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锦衣不带刀>第65章 进宫面圣

  新春佳节,万束齐发的焰火将燕京的夜空燃烧得沸腾起来,高楼朱阁处处张灯结彩,长街之上锦衣绣服的男女比肩接踵而行,放眼望去,俨然一派皇城跟根下的天家盛景之象。

  然而僻静的小道之上一匹玄马正冲破细密的雪帘,风驰电掣般奔向华灯簇拥的中心位置,大燕皇宫。

  皇宫里的晚宴已散了许久,藩王和众臣们早已回了各自府邸,小皇帝尚未来得及长长舒一口气,又被寿春宫的宫人请过去陪太后守岁。

  以前宫里的规矩,今年皇帝应是和皇后一起守岁,但小皇帝才是个豆丁,立后还有那么几年,和四不在无人帮敢他推脱寿春宫的懿旨,困得要命的小皇帝只好强撑着精神,恹恹地去了寿春宫。

  寿春宫的正殿里正是一片欢声笑语,几位太妃笑盈盈地陪着太后再说些民间趣事,时不时还夸奖两句聪明伶俐的萧巡。

  这些太妃能从上届内廷斗争中笑到最后,自然是其中佼佼者,最起码望风识趣的眼色还是有的,太后喜欢萧巡这孩子,她们便也想着法往上夸。

  小皇帝一去,正殿里头笑声顿时静了下来,小皇帝和这些个太妃娘娘们从来没有亲厚过,他年纪虽小却也记得自己娘亲在时这些人的冷言冷语。如今他身为九五之尊,犯不着和这些上一辈嫔妃们斤斤计较免得落个不孝的名声,但也懒得和她们逢场作戏地赔笑。

  至于太后么,小皇帝一抬眼皮就瞧见了乖顺陪在太后膝下的少年,十分清楚以前是个香饽饽的自己大约是被这人取代了。可奇怪的是他并不生气,就好像很久前他明白太后对自己的喜爱也并非真情实意。

  宫里头长大的孩子,即便年纪再小,但天生就懂得一些人情世故,何况又是经和四手里带了一段时间的小皇帝。

  他不明白的是太后既然不喜欢自己,又为何要在这大年夜里特别把自己叫过来,搞得大家都不自在。

  假使和掌印见到这一幕,便会告诉他,太后哪怕再不喜欢他,但有些场面还是需要圆过去的,毕竟还没到他和太后这一出“母子情深”彻底落幕的时候。

  小皇帝感到自己和这一殿的温馨完全格格不入,偏偏还得打起精神应付太后和太妃们的“嘘寒问暖”。

  太后笑盈盈地朝他招招手:“我儿辛苦了吧,来,母后给你封个大利是。”

  小皇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利是是红包的意思。皇宫里没有封红包的习惯,只有民间才有,而利是却又不是燕国那边的叫法,而是晋国那边一些邻国的称呼。

  他望着正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过来的萧巡,心里头顿时一堵,明白这大约是萧巡和太后提到的。

  他不喜欢萧巡,也不喜欢太后,当这两人碰到了一起,那种无形的厌恶和一丝隐隐的难以言述的恐惧就成倍放大。

  小皇帝下意识地想找他的和掌印,如果他在,最起码能给他一些应付这些人的底气。

  可是和四不在,只有一个胆小如鼠的来福,小皇帝忧伤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先向太后谢了恩,才接了红封。接红包时他瞥见萧巡袖里也掩了一个,那个可比自己这个厚实得多,估摸着不止一把金瓜子那么随意的东西。

  小皇帝有点郁郁,不是为了和萧巡一争高下,只是觉着一个才从晋国回来的“兄弟”竟在宫里比自己混得还如鱼得水,他年纪虽小却也感到了一丝危险的差距和威胁。

  他一来,原本笑语晏晏的众人皆是安静了下来,偶尔才有一两人勉强找出个话头来打破这尴尬的沉默。

  小皇帝拘谨地坐在太后一旁,腰杆挺得和笔直的青松似的,小小的双手不自觉地抓紧膝头上的衣裳。

  太后今晚的兴致似乎格外好,过年嘛,自然是开心的,她仿佛没有察觉殿里异样的氛围,一派自然轻松地搭着太妃们的话头,偶尔与左右两个孩子说说笑笑,完全没有厚此薄彼的意思。

  直到有个小太监在门外张望了一眼,是司礼监的人,来福立即又眼色地出去了。不多时便垂着脸急匆匆地进了殿,在小皇帝耳边耳语了两句,小皇帝眼前一亮,趁着大家暂时无话喝茶的功夫起身向太后,乖乖巧巧道:“儿臣有事在身,先行告退,扰了母后兴致,望母后不要介怀,明日儿臣再来向您请安。”

  太后怔愣了一下,探究地看了一眼来福,又看看小皇帝慈祥和蔼地抚摸下小皇帝的头:“我的儿,今夜是除夕,功课朝政暂且放放,陪母后说说闲话不好吗?”

  小皇帝强忍着她的手抚过自己的额头的不适,低头小声道:“是厂臣请儿臣过去,说是邻国高丽新贡一批新鲜玩意,让朕过目。”

  听到厂臣两字时,太后的手不易察觉地一僵,青年貌美而恭顺的脸庞从她眼前一闪而过,她喜欢那张脸,却又莫名地畏惧那张脸下的那颗摸不透的心。她放下了手,替小皇帝整了整衣裳,和颜悦色道:“既是如此,皇帝便去吧。这两日是新年,皇帝不妨放松一些,但要谨记切勿玩物丧志,不要沉浸在那些个奇技淫巧上。”

  这句话的暗示意味很足,毕竟大燕朝自文武两帝之后的皇帝在治国治民之上毫无所长,倒是在别的手艺活上格外精通,譬如先帝,那木工活可是当时一绝。当时的老厂公为了给先帝寻找珍惜木料,不惜动用东厂三千番子全国搜寻,搞得当时朝里怨声载道。

  太后的意思便是提醒小皇帝不要效仿先帝,容和四哄他将心思放在与朝政无关的事由上。

  小皇帝强行掩饰着不满,低低说了句是,转身便脚步轻快地出了正殿。

  刚迈出正殿时,他敏锐地听见太后长长叹息了一声:“还是个孩子啊。”

  有太妃隐隐约约地接了句:“这不还有巡儿吗?”

  小皇帝足下一顿,带着满心说不出的愤怒和郁足一头冲进了细密的雪花里。

  回了乾清宫的东暖阁里,小皇帝讶然发现等在那里竟非和四,而是——

  他疑惑地看着一声黑衣劲装的男人:“陆铮鸣?”

  若是平常,陆铮鸣一定会在心里“啧”了一声:没大没小的小混蛋。

  但今日今时他一脸肃穆,朝着皇帝沉默地行了一礼:“陛下,臣有要事启奏。”

  小皇帝的注意力先是被“要事”两字吸引,然后找了一圈没找到和四,不觉诧异问道:“厂臣呢,不是说他来了吗?”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小皇帝发现陆铮鸣的脸色在此时蓦地一沉,黑沉的瞳眸里透着一种让人心惊的煞气,可是仔细一看,陆铮鸣依旧是面无表情地杵在在那里。

  他的神色平静却危险,淡淡地与小皇帝道:“和臻他今夜饮酒过甚,无法回宫了,还请陛下恕罪。”

  恕罪不至于,毕竟是小皇帝自己让他开溜出宫的,但是小皇帝听陆铮鸣的话怎么听怎么变扭,好像自己有什么疏漏了……

  小皇帝倏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陆铮鸣,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们今晚在一起过的年?”

  天啦,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陆铮鸣丝毫没有被人发现“奸情”的慌张,而是平静如水地点头,对着小皇帝一脸无法言说的“惊恐”和复杂,他冷声开口道:“陛下与其关心臣子和谁过年,不如容臣先将要事禀告于您?”

  小皇帝恍恍惚惚地点点头,费劲地一屁股在暖榻上坐下:“你说……”

  陆铮鸣望着八岁的皇帝,心头划过的是和臻虚弱的脸庞,他突然有种莫大的讽刺,这么一个庞大的帝国,朝内文臣武将无数,却要由一个半大的孩子和宦臣担起这沉甸甸的江山社稷。

  他面不改色地对小皇帝道:“东厂那边得了消息,三日前,北蛮三十万大军入侵,现已攻破云州。想来明日前线的战报便会传到朝里,为免朝野上下人心浮动,多生事端和及时应战。和提督让我提前将此事告知陛下,让陛下今夜便选好率兵领军的主将,明日早朝便下令发兵北疆,夺回云州。”

  小皇帝如遭雷击,一脸懵逼地坐在那里,半晌找不回神。

  陆铮鸣说得每个字他都明白,但是连在一起,他竟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神思茫然时,这个半大的孩子有种极为不安的预感,现在平静的生活随着陆铮鸣这句话彻底的一去不复返了……

  ……

  不大的老宅里,炭火烧得正足,和臻双目紧闭躺在幽暗的床帐之内。

  顾鸾弯腰拿着帕子细细地替他擦着额头的汗,和四的脸色已比方才好上许多,顾鸾将帕子放进盆里,回头苦闷地看着昏睡不醒的和四。

  好看是真的好看,但是这身世和身子也的确愁人,老督主也是好狠的心,明知他早晚会这个样子,还就这么把东厂丢给了孤零零的一个他。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端着水盆出去,一出门吓了一大跳,连退几步差点没被门槛绊倒,忍不住娇娇气气地骂道:“作死哟你!忠忠,吓死人家了!”

  赵精忠面无表情地堵在门口:“督主怎么样?”

  “就那样吧,”顾鸾“唉”了一声,“你放心,他这‘病’一时半会要不了他的命,不过再过些时日……就难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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