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林看到卷宗的前几行,伸手就抢。神灵按住恶魔,重复他的问题。

  “为什么要记这些?”奥林反问。

  “君主当然值得记载,”卡拉斯解释道。

  “写这些禁忌之事,你不怕死?他杀过一位神灵,不在乎再杀另一个。”

  “你肯定不会让他这么做啦……告诉我你所知道的故事,我用血来交换。”

  迷惑从恶魔眼中闪过,神灵拿起笔,蘸取墨水。

  根据奥林的描述。艾德埃塔曾有一位爱人是迪兰的宫廷法师,女士名为娅莱希雅,这份爱改变了她的命运,她被人类的宫廷放逐,却进入了恶魔的殿堂。艾德埃塔授予这位女士唯一的首相名号,这在人类的世界中是不可能的。

  女士促成了大陆外的人类国家和玫瑰堡的贸易关系,双方暂时避免了征战。人类的国度也越来越小。

  “她还遇见了族群的……”

  “好了,首相的功绩固然值得称颂,但是,”神灵打断他的伙伴,“故事呢?”

  奥林摘下蚀变的橄榄石夹子,思索物件承载的故事。

  由于战时缺乏材料,玫瑰堡外围的几处城防使用了空心的建筑方式,其中并未充填石料。战后,此处尚未修缮便出了事故,葬送了几个在城墙下玩耍的幼年恶魔。能为此负责的也就只有决策的工匠。

  “是我忘了。这该死的城池简直是诅咒,砍了我算了,”在君主的审判厅上,奥林是这么回答的。

  判决非常简单,君主命令工匠在刑期中修正图纸,刑期结束再去现场修缮。本来是无可指摘的判决,奥林却在审判厅上喷了个火球。君主的威严不容如此。两位侍卫迈上厅前,熟练地拉动锁链和镣铐,把情绪激动的受刑者吊起来,拉开他的翅膀,掀起法衣,落下鞭笞。

  惨叫让行刑者暂停了手上的活计,望向他们的君主。

  “打了几下?”艾德埃塔问。

  “三下,陛下。”

  “继续,”艾德埃塔摆摆手。

  行刑者领命。第四下鞭笞掀去了受刑者背上的鳞片,从中流出岩浆般的血液,第五下夺去了他的意识,第六下就像抽打死尸了。对受刑者而言也许是件好事,免得清醒时受苦。等到十下打完,艾德埃塔摆了摆手,侍卫把奥林拖走,这桩案件就算告一段落了。

  月湖位于玫瑰堡的南端、火山的中心。湖中的孤岛上留有人类修建的塔,后来被改建、用作恶魔的监狱。塔高百米,中间是空的,顶楼是奥林的专属牢房。让他身陷囹圄的罪行几乎都与玫瑰堡的城池有关,奥林在建筑上的失误往往是牺牲诸多恶魔性命的灾难。艾德埃塔索性命令狱卒安放建筑所需的资料,以便必要时,唯一的囚犯能快速排查工程的缺陷。

  狱卒是奥林的近卫维玻,侍奉他们多年。故而这牢房被称为行宫也不为过。

  奥林举起环形的橄榄石夹子,对神灵说:

  “娅莱希雅女士和君主的婚期将近时,我还在狱中服刑。出于人类的礼貌,她到牢狱中探望我,送来此物。君主有个一样形状的。夫人相信类似的物件能引起和睦的关系。”

  “你怎么看?”神灵触碰饰品,其上存留的气息证明恶魔所言非虚。

  “这就是物质层面的矿物,少见,却也没什么价值,因为上面没有魔力,”奥林把夹子夹回法衣上,“人类认为一些行动能赋予物质额外的属性,其实并非如此……”

  “何以见得?”

  “我做过类似的尝试,强行为一些矿物附着魔力,几个昼夜就散去了。”

  “你哥哥如何处理他的那只环形物品?”神灵问。

  “镶在礼仪场合穿的铠甲上,附加了必要的魔力。”

  “是谁完成了这项工作?”神灵问。

  “首相劝他做的,这矿物附魔的性能尚佳,我想他是因此接受的。”

  “你啊,”神灵握住恶魔额前的角,摇晃他的脑袋,“是谁完成了镶嵌的工作?”

  “是我。”

  “你是作为兄长的弟弟来完成这件事的,而不是作为君主的工匠,明白吗?”

  “首相也这么说过,”奥林露出惊讶的表情,“你如此了解,一定观察人类很久了……啊,是啊,你是文明的记录者。”

  “你的感情怕是存在于失落的灵魂之中。”

  “并非如此,即便身躯离开了灵魂之后,我还能感觉得到。想回到家乡,见到君主和首相、侄子侄女、命途短暂的朋友、甚至以前的妻子。我只是无力实现他们的愿望,这无能让我的感情变成煎熬。”

  卡拉斯不知如何安慰,便呼唤恶魔领取许诺的报偿。

  恶魔犹豫片刻,突然说:“恐怕也要让你失望了。”

  “记录文明是我的职责,你不要想着代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