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江山为聘>第41章 

  黑暗中, 上官明棠看到那抹颀长挺拔的身影潇洒地走了过来,满身的酒气。

  东方月未言语,自顾自地躺在了他身侧, 伸手将人一环, 没了动作。

  上官明棠静静地拿掉他环在腰间的手, 挪动了下身体,靠得人远了些,可东方月又贴了过来, 这次将人抱得更紧了,像是生了气却又说自己没有的小孩一样,固执的要死。挣扎几次无果后, 上官明棠没办法, 只好遂了他。

  耳畔是均匀的呼吸声, 还有清晰可闻的强有力的心跳声, 隐在黑夜里,仿佛有一种道不尽的阳刚之气。

  东方月比他高, 但这人却刻意往下, 脸颊正好贴在他的后颈, 那呼吸的热气全部喷洒在了他的颈肩。

  上官明棠感觉周身的温暖渐渐热烈, 东方月的气息像是炽烈的火焰, 微微一动,就要将他整个人燃掉。

  他睡不着,脑海里确实方才东方月隔着红纱亲吻他的画面,虽然那时的他意识模糊,眼眸也含了水光,但能感觉得到那双眸子里传递过来的热烈。

  东方月是饥渴难耐的兽,只要他猎物一动, 他便有扑上来啃咬的趋势,可这次,那兽却调转了方向,上官明棠没能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他一直看不透他的。

  情动初现,于他而言,东方月是春日的一场甘霖,在他最渴的时候,肆意而来,造就了一场酣畅淋漓。

  东方月也是那满天风雪里的火,燃烧了自己,解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可东方月偏偏又是那个拽他入深海的人。

  爱/欲满满,仿佛能让他溺死在那里。

  叫他忘不掉,不愿醒。

  渐渐地,这人身上的味道,让他有些贪恋,渐渐地,他能在那温热的怀抱里沉稳睡去,梦里没有紫荆山的大火,没有尸积成山,没有……

  五更时分,天色暗淡,上官明棠已然醒了,他出手伸及一旁,被褥却是凉的。

  上官明棠惊坐而起,懵神坐了半天才回了神。

  他起身,披了件狐裘于身,点了灯,又坐在了书案前。

  书卷才翻过一页,昨夜那场景又突袭眼前,引得他有些烦躁。

  上官明棠低头熄了烛火,一个人悠悠地立在黑暗中。

  片刻后,房外传来了响动。

  奴牙端了汤药敲门。

  门内的人却没应。

  “还未醒嘛。”凤泠说。

  “该是了。”

  “往日这时候早该醒来了,刚刚我好似还看到了烛火,难道是我眼盲了?”

  奴牙笑她:“可不是,不只眼盲,连心也盲。”

  凤泠脸上带了明显的不愠,说:“为何从昨日开始你就针对于我,我是哪里碍眼了?”

  “并没有,只是忽然发觉,你竟有些可爱,也怪不得会招人喜欢呢。”

  “你这是明里暗里讽刺我呢还是?”

  上官明棠从房里出来,沉声道:“天色尚早,何故在此争吵。”

  奴牙凤泠同时低了头,道:“对不起,公子。”

  上官明棠合拢了房门,紧了紧身上的狐裘,继续道:“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凤泠上前回:“并无他事,看今日天色不好,公子大可回房歇着,晚些时候再……”

  奴牙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回说:“大人同夜侍卫和高公子天未亮便去召集乡民们,说要去挖渠,早饭没来得及吃,走前叮嘱奴牙熬了些汤药给公子,说您夜里睡得是安稳了些,但手脚寒凉,若是您醒了就端来,我敲了门,没人应,便与凤泠谈了起来,不知是否吵到了公子。”

  上官明棠看了她一眼,从袍子里探出手来,淡淡地说:“给我吧。”

  凤泠说:“公子,汤药有些苦涩,这是凤泠从刺史府时带过来的甜蜜,公子喝了汤药可含于口中,以解苦涩。”

  上官明棠接过药来喝下,静静地看向凤泠,皱眉思考了半余,才说:“不要了。”

  随后,转身推门进了屋。

  凤泠不可置信的看着那略显单薄的背影,叹了口气,“公子是怎么了。”

  奴牙却说:“这样的公子,很好。”

  才刚下过一场小雪,汴州的土地因融雪变得有些湿漉,东方月起了个大早,派夜羽和高扬在长街上招揽乡民。

  只是,甚多乡民不识字,也不清楚他在讲些什么,便只是做了个凑热闹的,待事情说完,大家走的走散的散了,这不忙活了一大早,却只有几人报名。

  东方月见成效一般,便自顾自地回了府,脸色却也不太好看。

  奴牙站在廊下整理着药草,见他阴沉着脸回来,便问了句:“公子,是不顺吗?”

  东方月说:“乡民们不识字,也听不懂那些规则,报名的仅仅几人,还只是因为听到了吃食,具体是做什么,他们仍然不知。”

  “公子为何不直接引他们去,乡民们见了,自然也就知晓了。”奴牙说。

  “那岂不是强迫他们做工了?我要的不是他们被迫去做,而是因为想去才参加,若是他们没有认识清楚便去了,那不就成欺骗了?那我何苦做这招揽。”

  上官明棠拿了书卷悠悠地走去了窗户口,听着院外讨论热络的两人,眉心微蹙,暗了眸子。

  原要回身走,却听东方月问了句,“汤药可喝了?”

  奴牙回,“喝了。”

  “早善呢?”

  “却没吃多少,可能因为汤药苦涩,导致胃口不好,看着有些厌食。”

  东方月疑惑,“今日没食甜食?”

  “没有。”

  “嗯,知道了。”东方月说,“去端些食物来,饿了。”

  奴牙欲走,却又回头问,“公子是想在哪里吃?”

  东方月看着远处那紧闭的房门屋窗,长叹了一口说:“我……我在廊下吃就好。”

  凤泠研好磨,看着窗口的人,叫他:“公子,需要写什么?”

  上官明棠思索了片刻后,说:“不必写信给外公了,去唤奴牙过来。”

  “是。”

  待奴牙进来时,上官明棠已经换了身行头。

  方才的白衫也换成了青衫便服,颇有从穷苦之处考出来的秀才模样,清净冷傲,却又不失随和。

  奴牙进来说:“公子,唤奴牙前来是有何要事?”

  上官明棠端坐在书案前,抬眸说:“今日天气不好,但却想出去走动走动,听闻那乡民们不懂规制,你去取些驱寒的药材来,就说要在太守府免费为乡民诊治。”

  “药材若是不余,我让高扬去临镇买些回来。”

  奴牙俯了身,说:“有余,御史大人于虞都下江南时便带了些药材,与公子在刺州府相遇时又让奴牙备了些,所以有余。”

  上官明棠淡淡地应了声,“那便去做吧。”

  奴牙说:“公子若是无事吩咐,奴牙便去了。”

  凤泠也上前说:“公子,我同她一起。”

  两人转身出了房间。

  凤泠有些不解,问奴牙:“这是又要作何?”

  “公子的心思你若是看不懂,难道问我便懂了?”奴牙说,“公子他自己都没能思虑清楚,我们还是做好自己该做的就好。”

  “蛮深奥的,话说你真的是同老神医在山中修行的?我怎么感觉你比我还看得清现世,不会是瞒着些什么吧。”

  奴牙凑上前,低声道:“你见过冲天的浓烟和大火吗?你可知这世上除了你便无其他亲人时的感受,你知道那种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却什么也做不了的绝望吗,世间冷暖,唯生死二字。”

  凤泠叹了气说:“让你想起了往事,是我不对,但以后,你我便是姐妹了,平日里你叫我声姐姐,我竟不知你心思如此沉重,还以为本性便是不爱说话,原来是将事事藏于心底。”

  凤泠握住她的手说:“你没了姐姐,我日后便是你的姐姐,有何苦,大可以同我说,不要闷在心里,公子和我日后便是你的亲人。”

  奴牙说:“今日看到公子便想起了一些事情,是奴牙的错,伤苦人人皆有,这番一说,心里倒是痛快了,谢谢凤泠姐姐听奴牙抱怨。”

  “无妨无妨,日后若有烦心事,也多同我说上一说便好。”

  “公子吩咐的事要做,我们赶快。”

  两人做事利落,不出一个时辰,便也做好了。那临时搭起来的问诊处虽简陋,却也齐全。

  东方月休息够了,便出了府,本还想要再去想些法子,一出门便看到府外聚集了大量乡民。

  一个个有序的排着队,等着问诊。

  东方月上前问道:“这是作何?”

  “是公子安排的。”奴牙回。

  夜羽和高扬因为乡民都聚集来了这边,也跟随着回了府帮衬着奴牙和凤泠。

  东方月见着这情景,顿时了然于胸,叫过夜羽和高扬说,“你们去帮奴牙,身强体健的便叫到一处做了登记,然后等人差不多了,再同他们说一下我们这次修渠报名的规制和奖惩。”

  奴牙和凤泠听后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奴牙说:“我过会儿问诊,身体康健且无病无恙的便由夜侍卫引至高公子那处做登记,若是身有疾病的便让他们去凤泠姐姐那处,这样便于登记也利于寻人。”

  高扬说:“此法甚好,既省时亦省力,这样招揽上来的人,也不怕他扛不住了。公子果真是神人呀,怎会想得这般好法子。”

  几人说办就办,堪堪忙活了一个晌午。

  上官明棠不知何时出了府,站在了那门前,似一根青翠的竹子,亭亭而立。

  东方月回身看着他,虽是青衣便服,但于他身上却多了些出尘脱俗之感。

  东方月欲上前去唤人,“若……”,若字刚出口,却又将接下来的字咽了回去。



  昨夜那幕似乎还在脑海回旋,东方月想起他的冷漠,暗暗的又转了身。

  江南多雨,即便在这冬日里也是说来就来。

  几道光忽闪,紧接着雷电声肆意而来,而那雨也随着一起落了下来。

  乡民们被这一折腾纷纷散了。

  凤泠等人急忙收了摊子,找了地方躲雨。

  东方月情急,不知道是不自觉还是刻意,等再看人时,他已经站在了府门前。

  他侧身,抖着衣裳上的水滴,眼神还寻着人,多看了几眼。

  他没想过开口,因昨夜却确是尴尬。

  上官明棠看了他一眼,欲要走近。

  东方月也察觉了他的动作,但好似有些误会,还未等上官明棠说话,他便跑向了雨中。

  雨水淋着衣服,耳边是肆意的雨落。

  他却在恍惚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上官明棠站在雨中唤他,“名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