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云在众人的注视中跨入殿内。

  大殿内灯火通明,映出霁云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好像下一刻,他就会羽化飞升一般。

  阮星舒望着霁云,心说原来传言是真的,这二皇子真是伤的厉害。

  不仅阮星舒在看霁云,殿内其他人也在看,有窃窃低语声传过来。

  “二殿下怎么来了。”

  “看他伤的这般重,不安心修养,来此处做什么?”

  “不清楚,且看看吧。希望他今日不要扫了陛下的兴致才好。”

  阮星舒将这些人的话听在耳中,短促的与身侧的霁林交换了一个眼神。听这些人的意思,二皇子经常与皇帝起冲突?

  阮星舒进京多日,接触过大皇子霁廷,三皇子霁风,唯独这二皇子,他不曾接触过。宫中也甚少有人提起二皇子的事,就好像有所忌讳似的。

  阮星舒就是想打听,也打听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阮星舒食指轻轻敲击桌面,就见霁云在霁林面前停下了脚步,他冲霁林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对于霁云的示好,霁林先是微微一怔,接着还了一个礼。

  霁风则怒瞪着霁云,从他凶狠的目光中能够看出,他对霁云阻止他的杀招十分不满,可他像是对霁云颇为忌惮,心中虽有不满,却不敢说什么。

  霁云从始至终也未看霁风一眼,他同霁林打过招呼后,就将目光投向御座之上。霁云不带什么情绪的目光从御座旁的屏风上扫过,接着才看向座上的霁泽。

  对于二儿子的突然出现,霁泽表现的有些奇怪,他表情僵硬,眼珠往屏风的方向斜了一眼,又很快收回,眼底隐隐闪过担忧的神色,好像生怕会出什么事一般。

  这些怪异的情绪在霁泽脸上一闪而过,快到让人无法捕捉。他很快调整好面部表情,做出一副担忧的模样:“云儿,你的伤还未痊愈,怎么过来了?”

  说着看向候在殿外的霁云的随侍,斥道:“你们是怎么照顾二殿下的!”

  殿外的两名随侍满脸惶恐的跪下来:“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对于皇帝的关心,霁云脸上的表情很是冷淡,他说道:“父皇,儿臣在宫中静养数日,已觉得好多了。听闻今日有宫宴,就想过来看看。”

  众目睽睽之下,霁云都这样说了,皇帝也不好将人赶走,只能点点头:“入座吧。”

  霁云落座后,霁林也走了回去,霁风连番丢人,气也没处撒,只能不停的喝酒。

  比试继续进行,这群官宦家的少年郎虽说有一部分养尊处优,不求进取,但其中也不乏优秀之人。

  阮星舒瞧着手痒,尤其欧阳明静也在场,可他又不便上前,心中不由大为遗憾。

  霁林能够明显的感受到阮星舒的失落,迟疑片刻,将没收的酒壶连同酒杯一同送到阮星舒面前。

  看着桌上突然出现的酒壶和杯子,阮星舒先是一怔,接着就笑开了。

  “多谢小师弟。”

  阮星舒眯起眼睛喝下半杯美酒,觉得心中大为舒畅,他心说今日殿上比试不能用兵器,赤手空拳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改日再约。

  阮星舒正想着,就见一名穿着紫色锦衣的少年走到殿前,冲欧阳明静道:“明静,来与我打一场吧。”

  紫衣少年的父亲道:“灿儿,莫要胡闹,明静自小就跟着欧阳先生修习医理,哪有功夫练剑。”

  一旁的大臣也笑道:“是啊,陈小少爷,你另选一名对手吧。”

  阮星舒瞧着这些人,心中颇觉奇怪,欧阳老先生不论在京都还是仙门中声望都颇高,这些官员劝说那紫衣少年的话,也并没有半分对欧阳明静的轻视,倒好像是在他们心中,欧阳明静只是一名医者。

  阮星舒与霁林交换了一个眼神,决定静观其变。

  那紫衣少年瞧着十七八岁,身姿挺拔,意气风发,当着皇帝和这么多大臣的面他一点也不怯场,笑道:“只是切磋,点到为止。欧阳兄,你意下如何?”

  欧阳明静看向身旁的欧阳老先生,欧阳老先生捋着胡须笑道:“既如此,明静,你就去吧。”

  欧阳明静点点头,从座位上起身。

  阮星舒的目光落在欧阳明静身上,就见欧阳明静在那紫衣少年手中没过几招就败了。

  欧阳明静败的十分自然,一点都看不出造假的痕迹,皇帝还亲自鼓励了他几句,说什么术业有专攻之类的话。

  阮星舒忍不住眯起眼睛,若非他前几日才跟欧阳明静交过手,此时只怕也被糊弄过去了。

  欧阳明静落座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目光往阮星舒这边一扫,两人目光在半空中短暂交汇又各自移开。

  阮星舒又看了看欧阳明静身旁头发花白的老人,见老人家神色平静,面含笑意,心中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不过是老人家爱护自家孩子的一种手段罢了。

  欧阳明静从殿上退下后,皇帝仍是意犹未尽,他笑道:“下一场,谁来呀。”

  这瞧着倒像是想让殿内的所有少年都打过一遍一样。

  皇帝话音刚落,就见一道身影自座位上起身走到大殿中央。

  是霁云。

  皇帝微微一怔:“云儿,你这是?”

  霁云道:“父王,儿臣静养多日,身体已觉大好,今日也想为父王助助兴。”

  阮星舒瞧着霁云面无表情的脸,心说这人的性子竟比霁林还冷。

  皇帝听了霁云的话,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云儿有心了,不过我瞧着你身体还有些虚弱,还是不要轻易动用灵力的好。”

  霁云站在原地没动:“儿臣并不与人动手,只舞剑一回,为父王助助兴。”

  皇帝似是在担心什么,并不应允。

  父子二人就这样僵持起来。

  随着皇帝的沉默,殿内的温度似是越来越低,没有人敢说话,他们甚至连呼吸都放轻放缓了。

  阮星舒饶有趣味的瞧着殿内的情况,他夹了一片笋放入口中,就在他“咔吧”一声咬断笋条的时候,一道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陛下,殿下既有心,您就成全他的这份孝心吧。老臣在此,定不会让殿下出事的。”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欧阳老先生。

  欧阳先生都说没事,皇帝若是再不允,那可真就显得奇怪了——虽然,现在看起来,已经十分奇怪了。

  皇帝轻叹口气道:“好,那便准了。”

  “多谢父王。”霁云说完,往欧阳先生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两人目光一触即分,快到让人无法捕捉,不过还是被阮星舒注意到了。

  阮星舒微挑了下眉,就听霁云对候在旁边的侍从吩咐道:“去将我的剑取来。”

  阮星舒搁下筷子,用锦帕擦拭了一下嘴角,正想提醒霁林一声,一转头,恰好撞上霁林漆黑的眼眸。

  显然,霁林也注意到了。

  阮星舒弯了一下嘴唇,用口型对霁林道:“有好戏看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工作比较忙,更新可能不稳定,抱歉抱歉,忙过这一阵就好了,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