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搅他个天翻地覆。

  初听这话,傅凡朗心中除了担忧还生起一丝不可言说的悲凉,他心说就凭你们两个小娃娃,能做些什么?

  不过是枉送性命罢了。

  然而最终,事实证明,他们做到了。

  那一年,熊熊烈火燃尽宫廷北大营——那里正是皇庭“拘禁”各路官家子弟的地方。

  这把火不仅覆灭了沈克的阴谋,更是将众人体内沉寂已久的骄傲与热血彻底点燃。

  那一年,被欺压的惶惶不可终日的众人终于拾起了复仇的长矛,矛头直指魔族。

  那一年,傅凡朗看见了沧澜的希望。

  **

  回想起那场爆燃了三天三夜的大火,傅凡朗仍忍不住浑身战栗。他笑道:“那时候你小子可真是……”

  傅凡朗忽然止了声,原来坐在对面的阮星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伏在桌子上睡着了。

  傅凡朗扫了一眼桌面,就见桌子上横七竖八躺着七/八个酒坛,想来是他方才边说故事边跟阮星舒喝酒,一不小心就喝多了。

  看着睡得深沉的阮星舒,傅凡朗敛了笑意,眼底浮现出欣赏的神色。

  这样的眼神,傅凡朗是绝不会在清醒的阮星舒面前展露的。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傅凡朗处处针对阮星舒,好像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但其实,傅凡朗心中早已将阮星舒视为好友。

  数月前,当傅凡朗听闻阮星舒单枪匹马杀入魔族大本营,砍下沈克人头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并非欣喜,而是担忧。

  孤身一人刺杀沈克,那真的太危险了,他怎么可以这么大胆,这么疯狂!

  后来听闻阮星舒醒了,傅凡朗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仍有些难过。

  因为阮星舒“病”了,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自阮星舒入宫的这些日子,傅凡朗每每与阮星舒互怼,心里都十分期盼着,他能快些恢复正常。

  落英台的歌舞、乐曲仍在继续,傅凡朗端起面前的酒杯,对阮星舒道:“许久不曾与你一同喝过酒了,臭小子,这杯,我敬你。”

  傅凡朗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搁下酒杯,他像是完成了什么心愿,眼睛一闭,“嘭”一声,趴在桌子上,醉死过去。

  显然咱们的国师大人,酒量也不是特别好。

  远处的暖色灯火顺着樱花树的枝丫透过来,打在石桌旁睡熟的两人身上。

  徐徐晚风中带来花的香气,伏在桌上的阮星舒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他坐起身,目光落在对面的傅凡朗身上。

  “早知道你心里敬佩我,偏偏嘴上不肯承认。”

  阮星舒说着活动了一下肩颈,他抓起桌上距离他最近的酒壶,摇了摇发现空了,便放下重新拿起一个。

  一连拿了三四个,才终于找到一瓶里面有酒的。

  阮星舒取来杯子,瓶中剩余的酒恰好装满杯子,他小声说了一句“运气不错”,然后冲傅凡朗道:“大爷,你的酒,我接下了。”

  阮星舒喝完酒往四周看了看,目光穿过落英台上热闹的人群,准确无比的落在霁林身上。

  许是不想让大家太拘束,霁林今日并未穿龙袍,他身着玄色锦衣,面上虽戴着面具,仍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

  阮星舒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好看的嘴唇微微挑起。

  “不在这陪你坐着了。”阮星舒起身道:“我找我家娘子去了。”

  阮星舒刚走了两步,忽然瞥见一抹蓝色从眼前飞过,细看之下,发现那是一只蝴蝶。

  夜间倒是少见蝴蝶活动,但也有小部分异类。

  那只蝴蝶从阮星舒面前蹁跹而过,阮星舒本不欲理会,忽然他想到什么,脚步一顿。

  这只蝴蝶看起来有些眼熟,那日他就是追着这只蝴蝶到了却非殿,碰到了沈琪。

  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引得他前去?

  阮星舒看着那只逗留不去的蓝色蝴蝶,眼底浮现出一抹兴味盎然的神色。

  “又见面了。”

  夜色下,阮星舒微微挑起嘴角,笑的无忧无虑:“上次让你跑了,这次我看你往哪儿跑。”

  阮星舒说着转了个方向,追着那只蝴蝶去了。

  似是感受到阮星舒的“杀气腾腾”,那只蓝色的蝴蝶扇动翅膀往远处飞去。

  阮星舒追着蝴蝶越走越远,落英台曼妙的歌舞很快被抛到身后。

  宫道两旁虽燃着灯,但周围十分安静,只有阮星舒一人的脚步声。

  “站住,别跑。”阮星舒也不用灵力,像普通人一样向前一扑,自然扑了个空。

  他并不气馁,追着那只蝴蝶,很快就来到鲜花盛放的花园之中。

  花园可谓是蝴蝶、蜜蜂的乐园,似是被花朵的香气所安抚,那只蝴蝶放慢了速度,最后竟在其中一朵花上停了下来。

  阮星舒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轻笑道:“抓住你了。”

  阮星舒说着将手向前一伸,就在这时,他听见一道女子的惊呼声从身前不远处传来。

  阮星舒动作一顿,蝴蝶受惊,擦着他的指尖飞走了。

  阮星舒抬头,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一道身影惊惶的准备从此处离开。

  他很快认出了那道身影,轻唤道:“沈姑娘?”

  正欲离去的女子听到阮星舒的声音,有些迟疑地回头看了一眼。

  阮星舒脸上的面具并未摘下来,沈琪不确定道:“陆公子?”

  “是我。”阮星舒面上笑意不变,绕过花丛向那名女子走去:“你怎么会在此处?”

  这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沈琪。

  说话间阮星舒已走到沈琪面前。

  沈琪低下头,目光闪烁不敢看阮星舒,她捏着衣角,楚楚可怜道:“陆公子,我知道我的身份敏感,不该在宫内四处乱走。我只是觉得……太闷了,又听闻今天宫内有宴席,想着不会有人注意到我,就央求却非殿的姐姐们放我出来透透气,没想到我与她们走散了。天色晚了,我也不认得路,就……”

  沈琪咬着下唇,眼圈已经红了,她拉住阮星舒垂在身侧的手,央求道:“陆公子,你可不可以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别人,若是被皇帝知道了,他肯定会把我关到死。”

  阮星舒面具后的修长眉宇微微一挑,他心说什么外人,那是我的亲亲娘子,在我眼里,你才是外人。

  阮星舒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并未表露出来,他安抚地笑笑:“你放心,我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的。”

  沈琪眼睛精亮:“真的?”

  阮星舒默默将手抽回来,不引人注意地在身侧擦了擦,说出的话却十分温柔:“自然,我送你回去吧。”

  沈琪没有注意到阮星舒的小动作,轻轻点头:“那就多谢陆公子了。”

  阮星舒一笑:“沈姑娘客气了。”

  两人并肩走着,一时没有人说话,沉默许久,沈琪率先打破了沉默:“陆公子今日喝酒了?”

  阮星舒道:“宫中宴会,稍微喝了一些。”

  沈琪点点头,说话间,两人经过一片小池塘,清冷月华倾泻而下,在水面上投出粼粼光影。

  有鱼儿跃出水面,很快又坠落下去。

  沈琪眼睛一亮:“有鱼啊。陆公子,现在天色尚早,我能不能去那边看看?”

  阮星舒还没说话,沈琪就垂下眼帘,苦笑一声:“若是不方便,就当我没……”

  “有什么不方便的。”阮星舒道:“此处静谧,不会有其他人,咱们晚一点回去也不是不行。”

  沈琪脸上失落之色顿扫,她冲阮星舒笑了笑,往池塘走去。

  沈琪走的很快,阮星舒不得不加快步伐跟在她身后。

  阮星舒提醒道:“沈姑娘,你慢点。”

  沈琪转过身来,月色下,她笑颜如花,眼底盛满了快乐:“我的院子里也有一处小池塘,池塘里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我每天都去看它们……”

  沈琪一面跟阮星舒说话,一面后退,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池塘边,没留神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塘中跌去。

  沈琪惊呼一声,朝阮星舒伸出手,奈何二人相距甚远,阮星舒来不及救她。

  只听“扑通”一声,沈琪坠入水中。

  阮星舒快步上前,站在岸边一脸焦急道:“沈姑娘,你没事吧?”

  阮星舒将沈琪拉了上来。沈琪似是受到了惊吓,紧紧拉着阮星舒的袖子不放手。

  阮星舒动了一下,想将袖子解救出来,就在此时,沈琪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阮星舒:“多谢陆公子。”

  因为落水的缘故,沈琪浑身上下都湿透了,白色的衣衫贴在身上,勾勒出身体的玲.珑.曲.线,看起来十分惹人遐思。

  阮星舒眼底闪过一抹玩味的笑意,轻声道:“你这是在、勾引我?”

  阮星舒的声音实在是太轻了,沈琪没听清,抬头道:“陆公子,你说什么?”

  阮星舒瞬间收敛笑意,做出关切的表情:“我说夜里冷,我送你回去吧。”

  沈琪点点头,温顺道:“好。”

  在距离却非殿不远的地方,沈琪停下了脚步,她对阮星舒道:“陆公子,你就送到这里吧,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夜里风凉,沈琪又落了水,这一路走来,冷的她唇色都白了。

  阮星舒点头道:“好,记得让人煮碗姜汤,小心着凉。”

  送完沈琪,阮星舒这才一整衣袖往回走,他也不着急,慢悠悠地晃,在经过沈琪落水的那个池塘的时候,果不其然,发现池塘边站了一道修长身影。

  阮星舒嘴唇一弯,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还未走近,站在池塘边的人就转过身来,目光一眨不眨的盯在他身上。

  阮星舒的偷袭计划失败,他也不失望,笑道:“娘子,你是特意来寻我的?”

  霁林已将面具摘了下来,他看着阮星舒的眼睛,轻声道:“解释一下。”

  阮星舒搬出早已打好的腹稿:“沈琪目的不纯,她既然盯上我,我不如顺了她的意,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到时咱们联手,打她个措手不及。”

  看着神采飞扬、自信满满的阮星舒,霁林的神色起了细微的变化。

  他的目光锁定在阮星舒身上,沉声道:“阮星舒。”

  阮星舒话音一顿,心说真敏锐啊,他明明伪装的这么好,这都能看出来他恢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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