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过气剑客在线要饭>第104章 

  这身姑娘的衣裳要不是改过, 就凭秦筝这身板根本塞不进去,不过即便改得他能勉强穿,宽肩长胳膊长腿的也着实难为他能把束腰的裙子和内衬给提起来, 温庭云一边笑一边给他把裙子系好, 一点不嫌麻烦地左摸一把右摸一把,秦筝红着脸不吭声, 任由他跟玩儿似的研究着腰带怎么系出花样来。

  “随便系一下就好了,你不是让我往那儿一坐, 既然不用起来, 也没必要系这么…………紧!”

  要喘不上气了, 秦筝突然有点同情女人,为了显出腰身得这么勒自己,连饭都要少吃好几口呢, 可怜。

  “等等,这带子要从这里穿过去,对就这样……”温庭云单膝跪在地上,两只手灵巧地在编着什么,自言自语道, “然后是……哎对, 这头穿出来!好啦!”

  秦筝低头一看, 一个戳大的同心结抵在他肚脐前面, 全身上下都是素白的锦衣和纱裙, 这个同心结还是红色的,上面缠绕着许多金线, 要多扎眼有多扎眼,他甚至觉得宿涵要是醒过来看见面前有个一身白衣腰缠红结的女子,根本不会注意到这女子长相如何,注意力都在这结上了。

  秦筝哭笑不得,又不想打击温庭云,好歹是他跪在地上编了半天才搞出来的东西,讪讪道:“子卿啊,我有个不成熟的小建议,这同心结好看是好看,可我要穿得像广寒的校服,除了一身素白最好不要有这么……喜庆的颜色,会穿帮的。”

  “是吗?”温庭云还在欣赏自己的手艺,“确实有点大,以前在烟雨楼看春娘教那些姑娘们女红,各种花样的结打过无数,我就记得这么一个了。”要不是当时春娘说,这东西虽然打起来复杂,但寓意很好,遇到两心相悦的恩客就当个好兆头送与对方,也许真有善人愿意回头给大家赎身也说不定。温庭云其他的没听见,就听见了一个两心相悦,所以稍微记了一下打法。

  没想到今天还用上了,借花献佛,聊表心意。不过他左看右看,确实不搭,秦筝的腰身又细又结实,随随便便系个什么都很诱人,这么大一个结挡在前面有点妨碍温庭云欣赏这美好的腰身。

  “那还是算了吧,我给哥哥取下来,随便绑个素色的腰带你看行吗?这个吧,这个绣了花~”

  温庭云要去拆被秦筝拦了下来,他摘下来塞到了自己衣服里放好,顺手拿过腰带自己系上了:“你简直就是在拿我取乐。”

  “何止啊,我还在轻薄你呢。”

  温庭云笑得像个大尾巴狼,掐了秦筝的后/臀一把往后退了几步,上下打量了一下,“行了,请二姨进来吧。”

  秦筝自己解开了头发的绑带,盘腿一坐,乌黑的长发散在两边,远看像个披头散发妩媚勾魂的女鬼,近看……

  近看还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只是黑着脸,一点都不妖娆,一副要咬人的模样。

  也就因为这人是温庭云了,换做别人,秦筝再好的性子也咬上去了,断不会接受穿女装吓师弟这样的馊主意,可能一物降一物吧,秦筝认了命,以前他就舍不得拒绝苏子卿的任何要求,尤其看不得他掉眼泪,无底线的包容从那个时候起就根深蒂固在心里了,即使多年不见,苏子卿也长大成人了,这种只对一个人有的特殊情感也没有淡过半分。

  刘虞微笑不语,温柔地给秦筝梳头,温庭云就坐在对面好端端地看着,半响道,“刚找到你的时候你身上单薄得很,头发又软又细,脸颊都瘦的凹进去了,吃不好睡不好又遭那么大的罪,人都快脱相了。现在倒是……脸圆润了不少,但我觉得还不够,等事情了了我叫他们再请几个厨子回来,把你亏了的身子给补一补!”

  刘虞很是赞同:“筝儿是该多吃一些,大师姐的头发又黑又韧,你该像了她才对,让温谷主好好给你补补。”

  温庭云也盘腿坐下,两只手杵在脚踝上,笑眯眯地:“二姨说的是,以后叫我名字就好,自家人,不用见外。”

  温庭云一口一个二姨,哄得刘虞有些害羞了,她低声道:“庭云。”

  “在!”温庭云拉住秦筝的手翻来覆去的揉在手心里,得瑟起来:“二姨认我了。”

  秦筝觉得头上跟顶了硕大一个牛屎似的,沉沉地压着脑袋,又插满了珠花,实在很不舒服,憋了一个难看的笑闷声道:“二姨你别纵他。”

  半盏茶的功夫,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秦筝几乎全程闭着眼睛,刘虞上完妆梳完头他才睁开,结果对上温庭云看呆了的眼神:“怎么了?很奇怪吗?”

  他摸摸自己的脸,摸了一手的脂粉,唇上点了口脂,粘得他上下嘴皮贴在了一起,如此这般他更是同情女人的辛苦。

  刘虞手巧,又得了千日红真传,易容术登峰造极根本看不出一点贴过的痕迹,温庭云不住地点头:“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好看。”

  秦筝白了他一眼,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无奈道:“就这样了?来吧。”

  刘虞背过身去弄了弄脸,转过来已经换了一个人的模样,“我去找刘翘她们,这边交给你们了。”

  “二姨慢走,放心吧。”

  温庭云把宿涵扶起来靠着墙,在他鼻尖抹了些膏状物,说是让他快速清醒的药,然后退到了门外等着。

  不一会儿,宿涵手脚抽了一下,眉头紧蹙像是在发梦魇醒不过来,秦筝知道他快睁眼了,赶紧找了个地方跟他面对面坐好。

  “二师兄……”秦筝捏着嗓子,回忆着卫雪晴和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有些心痛,眼神发起狠来,声音又细又冷:“小涵子……小涵子……”

  “小涵子,日上三竿还睡,大师兄叫我来抓你去武场,今天他负责考评弟子们的轻功,迟到要打板子的!”

  “小涵子,爹爹说从京城请了个厨子过来,今天饭堂有灌汤黄鱼呢!”

  “小涵子,岳师哥下山出任务,回来给我带了个珠花,好看吗?”

  “小涵子……小涵子……”

  卫雪晴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曾经痴迷留恋的一颦一笑,如今变成了勾魂索命的恶咒,缠绕在宿涵一颗快要枯萎的良心上,让他日日不得善了。可佳人入梦来,不管是叙旧还是索命的,宿涵也实在太想念她了,他嘴角不自觉就微微勾起,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师妹,好看……你戴着这个珠花真好看。”

  梦里的人只是看着他笑,唤着二人最亲昵的称呼,一遍遍,让他痛彻心扉。

  宿涵声音有些发抖:“你还要什么,师兄给你买,你要什么师兄都给你……”

  “师妹啊……”

  他从梦中惊醒过来,迷迷糊糊地,看见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坐在前面,等他梦魇褪去定睛细看,顿时如五雷轰顶,一口气喘不上来。

  “师妹???师妹……我还在做梦呐……还在做梦!”

  宿涵犹豫不定地呆坐着,看着那张魂牵梦萦的脸,还以为尤在梦里,他左手掐右手,掐出血来抽痛一吸,面前的人还在。

  眉眼还是那么温柔,挽着最简单的发髻,穿着广寒的校服,是她。

  真的是她!

  “你不是……你怎么会在这里?真的是师妹??师妹……”

  意料之中的,见到故人宿涵只想着跑,跑得越远越好,他从呆滞变成了惊恐,手背被自己掐得鲜血淋淋,慌乱地在腰间找他的剑鞘。

  可不就是活见鬼么,秦筝轻轻地笑了一下,又喊了一声:“小涵子~”

  “啊!!!啊!!!!!师妹……你!!你别喊我,我错了我错了,你别喊我!”宿涵退无可退,整个后背贴在墙壁上,温庭云故意把他放在了最里间,在他全身发软根本无法抬脚就跑的这段时间里铆足了劲儿吓唬他。

  秦筝往前走了一小步,脚下的枯草窸窣响了一声,他咧嘴笑了起来,眉眼却并没有任何笑意:“你为什么错了?”

  宿涵害怕得发抖,颤颤巍巍地把剑抽出来指着秦筝。

  秦筝装出一脸的错愕,娇嗔道:“师兄做什么要拿剑对着我?大师兄都说了,免了我俩比剑。”为了勾起宿涵的记忆,秦筝捻着袖口犹抱琵琶半遮面地娇笑起来,“反正我也打不过二师兄。”

  “啊……是啊,不比剑了,不用比剑了……”宿涵盯着秦筝的脸,或者说其实是在怀念卫雪晴,他看得出神,渐渐安静下来。

  年少时候,秦筝勤奋无出其右,宿涵和卫雪晴终日偷懒,仗着老爹是掌门,大师兄不舍得真的责罚他们,两个人不是后山摘果子,就是去骗秦筝的钱袋子下山买好吃的,每次回来只要给秦筝带上一壶好酒,师父就算责罚,大师兄也会挡在前面把锅背过去,说是自己馋酒了让他们去带回来。有这么一位贴心好脾气的大哥挡在前面,宿涵和卫雪晴的日子好过得不是一星半点,坏处是溺爱之下,武艺丝毫没有长进。

  那些时光对于宿涵来说,是他活到现在,最无忧无虑的时候了。

  卫雪晴一高兴就“小涵子”长“小涵子”短地拖他走,宿涵要是被什么事儿给缠住了,师妹立马就把秦筝搬出来,大师兄能遮风能挡雨能给两个师弟妹当一辈子的冤大头。

  宿涵心里一阵抽痛,原来从前……他们三个那么要好过,原来,秦筝把他和卫雪晴护在身后宠溺得就像亲弟妹一般。

  原来的卫雪晴日日和自己形影不离,是真心的待自己如兄长,无话不谈,亲密无间。

  如今呢,秦筝跌落神坛,身败名裂,虽不是宿涵一手造成的,可他煽风点火,落井下石,极尽诬陷之能事,早就把这些少年情谊给断送了。

  想到卫雪晴,他更是……

  宿涵盯着卫雪晴的脸出神,秦筝见他怔怔地,就慢慢走近了些,像个女孩似的俏皮地蹲下,歪着头看他:“方才师兄说你错了,话还没说完呢,你做错了什么?”

  宿涵愣着神,木讷地抬起头来:“师妹,你是不是来索我命的?师兄错了,真的错了,我不想死……你不要把我带下去,我能怎么补偿你你尽管说,你尽管说!”

  秦筝阴着脸,假装思考了一下,摇摇头:“我一个死人,要来补偿有什么用么?我就想知道师兄是怎么错的,错成什么样了,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秦筝故意充满恨意地剜了宿涵一眼,音调都变沉了不少。

  宿涵果然被吓得一机灵,又开始慌张发抖,他原本瘫坐在一边,见卫雪晴越靠越近,立马跪在人面前磕起头来:“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逼迫你用我好,我喜欢你,大师兄知道的,师娘师父都知道的,可就你不乐意,我瞧见你跟那个男人在后山私会了好几次了,师妹啊,你从来没对除了我和大师兄之外的男人有过这样的眼神,不……不是,甚至还要更加亲昵些,你看着那个男人连笑都是痴的,你就没这么看过我!”

  宿涵磕破了头,却停不下来,一股脑地承认着:“师娘的事早就败露了,师父不信任大师兄,更是要我听他的一起把魔教的孽畜都铲除,我迫不得已,我是真的迫不得已,可那天晚上……我在后山看见了你和那个男人,我听见你说要同他私奔,他说你是师父的亲生女儿绝不会被为难,即便发生什么大事你也能保全自身,他都那样说了,你还哭着要跟他走。我急了,我是真的急了,你要是走了怎么办,那可是……那可是魔教的人啊!”

  秦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默默在手袖里攥起了拳头。

  宿涵想起那个可怕的夜晚,冷汗涔涔,自语道:“师父动了杀心了,师娘保不住的,大师兄也保不住的,我要是不听他的……我也死路一条。反正已经这样了……”

  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泪水已经滚滚而下:“师妹,我错了,我不该强占了你的身子,我以为……我以为这样可以留住你。我真的错了,我不是故意要你性命的,你别带我下去,求求你别带我下去……”

  秦筝忍着剧烈的恶心和愤怒,尽量让自己语气平缓,冷冷道:“你强占了我的身子……错手杀了我……爹爹知道了吗?呵……爹爹肯定不知道,他以为是那个人杀的我,所以对魔教恨之入骨,巴不得师娘和大师兄死无葬身之地。”

  “你呢……你却活得好好的。二师兄啊……我在阴曹地府日日不得安宁,可巧了,我那日遇到一个没有头的孤魂野鬼,他也不得安宁,他要我帮他一起找头,你猜他是谁?”

  宿涵猛地抬头,睁着一双惊恐的眸子。

  秦筝凄惨地一笑:“居然是岳秋思,是岳师兄呢。他怎么也死了,死得那样惨……你说说,你何止是对不起我一个人?”

  “啊!!啊!!!!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宿涵捂着头,泪流满面,却并非是因为悔悟。

  秦筝知道他不见棺材不落泪,现在的狼狈只是因为怕死而已。

  从头到尾,宿涵就是个只为自己着想,全然不顾他人死活的废物。

  眼看他情绪快要崩溃了,秦筝死死地盯着宿涵的眼睛,这双眼睛,也是卫雪晴隔着阴曹地府投过来的怨恨和质问,“他们要我带你下去,所有因你而死的人,师娘、岳师兄、元辰、阿彦……还有好多好多人,都是因为你啊。”

  “不!不是我!不全是我杀的!!!”

  宿涵大叫着,乱挥着剑,秦筝轻巧地躲开了,广袖一翻,鬼魅又飘逸地拂过了宿涵一张惊恐的脸,更显得阴森可怖。

  “冤有头债有主……”

  “宿涵……”

  “拿命来。”

  秦筝伸手过去要掐他的脖子,宿涵“哇”地吼了一声,把人推开直接朝门外跑了出去,边跑边喊:“是卫冰清,你去找卫冰清,找他……找他……”

  秦筝本来就没打算要当场掐死他,故意放他走,就是指望他精神崩溃去找卫冰清告罪的,宿涵这厢刚被吓走,甬道里传来了无数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来了不少人,温庭云抱着手斜靠在门外,看着宿涵已经消失的方向冷笑一声,“哥哥演得一出好戏,他这次是作茧自缚自掘坟墓了。”

  见秦筝被推倒在地上也不急着起来,温庭云知道他亲耳听见宿涵说的话,内心的愤怒和失望只多不少,便走过去把人拉了起来揽在怀里,一点点把头上的珠花给拆了,安慰道:“走吧,真正的大戏要开演了,错过了多可惜。”

  秦筝胡乱抹了一把脸,把脸上脂粉和口脂都抹了下来,扯掉了发髻随便一拢,叹了口气:“我以为早就知道了真相,再听他亲口承认就不会难过。可是我……”

  秦筝忍着眼泪,声音有些抖:“我想起师妹的模样,真的忍不住想一剑捅死他。”

  温庭云把他头发别去耳后,低头亲了亲秦筝的眉心,轻轻安慰着,“我知道你一直心里苦,不用再忍了,不管是卫冰清还是宿涵,你都不用再忍了。我们这就过去,有仇报仇,血债血偿,谁也别放过!”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我要努力日更四千!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