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江山为聘>第92章 

  一场大雪, 一夜混战,大虞皇城染尽风霜。

  那雕梁画栋的皇宫好似还是一片祥和,但谁都知道内里已被浊气腐蚀。

  魏炎帝不仅未死, 还惩治了叛乱的人, 这是大家始料未及的。

  颜如玉未曾想到, 他们计划了几年的局,终究败了,败给了看似废物实际确最狡猾的那个人。

  上官明棠与晨风是携军功浩浩荡荡回朝来擒叛贼的, 即便魏炎帝不想认,可终究是几千禁卫军将他从大殿里救了出来。

  承德大殿内,皇城朝堂上, 透着股冰冷的气息, 没人看得透紫微帝座上那人眸子里的深沉, 九五之尊的威严肃穆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唇角的尽染的鲜血未擦净, 魏炎帝就这样看着堂下跪着的人,眼底是道不尽的晦暗。

  颜如玉还想再挣扎, 他不甘心, 怎么可能。

  论才智, 谋略, 武功, 他样样不输人,不过就是想在这朝堂上争得一席之地,可偏偏就有人不想容他。

  颜如玉从小地方走出来时发过誓,他是要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万众瞩目,“不为卿相,不复入卫。”

  景帝在世时, 东方黎最受皇帝青睐,又是皇帝幼时的先生,地位不可撼动。可如今,东方黎已死,再也没有人能阻拦,此时便是绝佳的机会,只要能脱颖而出,便可以留下千古之名。

  颜如玉心想着,他还不能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不论如何他都要争取,要活着,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颜如玉面目狰狞地看向跪在一旁的上官明棠,嘴里的血气越来越重,他缓缓叩了头,默了片刻,才说:“皇上,微臣不想做无谓的争辩,若是您要怪罪,臣也受着,但今日有一席话不得不讲。”

  他抬起头,看向魏炎帝,不紧不慢地说:“如今皇上左有禁卫军,右有上官将军的新兵,皇城内外是御林军,长秋监更是皇上身边最忠心的狗,那您可曾想过,若是禁卫军晨风,与上官明棠和萧逸等人沆瀣一气,那您在这皇城岂不是孤立无援。三名将领,数十万大军,到时听谁的,皇上登基匆匆,虎符未握手中,那是因为景帝早早把虎符予了东方月。如今他东方月不仅没死,还成了这次叛乱的主谋,他们一起密谋逼宫造反啊,皇上,醒醒吧,他们要杀的人是您啊。”

  魏炎帝抬头,静静地望向堂下,目光满是鄙夷:“你可知你现在是将死之人,东窗事发还要再诬陷朕的臣子,你是觉得朕愚昧,还会觉得朕听信谗言?”

  颜如玉看向端坐帝座上的人,忽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谗言?到底谁的话真谁的话假,皇上还不能分辨吗?军将在外,不得命令不可回朝,这是人尽皆知的理,仅仅是一夜的功夫,他们又怎会知道皇城大乱,若不是早有预谋,又怎会来得如此快,皇上是天贵之命,得以从奸人手中活下来,那便是要您来惩这些乱臣贼子的,可如今却要奖赏,真是可笑,真是可笑至极啊皇上……”

  他嘴角含着血,脸上是恐惧,是怨恨,还有愤恨。

  颜如玉忽然起了身,慢慢走向殿外,大喊着,“圣上蒙心,大虞将亡啊,武德皇帝啊,你且看看,这就是你的好弟弟,魏姓皇朝的好儿郎,他要将这大虞皇朝拱手让人啊,你在天之灵,若是看到了,就唤醒他吧,微臣真是痛心疾首啊……”

  侍卫上前将他捉住,他还在大喊着:“三大军将,兵权未在手中握,皇帝愚昧无知,总有一天要亡我大虞皇朝啊。弑君之名可以掩盖,这亡国之名去不掉的,去不掉。”

  颜如玉推开束缚着他的侍卫,再次转身回来,漫不经心地看向端坐在帝座上的魏景善,呵笑着道:“如今的朝堂,就如同被乌云浓墨遮蔽了一般,不见一丝光亮。”

  萧逸原本跪着,闻言忽然站起了身,“你他娘的还要狡辩,若不是你,侯爷他也不会……”

  颜如玉双目含恨,满脸凶恶,“不会什么,他就该死,为老不尊,若不是他,这些人又怎会不召而归。是他沈弘弼,早已有谋逆之心,教唆自己的徒弟和外孙,他该死,且死不足惜。”

  “你,我要杀了你,”萧逸大喊着,“你颠倒黑白,欺瞒圣上,与奸人勾结,想要我大虞沦陷,若不是你囚禁我师傅,又怎会有今日这场战争……”

  “你休要狡辩,皇上……此人蛮横无理,是他统领的御林军放了叛贼入朝,也是他率御林军大肆进攻皇城,您可看清楚吧。”

  “你……气死我了,我要杀了你。”

  电光火石之间,萧逸已经拔了刀指向他,“我要你血债血偿,你们还我师傅性命。”

  晨风眼疾手快,赶忙拉住人,上官明棠也瞪向他,示意不要再说下去。

  双方各执一词,各说各有理。

  沈凌白从混乱中抬起头来,看向魏炎帝,说道:“皇上,人已逝去,无从查证,说御林军为擒叛贼也好,说他们谋逆也罢,依臣之言,不如就功过相抵了。”

  这一番话出口,震惊了所有人,也包括帝座上的魏炎帝。

  霎时,朝堂上归于静谧。只剩粗喘的呼吸声。

  魏炎帝抬眸看向堂下,微微一笑,冷声说道:“沈大人,这功过是非如何相抵啊,你且看看朕脸上的伤,如此看来,御林军确有谋逆,朕将自己的性命同众位大臣的命,都交给了萧都尉,怎么到头来他却叫人反了朕。”

  魏炎帝唇色泛白,他长叹了一声,说:“若不是晨将军赶来的及时,朕的命怕是都要葬送在他们手里,口口声声说要护朕,说什么精忠报国,可到头来先反了的还是他们,你要朕功过相抵,沈大人,这可说得过去?”

  “皇上,御林军受了奸人教唆,被蒙了心,这军是该整治的。可萧将军镇守皇城多年,从未有过谋逆之心,微臣觉得……”

  “觉得什么……他都敢在朕面前拔刀,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难道非要看到那刀架在朕脖子上,你才说他是谋逆。”

  “皇上……”沈凌白还要说些什么,却看魏炎帝已经伸了手。

  他做了禁止的手势,随后又说,“不必多说,来人,把两人都给朕押下去,听候处置,朕要亲自审。”

  魏炎帝退下,朝臣散去,那朝堂上跪着只剩了上官明棠和晨风。

  晨风过来扶他,却见他泪水已沾满脸颊,但那眼里确是看不见的深渊,含着滔天的恨意,不容他人窥探。

  萧逸站起来拔刀的一刹那,是他想做的,但是如今还不可以,这恨要忍着,要等,等紫微帝座上不再是那人,等荀北山河收复那天,他要自己手刃仇人。

  晨风扶着他慢慢走向殿外,大雪又落,烽火再起。

  ……

  一连数日的大雪,将紫荆山所有的道路都封闭了。

  幽州城内雪色茫茫,雾雨霏霏。

  在这静谧又喧嚣地夜里,悄然而来的不只有暗卫和禁卫军,还有一个惊天的计划正在东方月胸中酝酿。

  他们一路疾驰,没有直接去往幽州,而是向北去,最终停留在了幽州以北的河西走廊。

  夜色已深,营帐中的灯火晦暗不明,东方月拿笔轻挑了下被烛泪淹没的火心,烛光又恍恍地亮了起来。

  晚些时候,奴牙与夜羽掀帘,一同进了营帐。

  “公子,”夜羽率先开了口,“暗卫与几千禁卫军已安排好了,今夜恐有大雪,天气严寒,便给公子拿了床被褥来。”

  说完便看向奴牙。

  奴牙抱着被褥就要往那硬榻上去,却被东方月喝住,“冬夜风寒,这临时搭建起来的营帐怕是防不了寒,被褥也是你们从自己营帐里腾出来的,不必予我,今日定是安睡不了。”

  夜羽道:“公子不必忧心我二人,将士们也都安排好了,如今公子便是我们的主心骨,若是再病了,军中无将,士气必会大减,还是……”

  “你既知我是军中将首,为何还不听令。”东方月怒道,“被褥带走,回营帐去吧。”

  夜羽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从营帐退了去。

  奴牙站在一侧,一直未言语。

  微暗地烛光里,两人便这样静默了良久。

  东方月无脸见她,此刻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内心悲恸,无以缓解。

  手中书卷不知何时已从中脱落,缓了半响,他才从恍惚中回了神。

  奴牙掩面而泣,近日的来的疲倦与心痛都化在了此刻的泪里。

  东方月不说话,静静地听她在这黑夜里哭了个痛快。

  奴牙抹净了眼角的泪,看着东方月道:“公子会痛吗?”

  东方月也看向她,道:“会,痛在心,今日的痛,日后,我要他们十倍还回来,虞都容不下我,那我便要踏平那皇城,将他们掩在废墟里。”

  他这一番话,慷慨激昂,却不掺杂任何虚假。

  “你且安心,师傅的仇终会得报,不是此时,待万里山河皆入怀,便是我们手刃仇敌之时。”

  奴牙上前跪在他身侧,眼角含泪,“爹信公子,奴牙也信,更相信公子是紫微帝命,亦是扭转乾坤之人。”

  “奴牙愿随公子而战,助公子惊天动地,权倾天下。”

  “还真是感人,说的我都要哭了。”营帐外忽传得一声魅音。

  两人同时抬眸望向帐外,却又听到她说:“我把老头给你们带回来了,先给老娘来二两‘言而无信’,解解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