕搭在他肩膀上,紧紧勾住他的脖子。

  “汉、汉哥……干什么?”向羽书直觉不妙。

  聂云汉目送卓应闲渐渐远去,压低声音问道:“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向羽书两股战战,仍在装傻:“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若前日段展眉真将苗笙送到那厢房中,左哥或许会出手相救。但那时苗笙去找了段展眉,不可能同时身处两地,而照左哥方才的描述,也没提起有替身被送到彭员外身边。左哥向来不是多管闲事之人,他出手必有原因。”聂云汉两根手指使劲捏着向羽书的脸颊,“告诉我,为什么?”

  向羽书仰着头想躲开,可惜聂云汉的手臂还箍在他脖子上,根本避无可避。

  他的两颊被捏得嘟了起来,嘴唇艰难开合:“疼!我……我真的……”

  “不知道?”聂云汉低笑着,“用不用我帮你好好想想?”

  “不……不用……”向羽书奋力挣扎,可是却完全使不上力气,当然另一方面,他也不敢偷袭他汉哥,不然下场会更惨。

  聂云汉道:“那我问你,段展眉帮苗笙选的这个替身,是不是阿闲?”

  向羽书突然安静下来,他怔了一瞬,无奈点头:“唔。”

  “哼!阿闲中软筋散是在苗笙出事前,要不是段展眉早有预谋拿他去顶替苗笙,不至于那个时候就给他下药,这么简单的事,以为我猜不到?还跟我这儿负隅顽抗。”聂云汉松了手,脸色阴沉,“具体情况,说说吧。”

  向羽书的脸被他捏得两侧各有一个红红的指印,配上那丧头耷脑的神情,看起来极为可笑。他把左横秋曾经说的事复述了个大概,强调道:“你别担心,左哥说了,彭员外没怎么碰到闲哥哥就被他砸晕了。我是觉得你知道了一定会生气,才没敢说,看来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很好!”聂云汉完全没搭理他,皮笑肉不笑地喃喃自语,“彭员外是吧,很好!”

  、

  苗笙被安置回了他的厢房,此刻正静静躺在床上,正如游萧所说,被银针扎得像个刺猬。

  他看上去像是睡着了,神态安详,脸上挂着解脱般的微笑,比平日里那淡漠的模样要好看得多,满身银针也难掩他的光华气度。

  只是卓应闲手指轻触他的脸颊,感觉到那低于常人的体温,心仍是猛地一哆嗦。

  “这……”他紧张地回头看戴雁声,但撞见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便知问也白问。

  戴雁声坐在床边,给苗笙号了号脉,眉峰微皱:“脉象还是很弱。”

  游萧抓着一块拧干水的帕子挤过来,小心翼翼给苗笙擦着脸:“没关系,我还有大把时间可以等,但愿舅舅不会让我等太久。”

  万里风这两日与游萧相处,爱极了这个人小鬼大的孩子。她轻轻摸了摸他的发顶,柔声道:“以后有时间你就来陪他说话,说不定他觉得吵,就会醒过来叫你闭嘴。”

  戴雁声见她这哄孩子的招数,无奈阻止:“风儿,你别……”

  万里风瞪了他一眼,向来在别人面前铁血无情的戴雁声登时闭了嘴。

  游萧不知他俩这番眼神交流,很是把万里风的话当真:“那也好,舅舅最爱静了,我定能吵醒他。不过,戴先生,你们在这里办完了事,是不是就要和我阿爹一起走啊?能不能教我怎么帮舅舅施针?”

  “这个倒是不必,情况能不能稳定,这两天就可以见分晓。待稳定之后,就不需要扎针了,他自会慢慢醒过来。”

  “真的?!”游萧满脸惊喜,分明是只听到了“待情况稳定”那半句,完全没想万一不稳定,该是什么后果。

  卓应闲看戴雁声还是忍不住想解释,把话岔了过去:“对,我记得汉哥也说过这药的功效,服用过的人会昏迷一段时间,然后慢慢醒过来。萧儿,你耐心些。”

  游萧连连点头:“嗯!”

  戴雁声也知道卓应闲和万里风都在拼命暗示,就是不想让他说丧气话,也只得打住,但也只是忍了一瞬,便又开口:“不过无论如何,苗公子醒来后,都会把前尘往事忘个干净,萧儿,你还是要做好这个准备。”

  “没关系,我会把以前开心的事一件一件告诉他。”游萧仰头冲戴雁声笑了笑,还带着稚气的脸上写满的是大人般的强颜欢笑,“那些不开心的就不提了,包括段展眉那个大坏蛋。我只希望舅舅醒过来能过全新的人生。”

  他低下头看着苗笙的眉眼,像护着珍宝那样轻轻擦拭着:“舅舅一直想开一家茶楼,我就想办法赚钱帮他开,还会好好念书,将来考了功名,帮他置办一座大园子,他喜欢种什么样的花草树木都由他,只要他能天天开心。”

  万里风听得眼圈倏地红了:“真是个好孩子。”

  游萧低着头,心里却道:“我一点也不好,是我害得舅舅变成这样的。但是舅舅,你若真的不怪我,就醒过来好吗?你要不想萧儿背着内疚过一辈子,就早些睁开眼。只要你能醒,萧儿定不娶妻不生子,这辈子只伺候舅舅你一人,就算折寿也没关系,只求比你多活一日便足够了。”

  卓应闲望着苗笙,也在想,若要换了别人,前尘往事一笔勾销,或许很令人遗憾,但对于小笙哥哥,说不定是一种福气。

  然而戴雁声不顾当下满怀期待的气氛,又道:“现下还有一个问题,若是情况稳定,也得希望苗公子早日醒来才好,若是拖得久了,恐怕这躯体不好保存,或许还未等他醒来,身体便先一步衰竭了。”

  “此话怎讲?”卓应闲的心顿时就被提了起来,更何况游萧,加上万里风,三个人六只眼睛紧紧盯着戴雁声。

  戴雁声表情未见一丝波动,公事公办道:“苗公子若能苏醒,体温会先行回升,近似常人。若是不能醒,情况稳定后会保持现在这样低体温的状态。可五陵渡这里,也只有冬季温度低一些,以目前的气温状态,恐怕是不行。”

  “现在能撑多久?”

  “若要放在冰窖之中,顶多一个月。”

  游萧急道:“要是给舅舅特意建一个冰窖呢?能留存久一些吗?”

  “不好说。”戴雁声摇摇头,“冰窖虽凉,但恐怕温度不够稳定。”

  万里风推了推他的肩膀,不耐烦道:“你就说有没有办法吧。”

  戴雁声被她推了个趔趄,神情略有些无奈:“办法有,但是很难实现。听说有一种冰棺,能够将放入其中的生物保持在这样不生不死的体温之下,这对苗公子来说,应该是极好的。只要将他放在里面,就可以保持身体的五脏六腑与他的头脑一样处在‘冬蛰’的状态,待他药效耗尽,体温升高,自会被冻醒,到时只要有人守在一边,及时将他放出来便好。”

  卓应闲问:“你说很难实现,是因为这冰棺难寻?”

  “我只听说过这个物件,并没有见过,也不知道去哪里能找到。”

  其他人顿时沉默,只有游萧转回身,看着苗笙,强忍着在眼圈里打转的泪水。喃喃道:“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是么?我该去哪儿才能找到这个冰棺?”

  看着游萧失落的模样,卓应闲的心里沉甸甸的,想开口安慰,又觉得似乎说什么都是徒劳。

  万里风脾气暴,恼火地看着戴雁声,往门外一扬头,示意他出去说话。

  戴雁声无奈跟她走出房间,万里风扭头看着他,压低声音怒道:“你怎么就非要打消掉那孩子心里最后一点希望?捂嘴都不行,拐弯抹角非要说出来!”

  “抱的希望越大,将来失望就会越大。”戴雁声垂着眼眸,“无止尽的期待会把一个人所有心神耗光的。游萧还小,心智不够成熟,我怕他妄执。”

  万里风望向苗笙房中,忧伤道:“你不懂,希望就像黑暗中的一点萤光,若是没了,才是万劫不复。若是当年,我先夫那封报丧信没有这么快送到家里,我也不会小产……那孩子要是生下来,现今也快与萧儿一般大了。”

  她向来把情绪藏得很好,嬉笑怒骂如同汉子一般,如今却像是再也忍不住似的,眼圈泛着红,强忍眼泪的模样更让人看了心痛。

  忽地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拢住,头顶传来戴雁声温和的声音:“风儿,或许我总想着头脑清醒显得太过凉薄,但有些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人一生的情感极其有限,若只惦着过往,如何珍惜眼前?”

  两人本是同袍,并不计较男女之别,如此拥抱无伤大雅。但万里风清楚戴雁声的心意,本能便要推拒,却被对方牢牢箍在怀中。

  “雁声,我们没可能。”万里风冷淡道,“一女不嫁二夫,你也值得更好的女人。”

  戴雁声不以为意,平日里古井无波的双眸闪过一丝执拗:“你便是最好的。”

  “我已心有所属。”

  “那又如何?他已经不在了,我也不算横刀夺爱。”

  “但我不会喜欢你。”

  戴雁声轻笑一声:“这可不由你决定。”

  “……”万里风哽了哽,“你怎么这般无赖?”

  “对付顽固的的人,就要用无赖的办法。”戴雁声轻抚着她的头发,语气霸道,“我不与你讲道理,因为情爱一事本无道理可讲。你心里惦着谁都没关系,我与你纠缠定了。”

  万里风气坏了,一脚跺在他脚面上,顺势推开了他:“疯子!你还怕萧儿妄执,怎么不看看你自己?”

  “他是他,我是我,怎能拿来比较?”戴雁声手背在身后,表情又变得清冷,仿佛方才那个耍无赖的人不是他,“你我之事改日再谈,倒是游萧,这孩子早慧,性子异于常人,你不能用对待普通孩童的方式对待他,他就像一棵长得太急的小树,需要修剪,而不是过分呵护。”

  说罢他便严肃地看了万里风一眼,转身往苗笙房中走去。

  万里风站在原地呆立半晌,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心道,什么你我之事改日再谈?根本没得谈!

  这男人太讨厌了,总是被他牵着鼻子走!

  作者有话要说:

  戴雁声:是的,我双标我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