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奉旨和亲>第37章 露馅

  炎看着彪, 突然读懂了它眼里的神情, 它是看上这头大白狼了!

  “怎么回事, 我怎么也能看懂野兽的表情了,难道说是受赫连乌罗的影响?”炎吃惊地看着彪,彪瞅着狼, 狼目空一切。

  这气氛便陷入一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玄奇境地。

  “怎么回事啊?”大约是军队也没动手吧,有胆大的人开始发出疑问。

  “这异乡小子什么来头, 连武卫军都惊动了……”

  “可不是吗?吓死人……”

  “那头狼叫霜牙, 御前第一带爪侍卫, 可它怎么会站在斗兽士跟前……”

  “等等,哪有什么带爪侍卫, 我只听过带刀侍卫。”

  “这也我不知道,是听我在宫里当差的大哥说的,还是西凉王亲自封的呢。”

  “……”

  这你一言我一句的议论声越来越多,整座斗兽场里开始嗡嗡作响, 就像捅了马蜂窝。

  其实不用这些人发问,老头儿和卜鲁罕的心里也是直打鼓,这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武卫营和济纳雅莉竟然会屈尊来这里。

  而距离老头和卜鲁罕不远的角落站着几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们穿着遮盖住脚背的灰布长袍, 兜帽半遮着面, 看起来就像在防风沙,但他们的袍子底下全藏着劲弩, 见到军队来了之后,他们就把弩和箭转移到座位底下, 然后匆匆分散开,混入普通观众中了。

  这一次他们本想趁乱射杀西凉王,但没想军队突然来了,是谁走漏了风声还是……这事实在吃不准,只有先停手,下次再寻机会行刺。

  为首的年轻人盯着铁栏后的西凉王,气得拳头都快捏爆了,但他还是没有出手,拉实兜帽,把整张脸都遮住了。

  “不知将军大驾光临,是有何事指教?”老头儿觉得自己不能再“安静”下去了,该摆出斗兽营老大的姿态,便往前面站了站,高声询问下面的济纳雅莉。

  老头不想下去,是怕万一有点什么事,身边的斗兽士还能保护他。

  “你说什么?”没想,济纳雅莉摆出一副听不清的姿态,还手指往跟前一戳道,“下来讲。”

  老头愣了愣,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看,此时要是因为怯场而不下去,那以后斗兽营里谁还会听他的话。

  老头只得清了清嗓子:“都让开。”

  前边的人纷纷闪开,老头一步一步走下观众席,面色铁青地来到济纳雅莉面前。

  “罗桑。”济纳雅莉微笑着道,“近来可好啊?”

  已经很久都没有人直呼老头的名字了,一是不敢,二是拍马,所以大家都叫他“老大”。

  “托将军的福,斗兽营的一切都还照旧。”老头皮笑肉不笑,端着一副大佬的架子,殊不知围观的兽斗士都在想:罗桑是老了,弯腰驼背的,是该由卜鲁罕来当家了。

  卜鲁罕更是满脸得意,看着这出意外的好戏。

  “一切照旧就再好不过了。”济纳雅莉笑了笑,然后指着场中央的炎问罗桑,“这场比赛,是这个异乡人赢了么?”

  “额,这个……”

  “怎么了?”

  “那头彪不知怎么的,放弃战斗了,所以……”

  “按照斗兽营的规矩,只要野兽不再有战斗力就视为胜利,不是吗?”济纳雅莉问道。

  “话虽如此,但这不再有战斗力,一般指的是死亡啊。”罗桑道,“还没有出现过不战而胜的。”

  “你都说了是不战而胜。”济纳雅莉脸上的笑意更浓,“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罗桑吞了口唾沫,“是,是他赢了。”

  满座赌徒立刻发出不满啧啧声,还有人小声骂着骗子。

  “你们那点钱算什么,我们斗兽营亏得才叫惨,”罗桑忍不住嘟囔道,“我可是庄家。”

  罗桑坐庄,而且摆明要炎死,所以他把赔率开得极高,想要大家都去买炎赢,从而狠赚一笔。

  但没想这些资深赌徒都知道异乡人得罪了卜鲁罕,连武器都没法买,还怎么斗兽?于是他们在开场前一刻集中下重金赌异乡人会输。

  炎眼下获胜,赌徒的本金赔个精光,全都怒气冲天,认为斗兽营作假设局,故意忽悠他们上当,而罗桑其实也痛失一大笔钱,因为他要赔给那些买异乡人胜利的人。

  “你既肯认账,那便好说。”济纳雅莉伸出手,她手里竟拽着一大把蓝布条,上面皆有斗兽营的烙印章。

  “这是……”罗桑愣住,脸色煞白,他心里想的是先认账后使坏,让人暗杀那些买炎赢的人,他可不会当真赔光自己的家底。

  “君上买了他赢,二十倍。”济纳雅莉笑了笑,“我是代君上来拿奖金的。”

  “天啊!”众人皆惊,之前还道斗兽营作假,想要爆冷收好处,原来没有,这最大赢家居然是西凉王!

  “我、我……”罗桑冷汗如雨下,这个关口他哪怕是再舍不得,对着武卫营和济纳雅莉也不敢说个“不”字。

  他还不能去为难炎,方才他还动过脑筋,当众把炎杀了,诬陷他弄虚作假,便能使这次比赛作罢,那些赌徒也乐见此结果,可是眼下有君上的赌注,他是连炎的一根汗毛都不能动。

  “乌斯曼赌我赢?”见到这一幕,炎眨巴了两下眼睛,和其他人一样不敢相信,“他是想爆冷?”

  不管西凉王在想什么,炎心里还是松口气的。

  其实他也有预料过,比赛结束时才是一场硬仗。卜鲁罕也好还是场上的赌徒都不会愿意见到他赢,肯定会千方百计让他输掉或让比赛不作数,但炎没想到军队会来,更没想到乌斯曼也下了注,还赌自己赢。

  “我这是帮他赚了一大笔钱么?”炎皱着眉头,难怪这头狼要来给自己撑场面了,原来他就是乌斯曼的摇钱树呀。

  “这家伙果然狡猾。”炎想着,在心里已经把乌斯曼揍得体无完肤了。

  “麻烦你快点!”济纳雅莉催促罗桑道,“本将军还有事呢。”

  “好……”罗桑抬手示意手下去拿钱来,在这个瞬间,他似乎又苍老了十岁。

  炎站在那儿,环抱着胳膊,突然好奇自己到底替乌斯曼赢了多少钱?

  大约一刻时,有三十位斗兽士在阿布拏的带领下,扛着一只只半人高的木箱出现了,总共有十六只。

  他们把箱子放下,全都一副魂不守舍、惴惴不安的模样,且齐齐望着罗桑。

  济纳雅莉走到箱子边,用手里的剑鞘挑起一只箱盖,阳光让里面原本死寂沉沉的马蹄金染上了一

  层跃动的色彩,金灿灿的特别耀眼。

  “很好。”济纳雅莉点点头,“全拿走。”

  两队士兵整齐出列,走到箱子边接替了斗兽士,把箱子抬起来。

  济纳雅莉走到炎的面前,扬起下巴道:“异乡人,君上很看好你的下一场比赛,要继续加油。”

  “呵,”炎一挑眉头,嘲讽道,“十赌九输,你还是劝君上见好就收,免得输光身家。”

  “异乡人,你这么为君上考虑,君上知道了一定很开心。”济纳雅莉还冲炎点点头。

  “我哪有……”炎立刻抗议,但很快收住口,有些懊恼地抿着唇。

  济纳雅莉见自己让炎那张“铁板脸”破功,心情大好,不过她的事情还没有办完。

  “这头彪我就一并带走了。”济纳雅莉指着地上的狮虎兽道。

  “这怎么可以,这是我们斗兽营……”罗桑阻拦道,他还指望把这头彪宰了卖呢,这身皮毛能值不少钱。

  “银月部落的公主在狩猎时不幸丢失了一头爱宠,据说是一头罕见的狮虎兽,本将军奉君上之命为公主寻回爱宠,”济纳雅莉道,“倘若这头彪不是公主的,我晚些时候自会送回。”

  银月部落是很富裕的部族,族长与罗桑都有过交情,见是公主的宠物,罗桑也没法拦着,心里也很清楚这头彪是极富裕的人才养得起的,换而言之,这就是公主的彪。

  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济纳雅莉带走了钱,还带走了彪。

  白狼和军队一起撤走,走时还舍不得炎似的,一步三回头,看得炎寒毛直竖。

  罗桑暂且拿炎没有办法,便让他退场,但过些时日炎还有第二场比赛,这次炎害他血亏,下一次他不会让炎好过。

  这满场的赌徒都不会让炎好过。

  如果说炎上场时,众人的眼光都是巴不得他输掉,那他离场时众人的目光就更凶恶了,简直是巴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炎深深叹了口气,斗兽场果然是不好下。

  这一次,他算是竖敌无数了。

  但……炎的心里还是有些感谢乌斯曼的,不管他出于何种目的,确实为自己“保驾”了一次。

  就像那次他给自己王钱一样。

  “他……不会是真的在帮我吧?”炎想着,朝满面微笑的赫连乌罗走去。

  “炎!”就在炎走过栅栏铁门,想要和赫连乌罗打招呼时,伊利亚先蹿了出来!

  “你去哪儿了?”炎问伊利亚,从比赛开始就没再见着他,只有赫连乌罗守在这。

  “他去下注了。”赫连乌罗道。

  “啊?”炎瞪着伊利亚,“你也下注?”

  “对啊。”

  “赌我赢吗?”

  “这个么……”伊利亚笑着点点头,“对啊。”

  炎忽然眯眼一笑,伸手就往伊利亚的腰带里操去,伊利亚左闪右躲,还是躲不开炎的手,藏在腰带里的两条布给拽了出来。

  “红色、蓝色。”炎看着布条,“你两边都下注了?”

  “炎,你别生气,我就这么点私房钱,自然要留点底的。”伊利亚赔笑道。

  “我没生气。我是觉得你两边都买,真是聪明。”炎啧啧道,“我的赔率这么大,如果我赢了,你就挣大发了。即使我输了,在那个赔率下,你也能兜住一点底钱。这里所有的人,都没有你伊利亚聪明呢。”

  “看你这么夸我,我怪不好意思的。”伊利亚笑着挠头发。

  炎把布条还给他,然后问赫连乌罗:“你呢?可也下注了?”

  “我没有。”赫连乌罗笑了笑,“光顾着看你,没来得及。”

  “好兄弟!”炎拍了拍赫连乌罗的肩头,笑道,“总算你还有点人性,对了,你刚才看到那头狼没有。”

  “霜牙吗?”伊利亚脱口而出道,“那是神女峰的白狼王。”

  炎忽然看向伊利亚,然后微微笑了笑:“原来它叫霜牙?”

  “对啊,还是君上给它取的名字,很好听吧。雪霜一般的白牙,帅到没边。”

  炎淡淡一笑,心头却裂开一道口子。

  “走吧,我们去大吃一顿。”伊利亚赢了不少钱,心情大好,“今天我请客!”

  “你们先去吧,我想歇会儿。”炎揉了揉肩头,沉声道,“还想泡个澡。”

  方才他在场地里滚来滚去的闪避,满身的尘土。

  “也好。”伊利亚见炎灰头土脸的模样,便道,“那我和赫连乌罗……”

  “你自己去吧,我还不饿。”赫连乌罗拒绝了他,还用眼神催促,“你快走。”

  “哦!好。”伊利亚认为君上是想和炎单独相处吧,便急忙溜走了。

  炎回到营帐,对紧跟在身后的赫连乌罗道:“你帮我烧壶热茶吧。”

  “好。”赫连乌罗点点头,他的帐篷内还有一壶清泉水,便回去取水。

  炎走到蓄水池边,以往他都是用水桶提水起来冲澡,可是这次炎忽然就往里边一跳,噗通一声,整个人都沉了下去。

  “伊利亚是乌斯曼的人……”炎在池底睁开眼,看着深绿色的苔藓和破碎的砂石,又一次在心里肯定,伊利亚是乌斯曼的眼线。

  如果伊利亚当真只是一个贩卖黄麻枝的小贩,怎么会那么清楚西凉王身边那头大白狼的事情?连它的名字是西凉王亲自取的都知道。

  而且伊利亚说起霜牙时的语气,就像在聊一头熟知的宠物,而非一头人见人怕的狼。

  难怪乎乌斯曼总能及时的对自己“施以援手”,因为有伊利亚在通风报信,他就和萨哈一样看似一位挚友,却是别有目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炎想起儿时在国子学念书时,温太师说的那句话。他从小就知道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几乎都带着“目的性”,一切皆为私利,只有他的皇兄不会这样。

  他一直想像皇兄那样,纯粹的以诚待人,用真心去结交朋友,但为什么又被骗了。

  “是我太笨了么?”炎扪心自问。不然他怎么会一而再的上当,而且又都是上乌斯曼的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