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貌美恩公不对劲>第45章 陷阱

  这陷阱大约一丈多两丈高, 底部也有一丈宽,在他们落下的同时,顶部轰然盖下了一个竹木编成的网状“盖子”,把整个陷阱结结实实地盖住了。

  聂云汉跌到坑底, 摔了个七荤八素, 肋下伤口暴疼, 浑身脱力,一时间竟没爬起来。

  戴雁声正好落在他身边, 过来扶着他坐着:“怎么样?”

  聂云汉摇摇头:“没事儿,一会儿重新包扎便好。”

  万里风和左横秋仰头望着那“盖子”,面色十分难看。

  此刻高标趴在陷阱外, 他右臂受伤,用不上力,虽然擅长用的左手没事,可是一只手也抬不起那么重的竹木网盖, 着急地冲陷阱里大喊:“聂兄弟?戴兄弟?你们没事吧?!”

  聂云汉捂着伤口喊不出声,戴雁声向来不爱高声说话,万里风怒气冲冲地对着高标吼了回去:“别假惺惺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心里不清楚?!”

  高标委屈道:“我真不知道啊!明明我在前边走,一点事儿都没有, 怎么你们踩了就掉下去了呢?是不是没按着我的脚印走?”

  “谁知道是不是你在前边动了什么机关?要是你有心坑我们,我们踩哪儿都能掉下来!”夜色深沉,万里风抬头只能看见网盖外高标那颗黑色的脑袋, 气得火冒三丈,“到底想怎么样, 痛快说吧!”

  “唉,我知道现在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这样吧,我去山下给苗公子报信,让他派人来救你们,行吗?”

  左横秋一哂:“怎么,这就把我们撂在这了?”

  高标为难:“我一个人也弄不开这盖子,要不这样,你们稍安勿躁,我去找条绳子,把这东西吊起来,再把你们一个个拉上来,这总行了吧?”

  聂云汉在旁边低声说:“别跟他废话,让他走吧。”

  万里风便冲上面吼道:“你快点,要不然老娘出去弄死你!”

  “好嘞好嘞!我这就回家找绳子!安心等着我,很快回来!”

  顶上传来窸窣的脚步声,左横秋耸着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儿,冲聂云汉道:“走远了。”

  聂云汉点点头,轻轻吁出一口气。

  四人围坐在一起,万里风问道:“汉哥,你究竟有什么打算?”

  早在高标冒失闯进山洞、暴露自己所在的时候,聂云汉就开始怀疑他,接下来诸多疑点,想想也都跟这人有关。

  比如快到山洞之时,高标居然大声喧哗,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来了似的。这做猎户的,最懂何时该隐藏行迹,他却反其道而行之,明显有问题;

  再者,自己一行人与那黑衣、褐衣二人缠斗之时,石歧与谢辉仍在山洞内守着左横秋——左横秋服了软筋散,只是浑身无力,但并未昏迷,这一点他可以作证——而对向羽书和万里风下黑手的人,只有可能是高标;

  第三,聂云汉先前说要另找一处养伤时,问及高标,按理来说,此事于他一个本分猎户已经造成了诸多麻烦,如果照他此前那般胆小怕事的表现,应该忙不迭推脱才是,没想到他竟一口答应下来,言行举止前后不一,着实可疑。

  此事赤蚺等人虽不清楚聂云汉的打算,但几个眼神之间,也早已明白他的怀疑,因此一直配合他将计就计。

  “就算我不主动问他,他也会自告奋勇带我们找地方藏身,我不如给他搭架梯子,看他到底要怎么样。”聂云汉冷冷道,“我怀疑刚刚在山洞里抢人的那两个,跟这个高标是一伙的。”

  按他的猜测,那俩人一早在山洞口埋伏,等高标带赤蚺靠近,故意高声说话提醒他们,他们才冲进洞里做抢人之态,还假扮段展眉的手下,意图混淆视听。

  一见聂云汉便跑,就是不想被抓住讯问,而见两人一时难以脱身,高标自然要出手相助。

  “高标演这么一出,就是为了博取我们的信任,好带我们来这处陷阱。”万里风不屑道,“他还真够费劲的。”

  戴雁声道:“高标那俩同伙功夫非凡,他能成功偷袭风儿和羽书,想必功夫也不差,再加上他又熟悉山间地形,想拿下我们并不困难,演戏是为了什么?试探咱们的实力?”

  聂云汉点头:“嗯,应该是这样,而且,我们有苗笙的手书,能够把左哥救出来,还能不让石歧和谢辉觉察到——所以我想,高标的目的是我们全员!”

  “对啊!要不是你突然安排羽书跟石歧他们下山,我们还真的全都落在高标手里了!”万里风道,“这样一来,除了阿闲,谁都不知道我们落了难,连个来救的人都没有。”

  是啊,聂云汉想,说不定就连阿闲也以为我再一次抛下他,根本想不到我们是被困了。

  “因为我受伤的事,羽书心思不稳,我怕他露马脚,干脆让他下山去找阿闲。”聂云汉淡淡道,“况且,就算是将计就计,也得给高标制造点障碍,必不能让他那么轻松得手。”

  让向羽书去绿绮琴,一来可以避免赤蚺全员陷落的情况,虽然聂云汉并没指望有什么事能让这孩子来救他们,但万一他们不能自救,留个有默契的兄弟在外边,总是还能求救的。

  就算高标要费事再去抓向羽书,风险会更大一些,向羽书也能觉察出不对来。

  二来么……至少羽书去见了阿闲,阿闲能够放心,也不会误会自己。

  聂云汉第一次存了点不足为外人道的私心,想想还有些赧然。

  “这高标到底是什么人?我们与他平日无怨近日无仇,他为何要抓我们?”左横秋得知事情前后来龙去脉后问道,“难道他是段展眉派来的?”

  “昨夜段展眉才制造事端找苗笙要人,他应该没这么快知道左哥被藏在哪。”戴雁声道,“况且这个真假不知的高标若是段展眉的人,那段展眉根本不用去烧苗笙的大宅,守着左哥等我们上钩不就行了,反正早晚我们都会找来的。”

  聂云汉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而且我推测,这个高标,不管真假,本就是接了苗笙这个活儿的人,他目的是抓我们所有人,便正好借左哥来钓我们。只是苗笙完全不清楚他的心机,一脚踩进了他的陷阱里。”

  “他能在那木屋处假装受伤等着,说明一直派人监视着苗笙,昨夜苗宅起火这么大的事估计全城都会知道,他也能料定苗笙这边会有动作,定会派人来联系他,他不想叫人接走左哥,必得从中作梗。只不过他运气好,等到的竟是我们本人,甚至还带了苗笙的手书,更方便他瞒天过海了。”

  “啧,这个高标到底他娘的是什么人?!”左横秋自恃功夫过人,在独峪人那里都没吃过这么大亏,这下可好,进了五陵渡他就一直被人关着,还被喂了药,现在虽然被兄弟们救了,可依旧在别人的套里,心情着实不爽,“若是段展眉为了独峪人而抓咱们,高标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朝廷为了抓我们,已经有了悬赏?若是如此,我们也应当知道才对!”

  聂云汉沉默片刻,道:“左哥和风姐没有跟他们正面交手,戴爷,你觉不觉得,那黑衣褐衣二人,根本没打算伤咱们?”

  “那敢问您老人家肋下伤口怎么来的?”万里风蹲点儿的时候有的是耐心,一旦脱离那个环境,脾气就又急又冲,也不知道她自己是怎么平衡的。

  “那人手里留着劲儿呢。”聂云汉苦笑道,“若他真有杀心,我现在怕是已经没命了。”

  戴雁声点头道:“对,这刀确实不深,也不致命——若你这么说,我也觉得是这么回事,与那褐衣人交手时,明显能感觉到他只是想尽快脱身而已。”

  “那你们回忆一下他俩的身形和刀法,有没有感觉熟悉?”

  万里风和戴雁声略一思忖,似乎明白了什么,目光相触,异口同声:“他们也出身行伍!”

  既然他俩都这么说,聂云汉也便不再怀疑自己的判断:“我在山洞中曾观察过他俩,两人的站姿身形都像受过训练,警觉性也异于常人,交手时一招一式也带着行伍中的训练痕迹——虽然已经十分不明显,但咱们自己人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对!难怪跟那褐衣人对打的感觉非常熟悉!”戴雁声道,“难怪高标仅凭风儿第一支箭,便能识破她的藏身之处。”

  说到这个万里风就有些郁闷,随即她也想起来:“所以高标手上的箭茧,也能说明问题了,对么?!”

  猎户手上必然有箭茧,但有箭茧的未必是猎户,却可以以假乱真。

  “高标此人应当箭术了得,且轻功不错。”聂云汉道,“刚刚我明明见他踩上那几块石头,却没有触发陷阱,想必他借着夜色遮掩收了力道。”

  左横秋虽没见过那黑衣褐衣二人,但听聂云汉他们这么说,也觉得他的猜测有理:“若曾入行伍,必是军户,又怎么会到这儿来?莫非是逃兵?”

  “是逃兵也不奇怪,看那高标及他同伙二人,对这连峰山地形十分熟悉,想必在这里躲了很久。”万里风不屑道。

  聂云汉想了想:“这三人若是逃兵,能顺利逃出来,想必有军中之人的帮助。这次他们可能就是为了还这份恩情,才帮人做事。”

  戴雁声神色一凛:“你的意思是……”

  “你们还记得,写信给宋鸣冲、叫他去文州抓我们的那个人么?”

  聂云汉与万里风等人重逢后还没来及互通信息,这会儿他简明扼要地把跟卓应闲在拂沙县遇到的事儿说了一遍,提到了“某甲”,以及这个让宋鸣冲出兵的“某乙”。

  几人顿时心领神会,同他推测一致。

  万里风道:“不欲伤人,又要阻止我们继续调查,看来高标几人与某乙合作的可能性很大,再加上他们可能出身行伍——所以这个‘某乙’,难道真的是韩方?”

  上次他们推测“某乙”身份时,便怀疑过韩方,可当时因为向羽书情绪激动,大家都没再说下去。

  现在又说到韩方身上,越想可能性越大。

  毕竟韩方作为一方守将,放三个人逃离军中,于他来说是小菜一碟,高标等人为此报恩,也能说得过去。

  可是……韩指挥使德高望重,要把他跟“通敌叛国”四个字连在一起,几人皆是一阵心痛。

  总之,根据他们的猜测,这高标是受韩方所托,故意在此地拦截他们几人,因此对他们的情况比较熟悉,乃至一见面就能做出判断,还能及时调整方案。

  只不过他先前不慎被苗笙那边夺了先机,但又幸亏苗笙与段展眉之间有龃龉,高标才有机会假扮猎户,接了这个藏人的活儿,以逸待劳,用左横秋来钓鱼。

  尽管最终仍被聂云汉等人察觉,但不得不承认,这人的计划仍是灵活好用的。若是聂云汉粗心大意一点,说不定就中了招。

  即便现在看来,结果殊途同归,但将计就计和意外被囚仍有区别,至少聂云汉放跑了一个向羽书,将来可以做外应。

  沉默片刻,聂云汉岔开话题:“也不知道羽书到没到绿绮琴。”

  “你是怕阿闲担心吧?”万里风调侃道,“刚刚你昏迷的时候,可是一直叫着人家的名字。”

  聂云汉:“……我是梦见了昨晚的大火,担心他的安危!”

  “昨日危险已除,还这么记挂,那你怎么没梦见身陷囹圄的左哥?”

  左横秋“噗”地笑了:“小风,嘴下留情!”

  万里风看着聂云汉,促狭地笑:“惦记人家阿闲就承认嘛,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若是这么喜欢,何不大胆追求?我看他对你也不是无心。”

  戴雁声听了这话,盯着万里风,若有所思。

  聂云汉靠在坑边上,捂着肋下,借机转移话题:“哎,我这伤,不行,戴爷快来给我看看……”

  万里风适可而止,没再继续开他玩笑。戴雁声从背包里掏出药囊,解开聂云汉的绷带替他止血。

  左横秋瞟了一眼他们带的东西:“咱们带了攀墙绳,出这个陷阱应该没问题,现在怎么办?就在这儿等着吗?”

  聂云汉点头:“嗯,先等等,看高标下一步想做什么。正好借这个空当咱俩恢复恢复体力。”

  、

  天都黑了,还没有聂云汉的消息,卓应闲在苗笙给他准备的雕花大房里,无心享受那高床软枕,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手里攥着块檀香木,下意识地摩挲着。

  下午苗笙见卓应闲一个人待着无聊,便硬拉着他去街上转了一圈。进了香料店,苗笙自己配“有所思”,卓应闲没有携带香囊的习惯,只在一边杵着发愣。

  临走的时候他不知道怎么想的,看上了店家一块檀香木条,那木条只得半尺长,二指宽一指高,算是块不堪大用的材料,店主只用它来做镇纸,也不知道卓应闲要来何用。

  苗笙本要掏钱为他买,反正自己穷得只剩下钱,但卓应闲死活不肯,坚持要自己付钱。檀香木本不便宜,但这块算是下脚料,卓应闲跟店主砍了半天,花了二两银子买了下来。

  其实他没好意思告诉苗笙,几次与聂云汉同眠,明显能感觉到这人睡着的时候也时刻保持警惕的,已经成了习惯,就算处于安全的环境,也很难睡得踏实。

  以前听师父说,檀香木能镇定安神,行气温中,于是他觉得这块檀香木对聂云汉甚有好处,所以那瞬间福至心灵,想用这木条给聂云汉磨一支发簪。

  苗笙岂能不懂他的心思,只是不说破罢了,也便随了他去。

  自打从街上回来,卓应闲就攥着这木条没松开过。

  游萧趴在桌边托腮看他,大人模样般地叹了口气:“哎,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应闲哥哥你何必这么担心啊,我阿爹功夫那么好,不会有事的!”

  卓应闲脑门青筋直跳:“你舅舅给你请的什么先生,教你读的什么书?”

  “这不是先生教的,我听哥哥姐姐们念的。”游萧笋牙尖儿般白嫩的手指捏起果盘里的樱桃吃了一颗,脸皱成了一团,“啊……好酸!”

  卓应闲看他这样,不由地笑了,倒了杯茶递给他:“不早了,喝口茶快回去睡觉。”

  游萧捧着茶杯:“我就在你这儿睡吧!”

  “为什么?”

  “怕你想我阿爹,来陪着你啊!”游萧小嘴仍旧甜得很,“免得你长夜漫漫,孤枕难眠……”

  “打住打住!”卓应闲无奈,“你这孩子,怎么也不学点该学的。”

  “该学的我也会啊!要听我给你背《论语》吗?”

  “不用了,这个我也会背。”

  “那不如你背来给我听呀~”

  卓应闲:“……”

  游萧看着卓应闲被他噎得说不出话,笑得弯起了眼:“看,有我在,你就顾不上着急了吧?”

  卓应闲心道,我是不着急了,我暴躁,想打孩子。

  这时有人敲了敲门进来,是苗笙,他笑眯眯地说:“阿闲,你看谁来了?”

  “汉哥……是羽书啊!”卓应闲看见苗笙身后跟着的向羽书,声音里的失落明显得有如实质,简直像一块大石头砸在脚面上。

  可他也没顾及这么多,不由地往向羽书身后张望。

  向羽书见卓应闲变了装扮,也是怔了一怔,险些没认出来。

  苗笙看卓应闲这副遮掩不住的焦急模样,不由笑道:“别看了,就羽书一个人。”

  游萧从坐墩上跳下来,走到向羽书跟前,仰着头:“怎么是你啊?我阿爹呢?”

  向羽书才不跟小屁孩回话,直接对卓应闲道:“闲哥哥,我们找到左哥了,不过他身体有点虚,汉哥怕他们都进城来目标太大,给苗哥添麻烦,打算在山上找个地方休养几天再下来。”

  “左哥身体为什么虚?”卓应闲看向苗笙,“他受伤了?”

  苗笙坦然道:“他功夫好,若不想伤他,自然给他下了软筋散。”

  这倒也合理,卓应闲没再纠结这个,继续问向羽书:“此行可还顺利?他们都还好吗?”

  问的虽然是“他们”,但关心的实际上是“他”。

  向羽书张张嘴,想起了聂云汉的叮嘱。

  临走之前,聂云汉特意叫旁人回避,说要有事跟他交代,向羽书便凑到他近前,准备好生记牢他说的话。

  谁知聂云汉左臂一揽,勾过他的脖子,压低声音道:“你要敢跟阿闲提我受伤的事,回去再给你加二百军棍,记住了吗?!”

  不仅如此,还叫他连石歧谢辉都嘱咐一遍,不让走漏风声。

  回想这一幕,向羽书仍有点起鸡皮疙瘩,对卓应闲道:“都好着呢,尤其我汉哥,骂人声儿特别大!”

  卓应闲想起聂云汉跟向羽书逗闷子时的情景,不由笑了,稍稍安了心:“那就好。接下来你什么打算?留在绿绮琴和我一起等他们吗?”

  向羽书挠挠头:“嗯,汉哥也是想让我跟你作伴才派我来传信的,我就好生待在这吧。”

  卓应闲探询地看了苗笙一眼,苗笙会意,道:“向公子留在绿绮琴自然没问题,但他身份特殊,还是少抛头露面为好。”

  向羽书可怜兮兮地看着卓应闲:“我不能和你待在一起么?”

  “你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粘人?”游萧嘲讽道,“应闲哥哥还有正事要办,你别缠着他了。这样吧,左右我闲来无事,可以陪你玩几天。”

  他一边说着,一边到桌上端了那碟樱桃过来,笑得天真烂漫:“请你吃啊!”

  向羽书半日多米水都没打牙,这会儿见了红艳艳如玛瑙般的樱桃,不由地吞了吞口水。

  卓应闲:“……”

  萧儿这孩子还是得好好约束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阿闲:哪吒七岁就能闹海,萧儿已经八岁了……

  汉哥:棍棒底下出孝子,哼哼。

  游萧:阿爹,萧儿再淘气,也绝对不会惹娘亲生气。

  汉哥:……乖。

  阿闲:谁是你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