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轻响传来,阮星舒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半转过身,果真就见房中没人了。

  他掀开被子起身,也不穿鞋,踮着脚做贼似的溜到窗边,顺着窗子的缝隙往外看去,就见外面静悄悄的,并无人把守的迹象。

  阮星舒松了口气,暗道此处果真不像宫内那般守备森严,正好方便他行事。

  正准备回床边穿鞋,忽注意到窗边放着一只精美的花瓶,阮星舒眼珠一转,走了过去。

  只见阮星舒抬手,一团深褐色、散发着苦涩药香的水球出现在他手中,正是方才宁宇端过来的药。

  在宫中的时候,阮星舒就不爱喝药,平日里霁林盯着他还肯喝,因为喝完了厚着脸皮的话,能求个亲亲——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求不到。

  霁林不在的时候,那药都被阮星舒拿去浇花了。

  当着欧阳明静和傅凡朗的面,阮星舒不好将药倒掉,他会把药装进天影戒中也是临时起意,没想到还真成功了。

  阮星舒将水团丢进花瓶中,这才满意地走到床边把鞋穿上了,他再次来到窗边,掀开窗子跳了出去。

  阮星舒按照记忆中的路线重新折回饭厅,果真就见欧阳明静和傅凡朗还坐在那里。他避开欧阳府上的人,悄悄摸到墙角,把耳朵贴在了墙壁上。

  就听傅凡朗冷冷道:“好了,欧阳,这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这下你可以告诉我陛下在何处了吧?”

  欧阳明静笑了笑,亲自倒了杯水放到傅凡朗面前:“国师,气大伤身,喝杯水消消火。”

  从阮星舒的角度,能够看见欧阳明静递到欧阳明静面前的水杯,他猛然想到昨晚吃完饭后,欧阳明静亲自递给他的那杯水,喝完后他就睡得人事不省了。

  果真是他做的手脚!

  阮星舒一手捂着心口,觉得心情甚是凄凉,交友不慎啊。

  屋内,傅凡朗哼了一声,他看了眼面前的水杯,并没有喝:“不必拖延时间,我只想知道陛下现在何处。”

  欧阳明静似是有些无奈,说道:“我并没有要隐瞒你的意思,陛下已让人传了信来,他去了虞山。”

  虞山?阮星舒眨眨眼,心说这名字听起来好像有些耳熟,在哪里听过来着?

  傅凡朗皱道:“陛下去虞山做什么?”他转了下眼珠,想到突兀出现在欧阳府上的阮星舒,问道:“莫非与阮星舒有关?陛下找到医治他的办法了?”

  阮星舒忍不住动了动耳朵,就听欧阳明静道:“也可以这么说。”

  傅凡朗嗤了一声,十分不满:“这种事交给其他人去做不就好了,堂堂一国之君,何须亲自前往,他阮星舒有那么金贵?我看他皮实的很。”

  欧阳明静摇摇头,重新给自己倒了杯茶。

  “别喝了。”傅凡朗一把夺过欧阳明静手里的杯子,说道:“你怎么也不拦着陛下,就这么让他走了?”

  欧阳明静笑了一声:“国师,若你也在现场的话,你就会发现,根本拦不住的。”

  傅凡朗端起茶杯,哼道:“我才不信。”

  在外面听墙角的阮星舒心思动了起来,霁林为他去了虞山,这虞山是什么地方来着,想了想,他的眼睛猛然一亮。

  对了,虞山是他跟霁林相遇的地方,他们的定情之地!

  阮星舒忍不住皱了下修长的眉宇,无声自语道:“娘子既想故地重游,为何不与我一起,还拉着明静一起瞒着我?”

  他又往屋内看了一眼,想从欧阳明静与傅凡朗的对话中获取更多信息,却发现他们不说话了。

  阮星舒看看欧阳明静,又看看傅凡朗,忽然想起后者跟他要婚书的事。

  那封婚书被他放在他一直想不起来的“家”里了,现在想来,他跟霁林既是在虞山定情,他们的小家应该也在虞山才对。

  阮星舒喃喃低语道:“是了,肯定是这样,娘子瞒着我亲自去虞山,肯定是想取了婚书回来给我一个惊喜。”

  想通这点后,阮星舒冲欧阳明静所在的位置拱了下手,低声道:“明静对不起,刚刚是我误会你了,你真是一个好朋友,配合娘子一起哄我开心。”

  阮星舒一想到霁林亲自去取婚书,心里就甜蜜蜜地,但同时也有些不放心,他低声道:“傻瓜,你难道不知道为夫会担心吗。”

  知晓了霁林的下落,阮星舒心中大石落地,他起身准备离开,不小心踩到墙角枯枝,发出咯吱一声脆响。

  那声响虽细微,还是引起了屋内人的警觉。

  欧阳明静道:“谁在外面?”

  傅凡朗则已站起身,千钧一发之际,阮星舒捏住喵喵叫了两声,这猫叫他学的是惟妙惟肖,顺利瞒过了欧阳明静与傅凡朗。

  已走到门边的傅凡朗嗨了一声,回身冲欧阳明静笑道:“欧阳先生还养猫?”

  “许是他处跑来的野猫。”欧阳明静笑了笑,并未多想:“这宅子偏僻,周围多有野猫活动。许是饿了吧,我让人准备些吃的喂给他们。”

  阮星舒顺利回到房间,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

  从欧阳府上逃走的几率不大,他准备等到晚上,珍宝阁的拍卖会人多眼杂,到时正好趁乱离开。

  阮星舒一觉睡到太阳落山,醒来的时候发现枕边多了一团奶黄色,毛绒绒的小东西。是不知什么时候蹭过来的小满。

  阮星舒一把抓起睡得正熟的小满,强行将它晃醒,然后看着它圆溜溜地眼睛道:“等到晚上,跟我一起去虞山接娘子回家。若是路上碰到危险,你一定要保护我,知道吗?”

  小满理都不理阮星舒,合上眼皮眼看着又要睡了,阮星舒又晃了一下,“听懂了吗?来,咱们击掌。”

  阮星舒说着冲小满伸出一只手,小满张嘴就啄他的掌心。

  阮星舒喜滋滋道:“你答应了啊,可不能食言。”

  小满脑袋一歪,又睡了过去。

  宁宇听到动静进来,笑道:“阮仙师,您醒了,我正准备叫你。”

  阮星舒将小满放到一旁,问:“要出发了?”

  “是。”宁宇道:“欧阳先生说晚饭在外面吃,等用完饭,拍卖会也该开始了。”

  “好。”阮星舒点点头,他说道:“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宁宇也跟着点头,他看着阮星舒,双眼放光道:“都说这珍宝阁汇聚天下奇珍,我也从没看过呢,这次正好跟着阮仙师跟欧阳先生开开眼界。”

  阮星舒弯唇一笑,并没跟宁宇说他会错了自己的意思。

  吃完晚饭后,阮星舒,欧阳明静就去了珍宝阁。至于傅凡朗,他一见阮星舒就头疼,早就打道回府了。

  珍宝阁果真没有愧对它的名字,先不说拍品,就是阁中摆件,乃至座椅、茶盏也样样都是珍品。

  阮星舒跟在欧阳明静身后上了三楼雅座,他顺着栏杆往下看,就见一楼至三楼都坐满了人,当真十分热闹。

  阮星舒忽想起一事,回身道:“哎,明静,刚刚那侍者说老位置,你是这里的常客?”

  欧阳明静已在桌前坐下了,他点头道:“我是医者,许多奇珍药材就是宫中也没有,只能从此处得到。”

  “原来是这样。”阮星舒说完再次将头转了回来,他看似是看热闹,实则在记这里的路线,方便逃走。

  很快,拍卖会就开始了,阮星舒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期间还想拍几个带回去,被宁宇劝住了。

  “那好吧,那就不买。”阮星舒说着端起手边的杯子,放到唇边脸色忽地一变。

  欧阳明静敏锐地感觉到阮星舒的气息变化,问道:“阮公子,你怎么了?”

  阮星舒将杯子放到桌上,用手按着腹部道:“我好像吃坏肚子了,茅厕在哪儿?哎呦,不能再等了,明静你先坐着,我去去就回。”

  阮星舒说着就出了雅座。

  宁宇忙跟上去:“阮仙师,你等等我。”

  珍宝阁结构复杂,宁宇跟阮星舒又初来乍到,找了许久都没找到,最后阮星舒拦下一名黄衫男子。

  那名黄衫男子笑道:“巧了,我也正要去,你随我一起吧。”

  阮星舒道:“多谢。”

  宁宇目送阮星舒进了茅房,他在外面等着,可等啊等啊,那黄衫男子都出来许久了,也不见阮星舒出来。

  宁宇心中难免有些惴惴的,最后只好进了茅厕。

  珍宝阁的茅房不似他处,内里设了隔板,还燃着熏香,干净卫生,并无异味。

  因有隔板阻挡,宁宇并不知道阮星舒待在那一个格挡中,只好小声唤道:“阮仙……阮公子,阮公子?”一连唤了好几声,都没人回应。

  宁宇皱了皱眉,只好一间一间去找,发现都不是阮星舒,他心下彻底慌了。

  一直跟在暗处的影卫见宁宇进去后迟迟不出来,也察觉到不对劲,其中一人出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宁宇自然认得宫中影卫,他低声道:“阮仙师不见了,我明明亲眼看着他进来的。”

  影卫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挨个茅坑检查,最后只剩下最里侧的一个,那门被人从里面锁上了。

  影卫示意宁宇退后,随后一脚将门板踹开,就见一个穿着亵.衣的人正蹲在地上数钱,那包裹银子的外衫正是阮星舒的。

  男子听到动静转过脸来,宁宇道:“是你,你这衣服是我家公子的,我家公子人呢?”

  男子显然被吓到了,一时有些愣,宁宇只好道:“跟你一起进来的那位公子呢?”

  男子终于回过神来,说道:“我不知道,他花钱买了我的衣服出去了。”

  影卫看着摊在衣服上的银子,说道:“珍宝阁的物品都价值连城,你出入珍宝阁,会缺钱?”

  男子将阮星舒的衣服连同银子一起卷吧卷吧,紧紧抱在怀里,冲那影卫道:“小兄弟,你肯定还没成亲吧,我家娘子凶的很,管我管的严,一点零花钱都不给,这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攒钱可不容易。”

  影卫:“……”

  影卫扭头出去了。

  影卫将事情简短地跟同伴们说了,随后道:“去找,时间这么短,他肯定走不远处,去找穿黄色衣衫的男子。”

  众人应声四散。

  宁宇也跟着寻找,忽然他的目光落向二楼,那里人头攒动,他一眼就看见一道黄色身影逆着人流而行,显然是要下楼。

  那人衣服上的花纹颜色与方才那名男子身上所穿一模一样。宁宇道:“我看见他了,在那里!”接着大声叫道:“阮公子!”

  许是听见宁宇的声音,那人扭头就跑。

  宁宇急道:“阮公子,你要去哪儿——”

  影卫已追了上去。

  那黄衣人极聪明,不往外走,只往人多的地方钻,所过之处一片人仰马翻,引得骂声一片。

  最终那人还是被影卫擒住了。

  只听那黄衣人叫道:“哎呀,疼死了,快松手,松手。”

  这声音清脆悦耳,分明是年轻女子的,抓人的影卫当即把手松开了。

  宁宇惊愕道:“女,女的?”

  那黄衣人看了宁宇一眼,她虽做男子打扮,但眉眼明艳,一看就知是女子。

  那女子道:“女扮男装有什么好稀奇的,没见过?”

  宁宇皱眉道:“那你身上的衣服是怎么回事?这应该不是你的吧?”

  “哦,这个啊。”那女子扯了扯对她来说有些宽大的衣袖:“我跟人换的。”

  影卫面无表情道:“他给了你多少钱?”

  “钱?提钱多俗气?”那女子嗤之以鼻:“我也经常变装跑出去的,你们家公子肯定是嫌你们烦人。我没收他的钱,毕竟我在外面也经常得到好心人的帮助。”

  宁宇:“……”

  影卫:“……”

  宁宇道:“烦请姑娘告知我们您的衣物是什么颜色,我家公子又往何处去了。”

  女子摇头:“不行,都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不能说。”

  宁宇:“……”

  影卫向前走了一步,女子立刻道:“你家公子说你们绝对不敢伤我的!”

  影卫:“……”

  宁宇:“……”别说,还真不敢。

  他们这边掰扯不休,谁都没注意到,一名穿着水绿色长裙的女子迈着悠闲的步子,优哉游哉且光明正大地出了珍宝阁的大门,身影很快隐没在人群中。

  珍宝阁内。

  那女扮男装的女子转身欲走,忽想到一事,“对了,你家公子给你们留了封信。”说着将信递给宁宇,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影卫拿过去就拆开来,其他影卫也围了过来,就见信上龙飞凤舞地写道:“我去虞山了,接到娘子就回,勿念。”

  一名暗卫发自真心地疑惑:“不是说阮公子病了吗,这些手段他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我们这么多人被一个生病的人耍的团团转,传出去我们还怎么混?”

  另一名暗卫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速将这个消息告知陛下和欧阳先生。”

  另一边,做了女子装扮的阮星舒一直走到拐角处才停下脚步,他胸.前的衣襟动了动,从里面钻出来一只毛绒绒的小鹅脑袋。

  阮星舒摸摸小满的头,由衷地慨叹道:“哎,我真是个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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