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陶泥塑成优雅挺拔的曲线,连成绵延的小型山脉。奥林为各个山头捏出尖角,从沙盘上抬起头,擦净双手上的陶泥,向工房外漂浮而去。

  邻邦的内战结束已有半个月,伊思塔罗山的隧道落成似乎也成了前尘往事。奥林回到都城之后,即刻钻进简陋的工房,潜心愉快的私人创作。比起先前的单纯人像,作品中增加了自然风光和建筑。征战虽然疲累,倒也增长了见闻。

  工房的背阴处有躺椅和阳伞,阳伞宽大,足够户外宴会使用。近卫在那里等候他,见他过来,就撑开伞,躺椅被伞的阴影覆盖,形成舒适的庇护。

  “指挥官,”奥林躺进阴影之中,“今天过得好吗?”

  “没有战争的时候,我是你的近卫,”维玻侍立在奥林旁边,附身望向他的脸庞,“你在工房似乎很快乐。”

  “只要不打仗不施工,做什么都快乐,”奥林蜷起来,近卫为他盖上薄毯,“谢谢你的体贴,让我自己休息一下。”

  “有给你的信,”近卫从身后取出信笺递上。

  “好,”奥林接过,掂了掂,“劳烦等我回信。”

  近卫到工房去取笔墨。奥林打开信,信纸背面盖着金色的顺时针环印,证明经过了君主的验视。奥林知道这条规矩,但从未亲身体验。他展开信纸的正面,陌生的字迹呈现在眼前。

  “

  奥林亲王,

  在坊间听闻您的决定,深感迷惑。王子公主们的教育固然重要,但国家的工程更需要担当。恳请亲王改变投身宫廷教育的想法,留在更擅长的领域。我需要您,国家需要您,您的兄长更甚。为了国家的未来和无穷的奇迹,请留下。

  这是作为一个人的真实想法,语言经过无名学者的简单修饰。

  马洛

  ”

  奥林皱起眉头,这时近卫也送来了纸笔。他拿起笔,写下冷静的话语,日后他批阅诏书也是这个样子。

  “

  亲爱的哥哥,

  于我而言,承担国家的命运太过劳累。请改变你的初衷,因为你的子女之中必将有能担当这责任的。

  我渴求你的爱和保护、渴求家庭生活的温暖。念及战时的小小成果,还请成全我的愿望。

  ”

  奥林叠起信,递给近卫。

  “请送到君主那里去,”他说。

  近卫领命而去。奥林打了个响指,马洛的来信飘入工房,插入沙盘和桌面的间隙。信笺正对的沙盘位置是挺拔的山脉,山地有贯通的出入口。

  奥林阖上眼睛,陷入白日梦般的浅眠。第一笔工程款已经送入他的仓库,尽管只是十三分之一,也超出了他的日常花销、变为存款。尽管陶泥堆满了三分之一个工房,他还是想购入新的,囤积让他感到富足,接踵而来的创作令他感到安全。因为创作之中,世俗的评判无足挂齿。

  羽翼的扇动声传来,奥林从卧榻上起身,近卫去而复返,怀中多了个小小的身影。

  “亲爱的叔叔!”

  他的侄子曼德刻里特从近卫怀里跳出来,奥林伸出双臂,接住侄子。

  “你来了,”奥林说,“你要感谢维玻送你一程。”

  “不要!”侄子扭过头。

  “为什么?”奥林问。

  “我可是个王子,王子不要和下人打招呼。”

  “维玻不是下人,是叔叔从小到大的朋友、这个国家的开国元勋。”

  “是吗?”

  “如果你学到人类编纂的历史,就会发现他的名字在上面、在兼具谋略和勇武的将领的名单里。将来你要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登基,绝对不会希望他出现在你的反对派之中。”

  “感谢指挥官维玻送我到叔叔身边,”小小的身影回过头,用清朗的声音高喊。

  近卫挑挑眉毛,离去了。

  奥林把侄子放下,让他洗手,再拿个史莱姆给他玩。史莱姆装在特制的陶钵中,呈现出透明清澈的蓝色。侄子把史莱姆抓出来,向地上摔去,发出啪嗒啪嗒的粘稠声音。

  “叔叔又去姐姐那里,不理我,”侄子哀嚎道。

  奥林躺回躺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