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大晋>第33章 小皇帝和太后的疯狂

  洪公公走上高台, 收起两人最新答完的题卷的时候, 整个现场落针可闻。

  实在难以想象, 这么大的场地, 人山人海的观众, 居然能够做到鸦雀无声。

  所有人似乎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生怕等会听不到洪公公的声音。

  连老皇帝和几位丞相还有辅政, 他们久经官场,早已经练就了处变不惊的心态, 但此时, 居然不自觉的捏紧了拳头,手心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更不要说其他人, 一个个耳朵都立了起来。

  明明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但所有人都觉得洪公公太慢了,让他们紧张得呼进去的气息都不敢吐出来。

  在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快要被自己憋死的时候,洪公公带有一点颤音的尖锐声音终于传了出来。

  “大魏葛式微, 六百二十题答题完毕。”

  “大晋卫褚,六百二十题答题完毕。”

  安静,安静。

  然后不知道是谁发出了惊人的尖叫声音。

  追平了, 真的追平了。

  从一开始遥遥落后,到现在居然追平了。

  就如同奇迹一样,实在让人太激动。

  特别是大晋的百姓, 当他们落后的时候,那颗心都是被人抓紧的,实在不好受。

  他们年年赢啊, 这一次该不会……

  光是这个想法都让他们不寒而栗。

  原来他们也没有那么大方,哪怕年年看着自己赢,看了太多太多次,但依然不想有输的时候。

  老皇帝啪的一声拍在座椅上,激动得都站了起来。

  几位丞相更是狠狠的甩了一下袖子,来表达内心的激动,长袖飞舞,文静但又心涌澎湃。

  卫褚的父亲左卫大将军,哪怕刀枪加身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但现在愣是没有站稳,快来扶一扶他,他儿子居然在和天下闻名的数术大师的公开比斗中,打成了平手。

  这他妈绝对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场景。

  司马荷华惊讶得咬住了小手手,整个拳头都塞进了嘴巴里面,“明明都……都是小逗逼,怎么差距这么大。”

  他自己连数都还数不清,结果昔日的小伙伴都已经和天下大宗师一决高下了,还打平了。

  而司马煜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然后小声在周复礼旁边说了一句,“周复礼,等会你将我的脑袋也砸开,塞几本书进去。”

  卫褚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他实在想不通除了这个原因还能是因为什么。

  他一天还呆在至勤殿读什么书啊,找周复礼就行。

  周复礼嘴角都抽动了一下,这个只知道邪门歪道的二狗子。

  说实话,司马煜读书的天赋真的是烂到了极点,学渣中的战斗机,战斗机中的轰炸机。

  苏幕遮一边,也是拳头捏了又松,松了又捏,心中的澎湃可想而知。

  周复礼的学生……居然和他们大魏的大学宗斗成了平手,这叫他们情何以堪。

  他们刚开始还愤愤不平,觉得周复礼欺人太甚,将他们小看了,但要是对方的学生赢了嘞?

  都不敢相信满天飞的消息会传成什么样。

  今天来观看文斗的可不仅仅是大魏和大晋的人啊,这消息恐怕要传遍天下了。

  他们大魏文坛这些年本就已经被周复礼压得一片惨淡,如今恐怕只会是雪上加霜。

  而且以现在的形势来看,葛式微……很可能会输。

  除了大魏的人,全场一片欢腾,好些大晋人激动得都抱在了一起。

  此时,脸上布满激动的喜悦,他们在为同一件事喜悦,至少此时此刻,在场的大晋人达到了共情。

  高台上,一直闭目心算的葛式微也睁开了眼睛,看向对面的卫褚。

  他的心情如何没有人知道,只是额头的汗随着脸颊滑落。

  一直引以为傲的东西,居然被一个纨绔之名盛传的纨绔子弟追赶上来了。

  心情的复杂不可言表,手指都有些颤抖,他本来准备说一声后生可畏,但此时此刻怎么也说不出来,因为他代表的不是他自己,他代表的是大魏,整个大魏的文人,还有大魏文人多年前就留在这里的自尊。

  比试还在继续,现在应该是最关键的时候,但苏幕遮知道,除非葛式微也出现刚才卫褚一样的奇迹,否则他们很可能要输了。

  卫褚的心力,从始至终都不见有半点消耗的样子,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高台上,卫褚也抬了抬头,揉了揉手腕,他手腕酸。

  果然如周复礼所说,这就是个体力活,他以前写的字加起来,估计也就和今天的差不多。

  当然,他现在拿笔的手也抖,不是累的,而是他真的和大宗师打平了。

  葛式微现在是压力巨大,大魏所有读书人的压力似乎都压在了他身上,让他喘气都有些困难。

  而卫褚,现在是激动得难以自制,人生际遇如同覆地翻天,七天前他还是个学渣。

  两人各有各的困难,但无论如何,比试都在继续。

  “大魏葛式微,六百四十题答题完毕。”

  “大晋卫褚,六百四十题答题完毕。”

  “大魏葛式微,六百六十题答题完毕。”

  “大晋卫褚,六百六十题答题完毕。”

  “……”

  比赛开始焦灼,心里如同浪涛一样激动得汹涌澎拜的人又何止高台上的两人。

  所有人的心都在跟着洪公公的报数跌宕起伏,所有人的手心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已经被自己的指甲抓得苍白。

  此时,除了全神贯注的聆听报数,再无其他,甚至都没有空去想那些荣辱那些颜面屈辱。

  “大魏葛式微,七百题答题完毕。”

  “大晋卫褚,七百二十题答题完毕。”

  又一轮报数出来了,不同的是,大晋卫褚在答题量上第一次超过了对方。

  来自周围的一切压力,其实对需要心力,需要精神集中的葛式微影响更大,而且大得特别多。

  而心浮气躁的卫褚只需要稍微稳住心神,他就能一如既往的开始平稳发挥。

  这一场看似合理的比试,其实从一开始本就不公平。

  “大魏葛式微,七百六十题答题完毕。”

  “大晋卫褚,八百题答题完毕。”

  差距开始出现了。

  葛式微再也无法保持镇定,满脸的冷汗如同雨下。

  但他越这样只会对他的影响越大。

  “大魏葛式微,八百题答题完毕。”

  “大晋卫褚,八百八十题答题完毕。”

  台下,大魏人的脸变得惨白。

  咬着牙,握着拳,他们既然选择来到了这里,那么他们就得承受这些。

  苏幕遮的脸色变幻莫测,估计他也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是这样的结果。

  比起台下大魏人脸色的惨白,高台上的葛式魏的脸色就只能用苍白纸人来形容了,没有任何血色。

  一是因为外部压力的打击,二是他心力的急剧消耗,为了保证尽量加快速度,他在超负荷消耗自己的心力。

  周复礼皱了一下眉,葛式微现在的情况很可能油尽灯枯。

  果然,在洪公公再次报数之后。

  “噗”的一声,葛式微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卫褚都愣住了,以前他看周复礼和大魏人文斗,大魏人动不动就喷血,他都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一个人,又没有挨打又没有咋的,怎么就凭空喷血了。

  现在他居然也遇到了,而且他居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了。

  大魏的人眼睛都红了,“葛老!”

  多少屈辱才能让一个人心里郁结到忍不住吐血。

  葛式微用袖子擦干了嘴角的血,说道,“无事,比试继续。”

  他可以输,但有些东西不能输,他大魏文人的风骨哪怕被人踩在泥里浑浊不堪,但也容不得他人小觑。

  在场的大魏读书人,眼睛中泪眼隐隐。

  奇怪的是,以往要是看到大魏人吐血,大晋的百姓早欢腾起来了,但此时,居然没有一人嘲笑。

  有些东西,震撼人心,触动心灵,并不让人觉得有丝毫可笑的地方,至少此刻大魏葛式微做到了这一点。

  他用他自己止住了所有的嘲笑。

  洪公公看向王雍和周复礼。

  两人同时点点头,因为剩下的题不多了,比赛进行到现在,也不差最后这一点时间。

  “大晋卫褚,一千题答题完毕。”

  “大魏葛式微,八百八十题答题完毕。”

  “文斗第二场结束。”

  哗!

  一百二十题的差距!

  此时什么言语也无以言表,单纯的只是用简单的声音来表达心中的激动。

  这是胜利者的时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那个满脸通红,激动得全身颤抖的卫褚。

  卫褚现在手指尖都是抽搐的,他不再是那个人们心中一无是处纨绔子弟了,他也可以让所有人以他为傲。

  眼睛看向周复礼,周复礼只是轻微的点了点头。



  卫褚也很想像周复礼一样,哪怕赢了比试,但依然云淡风轻,就如同不过发生在身上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他做不到。

  此时也没有人要求他做到,因为他不是那个完美无瑕的小圣人。

  此时,卫褚如何狂欢也没有人会责怪他。

  而高台上的葛式微,带着衣袖上的血迹,颤巍巍的走下了高台,默默无闻,如同一块孱弱的腐木。

  这个世界本就是这么残忍,又有谁会给失败者哪怕一丝目光。

  葛式微走到大魏人的队伍,对苏幕遮抱了一拳,“抱歉,葛式微未能完成嘱托。”

  大魏一行人在沉默,内心的悲伤几乎渲染而出。

  苏幕遮也叹了一口气,本以为周复礼只擅长诗词经文,没想到这世上真有如此完美之人。

  苏幕遮说道,“无妨,也不差这一次。”

  说实话,这话说得有些艰难。

  葛式微一愣,他知道他这一输,对苏幕遮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们离开大魏的时候,苏幕遮可是立下过军令状的。

  葛式微张了张嘴,但最终也没能说出什么。

  然后看向正在验题的人,其实他还有最后的希望,就是他答的题正确率比对方高。

  但最终也不过是奢望而已。

  等结果公布出来的时候,卫褚的正确率还要高上那么一点。

  这是双方同时验题,不可能出错。

  等洪公公公布结果的时候,整个现场都乱了,是那种欢腾的乱。

  赢了,他们小圣人的学生都能赢对方的大学宗了。

  那种发自内心的骄傲是无法掩饰的,因为这是属于他们大晋每一个人的骄傲。

  以往,所有人都说他们大晋穷,能比得过临国的估计也就穷了,但现在,至少大魏人是永远不敢拿此事来拿捏嘲笑他们了。

  老皇帝和百官也乐呵呵的,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紧张,跟变了一群人一样。

  特别是那几位丞相和辅政,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这个结果早在他们意料之中一样。

  司马煜才不理他们,一群变脸比翻书还快的老不要脸,而且还是那种自许他们自己变脸,不许别人跟着变那种,他深有体会。

  这时卫褚也激动的走了过来,“太傅……”

  周复礼:“不过取巧赢了,你不会真以为你现在就能堪比数术大宗师?”

  一桶冷水泼下来,卫褚也清醒了一点。

  周复礼这是让卫褚管好他翘起来的小尾巴,说完也不再说什么了,这时候的确是该卫褚高兴的时候。

  司马煜看了一眼,嘿的笑了一声,知道周复礼有多冷了吧,再热的脸贴上去,也得冷死,这个他也深有体会,所以现在周复礼再怎么训他,他都能继续舔着脸贴上去,他已经被训练出来了。

  卫褚的那些同窗已经将他围了起来,特别是司马荷华,蹦得老高,“卫褚,你老实交代,小圣人是不是给你脑袋里面塞书。”

  “那是我努力学会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还不说实话,将他扒光了,我们亲自检查检查。”

  “说不说,再不说真将你扒光了扔这么多人面前。”

  卫褚都哆嗦了一下,因为小世子看着他的脑袋眼睛都在发光,不知道再打着什么主意。

  大魏的人离开了,回了别馆。

  剩下的就是大晋人的狂欢。

  文斗三场,他们已经赢了两场,今年这名满天下的文坛盛事还是他们大晋赢。

  奔走相告,喜大普奔,整个洛阳都欢腾了起来。

  剩下的最后一场比试,需要双方共同商量比试的题目,也不着急。

  等天色渐晚,人群才散去。

  周复礼本来以为他也可以安心的回府邸了,结果司马煜这二狗子死皮赖脸的一直跟他身边。

  “周复礼,我们现在这么好了,你也不希望大晋的陛下是个草包吧?”

  周复礼心道,呵,这二狗子那点心思他能不知道。

  今天看着卫褚的样子眼睛都差冒光了。

  “周复礼,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司马煜见周复礼没有回答继续道,“怎么说我们关系应该也比你和卫褚好吧,我也不贪心,你把四书五经什么的塞我脑子里面就行了……”

  话还没说完,周复礼就道,“谁说的?”

  司马煜一愣,什么?

  “谁说的我们关系比和卫褚好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向前走,留下司马煜在风中凌乱。

  等司马煜气呼呼的反应过来,赶紧追了上去,这个周复礼还死承认,关系就是比和卫褚好咋的了?

  似乎为了证明什么,司马煜一个劲往周复礼身边凑,“周复礼你今儿个不认也得认。”

  周复礼心道,哪有强拉关系的,而且这二狗子现在是越来越脸皮厚了,难道是太久没有训斥他了?

  估计这就叫得寸进尺吧。

  司马煜是铁了心要让周复礼明白,他们现在的关系怎么也是比和卫褚好的。

  第二天,这狗子又一大早就往太傅府跑。

  暂且不说司马煜什么时候突然变成了一块狗皮膏药一样。

  这两天,整个洛阳的热闹程度都没有下去,一边讨论前两次的比试,一边期待第三场比试的到来。

  大魏人别馆,就显得有些冷清和惨淡了。

  “又输了。”

  “关键是幕遮回去之后该如何是好?”

  目光担心的看向苏幕遮。

  倒是苏幕遮清闲的喝着茶,“谁说我们输了?”

  几人不由得一愣,文斗三场已经输了两场,就是最后一场能赢那也是输啊,“幕遮什么意思?”

  苏幕遮脸上带着笑,“我们输给的不是大晋,而是周复礼,我们大魏三千太学生,以文传世,他大晋算得了什么。”

  几人看向苏幕遮。

  苏幕遮:“只要解决了周复礼,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幕遮,你该不会是想杀……”

  话还没有说完,苏幕遮就抬头看了一眼,“堂堂天下小圣人,杀了岂不是可惜?”

  也对,幕遮不是嗜杀之人,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居然松了一口气,虽然说他们和周复礼是敌人,但就这么杀了,他们居然有些心中不忍。

  苏幕遮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们如此这般……”

  听得几人目瞪口呆,然后眼睛中都是豪光闪烁,激动得手都在抖,“要是幕遮的计划成功,岂不是……”

  “哈哈,文斗输了算什么,我们才是最大的赢家。”

  苏幕遮点点头,“不过计划要想成功,还得周详计划一番,这里毕竟是大晋的洛阳。”

  交头接耳,怎么看都激动得有些过分。

  而此时,一无所知的周复礼还在应对司马煜。

  司马煜一大早就来了,死不要脸的拿了个琉璃镜就往周复礼手里面塞,“这是我收藏的宝贝,我都送给你,谁叫我们关系好,你说是不是。”

  周复礼嘴角一抽,怎么感觉都有些小孩子献宝的感觉。

  旁边的洪公公也是脸都缩成了一团,这琉璃镜可是老陛下最喜欢的东西。

  司马煜似乎为了表示亲近,靠得特别近。

  周复礼眉头皱了一下,然后认真看向司马煜。

  司马煜一愣,“怎么了?脸上有东西?”

  周复礼的眼睛却缩了起来。

  因为离得近,他清楚地看到司马煜眼睛中有几缕银丝。

  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周复礼眉头皱了一下,说道,“别动。”

  然后将司马煜的脑袋拉下来了一点,和他平齐。

  “干……干什么?”不知道为何,司马煜说话突然有些结巴,什么情况,为什么自己的身体如同僵硬了一般,周复礼靠他太……太近了。

  不得了不得了,靠这么近,他好奇怪的,想躲开又不想躲开,这啥情况。

  周复礼没有说什么,而是翻开司马煜的眼睛看了看,果然有银丝。

  然后又搬开司马煜的嘴巴,司马煜的气息带着一丝金属的腥味,而且嘴巴里面微不可察的开始出现了一两个小水泡。

  周复礼都忍不住嘶了一声,汞中毒!还好应该是初始症状。

  司马煜都愣住了,周复礼在干什么?

  他在市井的时候就看过,有人去买牲口就是这样,掰开牲口的牙齿看来看去的。

  “周复礼,我给你说,要不是我们关系好,我都让人将你拖出斩了,你看牲口嘞?”

  说完还带了一句,“我这牙口好吧,又白又好看,天天刷牙。”

  旁边的洪公公也是愣了半天,“小圣人,你这是?”

  那可是陛下不是牲口,怎么能……

  周复礼直接道,“陛下最近有没有吃什么奇怪的东西?或者以前没吃过最近开始吃的东西?”

  司马煜一愣,但还是认真想了想,“吃的也都是平时那些,没什么区别。”

  然后突然道,“仙丹算不算?父皇最近高兴,给了我好几颗仙丹,我就当豆子吃,就是没什么味道。”

  周复礼眼神一沉,果然如此。

  古代炼丹多用各种金属,其中汞使用最多,司马煜已经明显出现汞中毒的迹象了,还好只是才开始服用,要是长此以往,恐怕……

  现在这个时代,道家登堂入室已经稀疏平常,连皇家都供了好些仙家。

  洪公公一脸疑惑,脸上也阴沉了下来,“小圣人的意思是陛下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要真是这样,御膳房得好好整顿了。

  周复礼答道,“也没什么,陛下中毒了而已。”

  “……”

  洪公公都没站稳,什么叫中毒了而已?

  司马煜也张大了嘴巴。

  洪公公整个人都变得阴森了,“小圣人还请细说,要是被老奴查出是谁下的毒,老奴第一个将他碎尸万段……”

  话还没说完,周复礼就打断了,因为这个老公公还算不错,要真被他说出那些狠话来,估计怕是晚节不保,因为“下毒”的是老陛下啊。

  周复礼心里一叹,他都怀疑老陛下是不是真的准备想让司马煜挪一挪位置了,哪有这么坑儿子的。

  看向司马煜,“你的仙丹还有吗?”

  司马煜疑惑的摸了摸,拿出来好几颗散发着银光的仙丹,看上去卖相的确不错,“就这几颗了,味道的确不咋的,都没来得及吃。”

  周复礼接过,闻了闻,的确是汞金属。

  他在农场工作的时候,用汞灭过鼠害,对它的味道还记忆犹新,也是因为当初要用到汞,所以查了查汞的一些情况。

  洪公公看向周复礼,一脸不可置信,“小圣人的意思该不会是这仙丹有毒吧?”

  周复礼说道,“的确有毒。”

  洪公公直接就道,“这不可能。”

  “陛下眼睛中有银丝,嘴唇发白,口腔里面有金属的腥味,并且开始出现水泡,的确是汞中毒初期的迹象。”周复礼答道。

  初期?

  洪公公突然急促的问道,“要是长期服用会怎么样?”

  “经常头晕,头痛,恶心,腹痛,全身乏力乃至瘫痪,皮肤出现红斑,最可怕的是,长期服用会导致子嗣不昌。”

  其实就是不孕不育,古代叫得文雅一点,就是子嗣不昌。

  咚咚咚,洪公公猛地倒退了好几步,脸色惨白得无法形容。

  所有症状都应在了老陛下的身上了,而老陛下正是从年轻时就长期服用仙丹。

  “子嗣不昌,子嗣不昌……”洪公公脸色阴森如同恶鬼,“小圣人,如何证明这仙丹有毒?”

  周复礼说道,“将它喂给鸡鸭家禽试试应该就能很快看到效果。”

  人服用,剂量小的话只会是慢性中毒,但鸡鸭体积小,一颗就见效。

  结果洪公公抢过周复礼手上的仙丹,居然就朝院子跑去,可见有多激动,抓住院子的鸡就往鸡嘴巴里面塞仙丹,一连塞了好几只。

  然后眼睛都不眨地盯着。

  没多久,那几只鸡就如同发了疯一样,有的直接倒地,口吐血沫,眼看是活不了了,有的直接疯狂往墙上撞,脑袋都撞折了……

  如此疯狂的场景,看得人是触目惊心。

  周复礼和司马煜也刚好走出来看到结果。

  司马煜直接捂住了脖子,这样的东西他可是吃了好多颗。

  而洪公公脸上已经没有血色,跌跌撞撞的就往外面跑。

  周复礼心缩了一下,洪公公这个样子,该不会……

  他见过不少次老陛下,但都离得有一段距离,他只知道老陛下身体不好,常年卧床。

  现在看来恐怕。

  洪公公是念着子嗣不昌跑出去的。

  司马煜都吓得脸白了一下,“周复礼我该不会快死了吧?”

  周复礼心道,哪有那么容易,就算中毒,只要不再继续服用,人体的免疫能力也能渐渐将你治好的。

  只是……不知道老陛下现在到了哪种地步。

  周复礼安慰了一下司马煜,这二狗子也是心大,听说不会死后直接松了一口气,然后突然一顿,脸色又不好了,他父皇好像在长期服用……

  这些仙丹每一颗都贵比黄金,是他父皇供奉的那些仙家炼制的,今年因为是灾难,他父皇也就没怎么服用了,要以身作则带头吃苦,哪还能天天吃贵比黄金的仙丹,他手上这些这是因为灾年情况变好了,这才重新开始……

  周复礼没等多久,一小公公就急匆匆的跑了来,“太上皇有旨,宣小圣人进宫觐见。”

  果然来了,而且……恐怕后果会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



  这个时代,稍微有些富贵的人家,哪一个没有供养一两个仙家,就算贫困人家,也是隔三岔五去附近的道观添点香油钱。

  这是一个谈玄赋诗的时代,谈玄还在赋诗之前。

  道家作为一种精神信仰,周复礼也不觉得有什么,这是别人的自由,但用金属炼制的仙丹,绝对是遗祸千年的东西。

  要是毒害大晋皇室的事实落实,恐怕整个大晋都得掀起一层巨浪。

  周复礼和司马煜来到隆庆殿的时候,一个个小公公和小宫娥正战战兢兢的搬出一堆又一堆的死鸡,都是口吐白沫或者癫狂中毒而死。

  看来在他们来之前,老陛下已经验证过了。

  周复礼走进隆庆殿,殿内太后赵玄樱也在。

  老皇帝看上去还算平静,但周复礼不知道这份平静之下有多大的浪潮。

  “克己,你来了。”老皇帝声音无喜无忧,“来给朕说说这仙丹到底有何害处,如今朕什么人也信不过,只相信我大晋永不会说谎的小圣人。”

  周复礼有些感叹,其实老皇帝对他十分不错,从金陵将他带来洛阳,算是知遇之恩,以前司马煜每次顶撞他,也是老皇帝每次都站在他这边,不然他一个太傅又如何和当今的陛下抗衡。

  如今看到老皇帝如此下场,心有戚戚。

  周复礼不紧不慢的又将汞中毒的症状又说了一遍。

  每说一个字,老皇帝的脸色就变得越难看。

  但周复礼知道,老皇帝现在需要的就是真相,被欺骗了一辈子的真相。

  等周复礼说完,老皇帝已经有些茫然了,“子嗣难昌,子嗣难昌……”

  难怪他这一生只有煜儿一个儿子。

  “都离开吧,让朕一个人静一静。”

  周复礼都有些惊讶,一个被毒害了一生的人,居然会这么平静。

  或许是道家已经如同诗书伦理一样融入整个时代,哪怕老皇帝想要做什么也得顾及很多吧,一但对道家动手,整个大晋都将动荡不安。

  老皇帝的确有这样的思考,他不恨吗?害得他如此凄惨,他当然恨,但大晋是他司马皇室的大晋,他又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稍有起色的大晋变得不得安宁。

  但让他就这么咽下这口气,也是不可能的。

  周复礼和一群人离开的时候,他却没有发现司马煜眼底那股凶残。

  或许所有人都忘记了,他司马煜是来自市井挣扎着活下来的恶鬼。

  或许这几年的乖顺,让所有人都忘记了,那个睚眦必报,六亲不认的地痞。

  这世上,第一个对他好的就是老皇帝,哪怕老皇帝经常打他骂他,但一个从来没有被人关心过的人,他很清楚地能感觉到其中的亲情。

  这是他一生最温暖的东西。

  没有人能够伤害他最亲的人而不付出代价。

  司马煜出去之后,脸色平静的和周复礼告别。

  除了司马煜,还有一个人,至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那就是太后赵玄樱。

  老皇帝惨吗?惨,但他至少还有一个儿子。

  但她赵玄樱嘞?身为一个女人,不能儿孙膝下,这么多年来,因为没有所出,她被多少人诟病,多少恶毒的语言用在她身上,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所有的一切她都能承受,她一直以为这就是她的命,但现在,她的心犹如烈焰灼烧,撕心裂肺,痛得她如同万剑刺心。

  赵玄樱回到清宁殿,面无表情地取了两把剑拿在手上,然后对旁边的老嬷嬷道,“去宣赵玄武,今夜我要让这洛阳城鸡犬不宁。”

  周复礼回到家后,总感觉整件事都太平静了,平静得他心有不安。

  直到夜晚降临,他才知道他的担心是什么。

  火光,冲天的火光。

  周复礼是被吵醒的,走出门一看,远处全是直冲云霄的火光。

  从皇宫开始,向外蔓延。

  整个洛阳一片惊恐。

  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百姓躲在家里瑟瑟发抖,但没有人哪怕敲一下他们的门。

  或许是这个原因,有人偷偷的将窗子推开一角,向街道上望去。

  街道上,一铠甲女子,背负双剑,策马奔驰。

  只是这女子脸上除了杀意再无其他,如同夺人性命的罗刹。

  整个洛阳,乱了。

  火光是从西市的道观开始的,但没过多久,东市也开始冒火光了。

  赵玄樱皱眉地看了一眼,但现在已经管不了东市为什么也起火了,因为隆庆殿那位心中只有他的大晋,何时关心过她心中有多悲痛,是不会允许她这么做的,她必需在那位做决定之前完成。

  整个皇宫也乱了套,百官连夜进宫。

  隆庆殿外跪了一堆又一堆的人。

  脸上表情狰狞,声如嘶吼。

  “太后大逆,竟然伙同禁卫在洛阳城到处焚烧仙家道观。”

  “这是要让我大晋获罪于天,这是毁我大晋江山社稷啊。”

  “请陛下立刻下旨,阻止太后行凶。”

  这洛阳城中,能阻止太后的不是没有,但都得老皇帝下令才能行动。

  “国无纲法,目无法纪,陛下啊,太后这是……这是在你眼皮子底下谋……谋……”

  谋逆两个字都哆嗦得说不出来。

  一旁武勋也已经在等着命令了。

  但隆庆殿中,始终没有传出任何声音。

  而几位丞相和辅政也守在外面,他们看出了一丝不对劲,这种事情陛下居然没有第一时间阻止。

  但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让太后如同发了狂一样,焚烧各处道观,恣意打杀仙家。

  甚至连赵玄武都叫上了,赵玄武执掌禁军守卫皇宫,本就被不少人诟病赵氏权重,如今又和太后明目张胆地走在一起,丝毫不避嫌,难道他们一点都不怕老皇帝猜忌吗?

  几位丞相和辅政对视了一眼,在陛下没有开口之前,他们也不好说话。

  但内心也是焦急了,火烧道观,打杀仙家,这可不是小事,这天下信徒可以说都是道家信徒,其中的结果会是什么,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离心离德弹指之间。

  百官更是撕心裂肺。

  隆庆殿点了灯,老皇帝一言不发,轻声低语,“这又是何苦,一切罪责加身,哪怕是太后也难逃悠悠之口。”

  从今以后,赵玄樱恐怕只能在冷宫中渡过余生了。

  但不这样做,她就不是那个性格刚烈,宁死也不会委屈自己的赵玄樱了。

  老皇帝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英姿飒爽背负双剑的女将军,曾经为了大晋义无反顾,满身鲜血地冲进敌军。

  “是朕对不起她。”

  半响,等外面百官的哭嚷声达到最大的时候,老皇帝终于出声了,“来人,传左右卫将军……”

  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一个传来兵,声音急切的远远传来,“报!”

  传令兵跪在殿前,“东……东市之中,陛下带着人连烧玄青,真元,白云,太清等十几座道观,而且还在奔其他道观而去……”

  嘶!鸦雀无声。

  所以说,不仅太后在烧道观,连陛下也……

  这这这……

  百官身体都在哆嗦,为何会这样?

  懵逼得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如何反应。

  难道……难道陛下和太后打算烧掉整个洛阳所有道观不成。

  几位丞相和辅政也是脸色都变了,要是明天洛阳的百姓一起来,发现他们平时供奉的道观被人烧了个精光……

  终于有丞相和辅政站了出来,“请陛下下令阻止,道观烧不得。”

  老皇帝脸色变幻了好几下,他知道太后和司马煜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的代价他也知道。

  民心相左,哪怕坐上了那个位置,也寝食难安。

  老皇帝叹了一口气,“传左右卫将军,调兵将他们带回来吧。”

  一场火焰,持续到了早上才结束。

  等天亮的时候,周复礼发现他太傅府不远处那家道观,都被烧了一半留了一半,也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不信。

  周复礼心道,难道是老陛下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恶气动手了?

  没想到老陛下还真有些血性啊,只是这么做的结果恐怕……

  周复礼路过道观的时候,还遇到了侥幸活下来的道士。

  “司马皇室获罪于天,必遭天谴!”

  “大晋必将灭亡,他就是亡国之君,你们也将成为亡国之奴!”

  一声声诅咒如同恶毒的野兽。

  原本高高在上的仙家,估计还没有适应现在这样的处境,一时间口不择言。

  围观的百姓也遍体生寒。

  有士兵立即将他们带走,但周复礼眉头还是皱了一下。

  大晋恐怕要迎来动荡了。

  周复礼去到至勤殿的时候,司马煜正一言不发的坐在位置上。

  周复礼一愣,“你现在不是该在听政吗?”

  司马煜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又不能听政了,因为我昨晚上将东市的道观烧了个七七八八。”

  什么?

  周复礼一愣,他还以为是老陛下让人烧的。

  司马煜说道,“太后也烧了,我烧东市她烧西市,你说这奇怪不奇怪,我们居然也有合作的一天,现在太后被百官进谏,暂时禁足在清宁宫无法踏出半步,和我境遇差不多。”

  司马煜继续道,“哎,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封你当丞相了。”

  周复礼:“……”

  想了想问道,“道观没有全给烧了吧?”

  “我倒是想,只是没来得及。”

  周复礼,“那就好,要不了几天你又可以重新听政了。”

  司马煜一愣,“什么意思”

  周复礼叹了一口气,他只想安安心心过日子啊,可不想生活在一个混乱动荡的国家,便宜死这个二狗子了。

  “附耳过来。”周复礼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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