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星舒与霁林对视一眼,皇帝召各官员家的公子入宫培养一事,他们也有所耳闻,没想到这件事竟牵扯到沈克。

  阮星舒道:“我就说皇帝不会那么好心,原来其中还真有猫腻。”他摸了摸下巴,对霁林道:“你说,皇帝忽然传你回来,会不会是沈克的意思?”

  他们虽未与沈克接触过,但从众多传闻中也知道沈克的性子。沈克此人修为极为,且心狠手辣,做事更是随心所欲。

  他能潜在宫廷之中与众人玩什么“美人游戏”,自然可以来了兴致,想见一见皇帝的小儿子。毕竟霁林自小被丢在外面,谁知道他会长成什么模样,将来会不会成为他的心头大患。

  这样也恰好能够解释,为何皇帝将霁林叫了回来,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他。因为在皇帝心里,霁林是个不祥之人。

  霁林轻轻摇头,他摇头并不是在说不知道,而是表示不管答案是什么,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他不在乎。

  走在阮星舒前面的那名男子又与同伴交谈了几句,语气变得愤怒起来:“岂有此理,我沧澜与魔族势同水火,如今沈克竟然堂而皇之的入我皇廷,将我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简直……”

  男子情绪激动,声音不自觉拔高了。前方众人不由都停下脚步看过来。男子的同伴一把抓住男子的胳膊,让他冷静一些。

  男子双目通红,呼呼喘着粗气,他看向前方那些驻足的人,哑声道:“你们也都看见了是不是,那人就是……”

  “王大人。”一道十分难听的声音自人群最前方传来,人群自发让开一条道,就见一名生的尖嘴猴腮的男子走了过来。

  被称为王大人的男子道:“国师。”

  “王大人,慎言呐。”国师含笑看着愤怒的男子,“大家都亲眼看见了,那屏风后的分明是月姬娘娘,怎会是沈克。”

  国师说着看向周围,“诸位,是不是?”

  旁边有人点头附和,也有人面露迟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男子道:“你们……”

  国师打断他欲开口的话,说道:“王大人,你也说了,魔族与我们势同水火,陛下身为沧澜的君主,怎么可能放任沈克入我宫廷,还堂而皇之的参加宫宴。你这般言辞,可是对陛下的大不敬,你可想好了,这样的罪责你担负的起吗。”

  男子欲开口,被同伴死死按住了。

  僵持间,就见一队身着轻甲,腰悬利剑的守卫走了过来。那国师看了一眼,笑道:“是来接各位小公子回去的。”

  领头的人冲国师一抱拳,说道:“是。”

  原本在殿上意气风发的少年们见到这些侍卫,脸上都露出惊恐的表情。他们虽然年少,但不是傻子,屏风碎裂之时,那后面坐着的人绝不是月姬。若那人真是沈克,他们岂能不怕。

  原本还在附和国师的大臣也变了脸色,他们怎么忘了,宴会结束,他们的孩子是不能同他们回家的。

  起初他们欢天喜地地将自家孩子送进宫中,是希望他们能被皇帝选中,将来有一个好前程。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喜怒无常,且嗜杀成性的沈克就在宫中,他们怎能舍得让自己的孩子陷在危险之中。

  大臣们都将自己的孩子护在身后,那国师看了一眼面前如临大敌的众人,奇怪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说着一挥手,“来人,请各位小公子回去。”

  守卫们一动,大臣们也动了,双方呈现出对峙之势。国师眼睛一眯:“怎么,你们这是要造反?”

  国师话音落下,那队前来接人的守卫就将手按在了剑柄上,气氛忽然之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僵持片刻,最终是这群大臣败了下来,那些少年被带走了。

  这般结果,也在意料之中。

  如今皇帝一口咬定那屏风后的人是月姬,他们拿不出证据,真的动手便是师出无名,便是造反,而且他们参加宫宴,身上并没有携带武器,真的动起手来,吃亏的还是他们。

  且皇帝拿住他们的软肋,只是为了不让他们轻举妄动,这群孩子暂时还是安全的。真的打起来,他们反而可能陷入危险之中。

  两相权衡,还是另做打算的好。

  少年离开后,周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中,国师笑眯眯地看着面前脸色铁青的众人,说道:“天色不早了,明日还要早朝,诸位快些回去吧。”

  说着一整衣袍,在两名守卫的护送下离开了。

  王大人几乎是恶狠狠的盯着国师的背影,恨恨道:“小人!”

  有人心中焦急:“这可如何是好啊。”

  也有人出来劝他们放宽心,被众人怼了回去——“你尚未成婚,不曾为人父母,自然不明白我们的心情。”

  这群大臣骂骂咧咧了一会儿,各自忧心忡忡的回去了。

  阮星舒与霁林一直在旁围观,发现这群家伙完全无视了他们。阮星舒戳了一下霁林的肩膀,玩笑道:“哎,咱们什么时候学会的隐身术呀。”

  霁林并不觉的这个玩笑好笑,他说:“回去吧。”

  阮星舒双手放在脑后,一边同霁林向前走,一边轻声问:“这就回去了?你难道不想……”

  霁林一个眼神扫过来,阮星舒嘿嘿一笑,欣慰道:“咱们不愧是师兄弟,真是想到一块去了。二皇子是住在琼安殿吧。”

  霁林嗯了一声,两人回到青云殿,远远的就看见有人等在那里。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

  霁林道:“过去看看。”

  两人走上前,候在门口的人就迎了上来。

  “四殿下。”那人恭敬的行了一个礼,说道:“马车已经备好了,殿下请随我来。”

  阮星舒笑道:“马车?大哥,我能问一下,你这是要接我们殿下去哪儿吗?”

  那人道:“军营。”

  阮星舒眨眨眼,这是什么意思?总不会让霁林去带兵吧。想想都不可能的。

  那人又催促了一遍。

  阮星舒转了下眼珠,说道:“这是谁的意思?我们殿下不去,你回去吧。”

  那人说道:“这是陛下的意思,四殿下,还是别让小的为难了。”

  果真是皇帝的意思,或者说,是沈克的意思。

  阮星舒看了霁林一眼,就听霁林道:“好,我们收拾一下。”

  那人拦在他们面前,说道:“四殿下,一切都收拾好了,你直接同我去就好了。”

  霁林动作微顿,片刻后道:“好,带路吧。”

  阮星舒作为“赠品”,也同霁林一起上了马车。马车一路驶出京都,越行越远。

  阮星舒撩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就见外面黑漆漆的,道路两旁的树木随风晃动,仿若鬼影。

  阮星舒道:“你说,他们不会是想要杀人灭口吧。”

  霁林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声音淡淡的:“你怕吗?”

  阮星舒放下帘子,嘿了一声:“许久不曾与人动过手,我可是期待的不得了。”

  阮星舒的期待最终落空了,马车停了下来,车夫在外面道:“四殿下,到了。”

  阮星舒率先从马车内出来,就见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军营。阮星舒与霁林下了马车,立刻有人迎上来,收缴他们的武器。

  军营守备森严,且高手众多,阮星舒自知这个时候逞英雄没有任何益处,没说什么,就将敛尘剑交了出去,霁林也同样。

  交了武器后,两人又领了被褥和衣服,阮星舒翻看了一下,是军装,他笑道:“这算什么怎么还发配充军了。”

  霁林已掀开帐篷,阮星舒见霁林停下动作,走上前探头看了一眼,就见敞篷内是大通铺,里面或站或坐着许多少年,且都是些熟面孔。这些都是参加宫宴的少年。

  不过那大皇子跟三皇子并不在此处。

  阮星舒瞅了眼帐篷内的环境,说道:“这还真是一视同仁,皇子也没有优待。”说完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就跟被一根小刺刺了一下一样。他心说霁林这皇子当的,真是太惨了。

  阮星舒拍了一下霁林的肩膀,真情实意道:“早知道小时候我就不那么欺负你了。”

  霁林奇怪的看了阮星舒一眼,阮星舒想了想,认真道:“以后我会对你好一点。”

  霁林道:“那真是多谢你了。”

  阮星舒眼睛一弯:“客气客气。”

  *

  阮星舒将领的东西丢到空出来的位置上,目光在人群中转了一圈,没发现欧阳明静的身影。

  他奇怪道:“不是说各位官员家的公子都在此处吗,怎么不见欧阳家的小公子?”

  阮星舒的声音很轻,只有离他最近的霁林能听到。

  霁林替阮星舒整理好乱丢的衣服和被褥,轻声答道:“欧阳家世代行医,没有威胁。”

  阮星舒一想便明白了,他低叹道:“老爷子还是未雨绸缪,知道让孙儿藏拙,要不然他也要被关在此处了。”

  霁林已收拾好床褥,条件特殊,他这位皇子适应环境的能力极强,也不抱怨,直接就躺下了。

  阮星舒也不管帐篷内的其他人,在霁林身边躺下了,他低声道:“这就睡了?”

  霁林嗯了一声,起初他还担心会有危险,但现在见到这群少年,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霁林用只有他跟阮星舒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找个机会去琼安殿看看,霁云应该知道些什么。”

  阮星舒笑道:“你不是厌恶宫内的事吗,怎么对这事这么上心?”

  霁林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将眼睛闭上了。

  阮星舒调整了一下姿势,正想入睡,余光忽然瞥见远处的少年们都在看他,他也不扭捏,冲那群少年招手道:“天色不早了,你们还不睡?”

  一名少年道:“你跟四殿下……你是九霄云门来的,你叫阮星舒?”

  阮星舒来了兴致,起身道:“哦?你们知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