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殿内燃了灯,霁林坐于案前,静静翻看着手中书卷。

  负责暗中保护阮星舒安危的影卫早派了人回来禀报阮星舒的动向,所以霁林心中并无担忧。

  霁林静静翻着书,当阮星舒踏进宫殿的那一刻他就察觉到了,但他没有动作。

  阮星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霁林目光从书页上挪开半分看向殿外,忽觉阮星舒又退了回去。

  霁林并不着急,他就像捕猎的猛兽,耐心等待着猎物自己凑到跟前来。

  果然,片刻后,就听殿外重又传来细微的动静,只是阮星舒并未进来,飞进殿内的是一只竹蜻蜓。

  那竹蜻蜓径直飞到霁林面前,就停在了半空。霁林用余光扫了一眼,没动。

  殿外,侍从宁宇一面操控着竹蜻蜓一面低声问道:“阮仙师,你这主意真的行吗?我看陛下都没有反应,若……”

  这么短的功夫,他额上已出了一层汗。

  阮星舒舔了下嘴唇,脸上也满是忐忑与不确定,“大概……能行吧。”

  “啊?”宁宇本以为阮星舒有绝对的把握才陪着他胡闹,现在听了这话,惊的脸色都白了。

  宁宇道:“阮仙师,我看咱们还是老实进去跟陛下认个错吧。”

  阮星舒扒着门框往屋里瞧,就见霁林依然沉浸在书卷中,似乎根本没注意到那只竹蜻蜓。

  阮星舒挠了一下门板,低声道:“不行,这样进去肯定会被娘子打死的。”

  宁宇心下更慌了,阮星舒忽然叫道:“呀,竹蜻蜓要掉下去了。你快,快控制好它。”

  宁宇道:“阮仙师,我已经尽力了。”

  宁宇不过是一名小小的侍从,灵力微弱,能让竹蜻蜓飞起来已实属不易,再要求他其他的,是有点过分了。

  眼看着竹蜻蜓越飞越低,马上就要降落到桌子以下了,就在这时,霁林抬手将竹蜻蜓接了过去。

  阮星舒双眼忍不住一亮,迈出去的脚也收了回来。

  霁林打量着手中的竹蜻蜓,只见上面涂了朱砂,红艳艳的,很是喜庆。

  竹蜻蜓的叶片上还用墨汁勾勒了两个并肩而坐的小人,虽只有寥寥数笔,但画的很是传神,一看就是他与阮星舒。

  霁林注意到竹蜻蜓的叶片下还有东西,翻过来一看,就见下面写着几个字。

  ——赠霁林,吾爱。

  捏着那只竹蜻蜓,霁林唇角几不可见的勾了一下,他冲殿外道:“进来吧。”

  阮星舒没有错过霁林唇边那抹转瞬即逝的笑意,知道这关是过了。

  他欢欢喜喜地进了殿,又殷勤地给霁林倒茶,“娘子,渴了吧,喝茶喝茶。”

  霁林放下书,冲殿外道:“传膳吧。”

  阮星舒在霁林身旁坐了下来,笑道:“你一说吃饭,我才想起来快要饿死了。”

  用完晚膳,差不多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霁林道:“去沐浴。”

  阮星舒躺在床上不肯动弹,霁林道:“洗完再睡。”

  阮星舒翻了个身,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他拖长腔调懒洋洋地道:“娘子,你先去洗,我歇会再去。”

  说着又补充一句,“你放心,我不会趁你沐浴之时行那不轨之事的。”

  说完这句话,阮星舒悄悄睁开一只眼睛,恰好被霁林抓个正着,他赶忙将眼睛闭上,嘴里嘟囔道:“今天真是累死我了,得好好歇着。”

  霁林摇摇头,起身去了暖泉室。

  屋内安静下来,片刻后,阮星舒再次睁开一只眼,确定霁林不在此处,忍不住小小的欢呼一声。

  阮星舒手脚利落地翻身下床,从衣柜里翻出换洗衣物,一路小跑着拧开了藏在挂画下的机关。

  来到京都后,霁林还是与在九霄云门时一样,跟阮星舒同吃同住,睡同一张床。

  一切都与在紫阳山竹舍的时候一样,他们每日晚上除了睡觉,一点夫妻间的“小活动”都没做过。

  心爱的人就躺在身边,每天都勾的阮星舒心痒痒,奈何霁林态度坚决,就是不肯。

  回到京都后,阮星舒几次失败,仍不放弃。

  “今天一定可以。”

  阮星舒一面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一面进了暖泉室,就见氤氲雾气中有一道朦胧人影。

  阮星舒冲那人影道:“娘子,我想了想,咱们还是一起洗吧。”

  霁林没出声,这在阮星舒看来就相当于默许了。

  他脱掉外衫,又蹬掉靴子,在距离水池几步远的时候,忽然撞到一样东西。

  “哎,这是什么?”阮星舒伸手摸了摸,发觉身前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阻了他的去路。

  这时霁林说话了,他道:“旁边还有一个池子,你在那边洗吧。”

  阮星舒委屈地看着霁林,可怜巴巴道:“娘子。”

  霁林不为所动,阮星舒在那里站了良久,终于认命地走到旁边的池子里去了。

  本想着就算不能一起洗,最起码也可以一饱眼福,奈何暖泉内热气氤氲,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其他的都看不见。

  这个澡洗的阮星舒万分难受,第二天他顶着一对硕大的黑眼圈起床。



  宁宇关切道:“阮仙师,您昨晚没睡好?”说着悄悄看一眼霁林的脸色。

  霁林低头喝粥,神色间什么也瞧不出。

  “没有,我睡得很好。”阮星舒胡乱擦去脸上的水珠,在霁林对面坐下了。

  只是阮星舒坐下后,却迟迟不动。

  直到霁林夹了一个包子放到阮星舒面前的碟子里,阮星舒才眉开眼笑的开始用饭。

  “娘子,你也吃。”阮星舒还不忘给霁林夹菜。

  看着阮星舒脸上的笑容,霁林眸色渐深。

  分明刚才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现在却因他一个小小的举动便这般开心。

  自阮星舒醒来后,待他就与旁人不同。

  霁林有时候会想,阮星舒会这般待他,那诡异的病症是否只占了一部分,更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在阮星舒心底深处,他本就是特别的。

  若非如此,为何阮星舒不将他人认作自己的另一半?

  察觉到自己心中在期待什么,霁林的脸色冷下来,他放下筷子,起身道:“朕还有事要处理,你照看好他。”

  宁宇忙道:“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