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暴君和他的哭包小奶瓶>52、52. 要挟

  自打进宫以后, 松鼠就和二宝分开了。二宝被送去太子殿,它则被“四眉”的手下用细镣铐锁了起来。

  那几个人吃吃喝喝胡吹海侃到午后,总算结伴去泡冷泉了,松鼠才有了脱镣铐的时机。

  与它铐在一块儿的还有一只鹦鹉, 没开慧, 只会来来去去重复“小美人儿”和“乖宝贝儿”。

  可见这鹦鹉的主子是个什么货色。

  等到脱了镣铐, 松鼠又留意到,这鹦鹉脚上的镣铐更精致, 还是纯金锻造,小值一笔钱。于是大发善心帮蠢鸟也解了束缚, 放它自由, 自己落得一条首饰——要拿回去送给胖杜鹃。

  它在王宫的高墙上窜了一天,亲眼见证了那群人像刷洗白萝卜似地给二宝洗了澡, 又一层一层套纱衣, 也不知是不是想把二宝裹成蛹,再塞回娘胎里。

  之后它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见证了二宝被人押着放血的过程。

  二宝虽然没有痛感, 却也和正常人一样会虚弱, 会昏迷。看着活蹦乱跳一个人变成那样, 它一个牲畜都不忍心, 真不明白身为同类的人怎么就能那么狠。

  松鼠自知没本事救二宝,便一路跟着到了太子殿, 扒在房梁上关注着殿内的动静。

  当看见狗太子追着二宝欺负时,真想跳下房梁踹烂狗太子的鼻子, 可殿外有那么多人守着, 要是暴露了自己,二宝就连最后的逃生希望都没了。

  它抓心又挠肝,终于熬到了火头军赶来救二宝的时刻。坦白地说, 它虽然憎恶火头军,但对火头军的出现真是感恩戴德,恨不能当场跪地磕头。

  也甭管他有多坏,又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了,只要能把二宝救出去,从此以后大家化干戈为玉帛,立地和好。

  它这么想着,谁知现实又给了它一个响亮的大耳刮。

  鳞甲王来了,火头军抱着二宝去了御书房,趁二宝昏睡商量了一件可了不得的事情。

  火头军亮出了腰牌,说第五军已经查到了鳞甲族开采私矿,却对中央隐瞒不报,还对各族私售黑火油牟利的事。

  鳞甲王不认,说他抓来的这个矿主没得官家授权,属于私人行为,要追究也只能追究他私人责任。

  火头军笑,说不用狡辩,因为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第五军上报给中央,这座肥矿马上就会被收缴,今后的产量不管多少都不归鳞甲族所有了。

  除此之外,隐瞒油矿罪同谋反,鳞甲王在圣主那里的信誉有几分,路人皆知,鳞甲族的立场会变成什么样,在六族中的地位是升是降,他该好好想想。

  鳞甲王明白了他的意思,便问他第五军打算怎么处理。

  松鼠也听出来了,没有立即上报就是有所图谋,想拿这个当把柄。

  果然,火头军说见者有份,第五军要黑火油,还要这座矿的收益分成。

  一说这个,鳞甲王的脸色就垮了下来。他拿起火头军的腰牌,端详片刻,说道:“第五军承铭主帅的腰牌?孤见过承铭好几次,他的模样和阁下可是大相径庭啊。”

  松鼠也吓了一跳。

  火头军为什么会有主帅的腰牌?

  他很显然不是主帅,否则第五军现在没人管了。

  而且一直以来他也都是一副要逃避过去的架势,赖着二宝不肯归队,这回替第五军做事又是为哪般?

  火头军却笑了一声,“鳞甲王自然希望主帅亲自来一趟,好想办法拿住主帅的把柄,有朝一日倒打一耙,去圣主面前告我主帅意图谋反,那我家主帅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鳞甲王说:“既然我们不能信任彼此,那这生意怎么做?承铭不来,我怎么知道是不是有宵小之徒偷了他的腰牌,假借他名义来找我要东要西?”

  松鼠一想,有道理,这么重大的事情,哪是你红口白牙一个火头军说了算了。

  火头军却不急,说自己这次过来也只是要鳞甲王一句话而已,鳞甲王有意合作,承铭主帅自然会来,无意合作,便也不千里迢迢跑这一趟了。

  松鼠以为鳞甲王不会同意,毕竟是一座黑火油矿,在自家地盘上发现的,谁会愿意和外人共享?可鳞甲王思考了一会儿,竟然答应了,还问第五军之后有什么打算。

  火头军没有明说,就给了两个字:猜猜。

  这两个字一出口,双方相接的目光便都出现了诡异的狭色。打的是什么主意松鼠不懂,但很快鳞甲王给出了答案。

  “都只道承铭主帅识时务,从前誓死效忠的渊武帝没了,他非但不思报仇,还竭力自荐保住了第五军主帅的位置。现下成了圣主面前的红人,又突然生出了此等心思,真叫人意外啊。还是说,其实之前都是在蓄力不发,现在觉得时机到了?”

  火头军说:“这我可不敢替承铭主帅瞎说。但以我的看法,要是没有鳞甲王冲锋陷阵以为表率,别人再怎么勇猛都不敢出头。一支军队,又怎么能和一族之王相提并论?这要还是在大混战年代,就连圣主都不是鳞甲王的对手。”

  鳞甲王大笑,又道:“建业容易守业难,同生死容易共富贵难,如果将来成就大业,承铭主帅又想怎么分呢?”

  火头军说:“承铭主帅从来无意入主王宫,但他要什么,我也不清楚。我要是他的话,就要中央七军的兵权。鳞甲王想想,天下共主拥有的是天下,却也被囿于一座四方的王城里,哪比得七军之帅,只在一人之下,拥有的却是王宫之外的所有山河湖海。”

  鳞甲王愣了一瞬,旋即露出喜色,连连称是。他道:“那不如再来谈谈,关于这座油矿,承铭主帅想怎么分?”

  听到这里,松鼠已经冒冷汗了。

  这两个人商量的不是别事,是谋反!他们要联手谋反!

  二宝这到底是从冰窟里挖了个什么玩意儿回来?

  新君上位以后,一直兢兢业业案牍劳形,所颁政策条例无一不是利国利民,它一个牲畜都知道谁好谁坏,这些人为什么要折腾?

  松鼠又竖起耳朵,听见他们从二八分成谈到了三七分成。但火头军还不满意,视线转向怀里的二宝,问道:“鳞甲王可知此人是谁?”

  鳞甲王说:“孤已听了汇报,说是太子从民间请来的大夫,为他医治顽疾的。不知怎的闹了这么大的动静,还惹得阁下把太子殿都砸了,莫非你们是熟人?”

  火头军冷笑一声,“并非和我是熟人,而是和承铭主帅是熟人。昨日被强行掳来,一路颠簸受苦,今日又被放了整整两碗血。鳞甲王,你那太子是否也该管管了?”

  松鼠握紧了小爪,心想是该管,但火头军敢这样跟一族之王讲话,也是蛮拼的。

  恰如松鼠所料,鳞甲王面露尴尬,说道:“那便四六吧,这是孤的底线了。”

  “底线?”火头军还是不满,“我还未说完,鳞甲王的太子把人放了血之后又洗刷干净,便是打算抓进殿里行那种苟且之事的。说出去可叫别人怎么猜忌?堂堂鳞甲族太子,竟然是个断袖。”

  鳞甲王:“……是个断袖又如何,天底下多的是喜爱男色的王侯将相,就连《列往外传》也著武王宠爱男妃,日夜相对,恩爱缱绻。食色性也,无甚好丢人的。”

  松鼠:不,丢人!很丢人!

  没想到你这糟老头子也看那种书!

  火头军道:“那如果我说,此人正是承铭主帅的挚爱之人呢?太子殿下也能说抢就抢,说要就要了?”

  鳞甲王以为听错,“谁的挚爱之人?”

  松鼠:……

  撒谎!骗子!不要脸!

  鳞甲王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了,大约是考虑到联手之事比一座油矿重要得多,斟酌再三之后便拍案道:“五五就五五!”

  火头军面不改色,似乎并没有因为谈拢了一桩大买卖而感到高兴。他只是抱着二宝起身,寒暄客套几句之后走了。

  走到门边,鳞甲王却叫住他,促狭地笑笑:“阁下,既然这小公子是你们承铭主帅的挚爱之人,你还是同他保持些距离吧。”

  火头军带着二宝离开了王宫,松鼠也立即跳上树,在树顶不停穿梭,追了火头军一路。

  火头军到底也不知道有没有察觉到它,就是不停下来,速度还越来越快,直到出城找了家客栈留宿。

  有了时间思考,松鼠也想通了一些问题。一支中央第五军,直辖于圣主陛下,如果主帅丢了腰牌一定会昭告天下的,因为它代表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若被有心人拿去必酿恶果。

  既然没有这类消息传出来,说明这块腰牌不是丢的,而是给的。那什么情况下一个主帅要把腰牌给别人?

  如火头军所说,临时拿来办事用的。

  但他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利用腰牌来行方便,而是押着矿主,以一种要挟的姿态进来,在见到鳞甲王之后才亮出了腰牌。

  而在这种情况下,拿普通士兵的腰牌一样使,只要能证明第五军的身份就行了。

  试问有什么特殊情况,军队不给他打造适合他身份的腰牌,却要把主帅的腰牌拿给他用?

  除非他原本就没有腰牌,且他身份地位等于或高于主帅,随便打一块普通兵的腰牌会辱没了他。

  想到这里,松鼠忽然觉得好没道理。

  臭火头军能有什么身份地位?

  他要真是什么王公贵族,干嘛不回去享福,还要窝在昆仑大街这种小地方,跟着二宝吃糠咽菜?

  难道,他回不去?

  再想想,火头军的武功太厉害了,松鼠今夜也是第一次开眼。之前不是没瞧他动过手,也知道他弓箭射得好,可跟今夜的动静比起来,那些拳脚真就只能算是挠痒痒。

  如果这种身手也只配当个火头军,那第五军该是什么样的阵容,还不得把天都掀翻了。

  不,他绝对不是火头军,第五军的主帅也不可能疯成这样,要派一个火头军来和鳞甲王商谈要事。

  松鼠决定撕破脸皮问个究竟,便在火头军抱着二宝进入厢房之后跳了出来,大喊一声:“狗将领!”

  火头军理都不理它。

  松鼠输了气场,才意识到这狗将领早就察觉到自己在跟踪他了,便羞恼地挠了挠屁股,说道:“我都看见了,你跟鳞甲王商量的事情。你到底是什么人,是什么身份?”

  火头军冲他嘘了一声,低声道:“别吵二宝睡觉,出去说。”

  他给二宝盖好了被子,自顾走出门外,飞上了房顶。松鼠也窜上去,等着他的解释。他却不急不躁,拿出哨子轻吹了两声,曲调缱绻暧昧,听得松鼠背毛炸起。

  松鼠说:“这哨子是二宝吹过的。”

  火头军露出温柔笑意,说道:“没错,但你不知道早就被我也吹过了,这叫接吻。”

  松鼠:“……”

  他娘的,真肉麻!

  松鼠催促:“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什么人,埋伏在昆仑大街有什么目的,你是不是要和那个主帅里应外合,意图谋反?”

  火头军嗤笑一声:“里应外合是个好主意,但我独自一人埋伏在昆仑大街,能应什么里,合什么外?都是巧合罢了。至于谋反,那是在诓鳞甲王,要诈他说出自己的盘算。”

  松鼠:“但你不是火头军,你撒谎了,我怎么信你?”

  藏弓:“嗯,撒谎了,信不信无所谓,你只是一只松鼠。”

  “你!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真想知道?我怕你吓着。”

  “呸!你大爷是吓大的!”

  松鼠的小身板撑不起这种大爷气场,掐着腰的模样实在逗趣,藏弓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把腰牌放到屋脊上,下巴微抬,示意松鼠自己看,“你觉得该是什么身份才配用一个主帅的腰牌?”

  松鼠不敢瞎猜,藏弓便握住了它的脑壳,防止它因受惊过度而滚下屋脊。

  “听好了,我就是那个死去的暴君,渊武帝。”

  死去的……

  暴君……

  渊武帝……

  空旷的屋顶,仿佛有回音。

  夜已深了,虫鸣阵阵。

  恰是十五月半,一轮圆月高悬,皎白的华光铺洒在屋脊上,使得这个被大雨洗涤过的世界到处都折射着诡异的幽光。

  松鼠有感而发,想起了从前跟着二宝坐在大树底下,听老秀才讲过的鬼故事。

  嗝!!!

  松鼠吓昏了。

  天旋地转中,剧烈的晃动叫它又醒了过来,它发现火头军正把它当成骰子杯使劲摇晃,还是上下左右各种方向。

  “醒了?”火头军笑吟吟的,“醒了就好,缓缓。”

  松鼠:……

  昏迷之前,他说什么?

  他是谁来着?

  他是渊武帝,那个暴君?

  二宝,二宝把死掉的暴君挖回来了!还救活了!!这得是什么样的孽缘啊!!!

  此刻再联系之前种种:火头军懒得做饭,脾气奇臭,阴损奸坏,自私自利,最主要是武功极好,还憎恨新君恒文帝!

  没错了,他没说谎,他真的是渊武帝!

  “我,我要告诉二宝去!”松鼠说着就要溜瓦,却被火头军揪住了大尾巴,倒着提了起来。

  “时机没到,你不能告诉他。”

  “凭什么听你的,我就要告诉他。你不但对他隐瞒身份,还骗他说恩人的活气在你肚子里!你明知道!”

  “明知道什么?”

  松鼠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明知道恩人对他来说有多重要,明知道他心里对暴君有解不开的疙瘩,你也有血有肉是个人,感受得到二宝对你有多好,你怎么能骗他,你没有人性吗?!”

  一番控诉,掷地有声。

  从松鼠的嘴里说出来尚且叫人义愤填膺了,要是从二宝的嘴里说出来,得是什么样?

  看来暴君是真的没人性。

  藏弓沉默了少顷,倒也认同。但他不能设想二宝知道之后会怎么做,如果是远离他,厌恶他,甚至提出割袍断义,从今往后再也不要有半分瓜葛,那他该怎么承受?

  “我早晚会离开这里的,”藏弓说,“我会回到王宫,做我该做的事。二宝必定不会跟我一起走,到那时候,不用你操心,我也一定不会勉强他。如果注定让他恨我,在他恨我之前,多给我一点时间,不行吗?”

  “你……”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也有些灰心丧气的意味,相处至今松鼠还从没在他脸上见过此种黯然表情,一时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但狗将领狡猾,这又是不是在耍心机,它也无法确定。

  因此松鼠转移了话题:“你一定要报仇,要夺回王位吗?”

  藏弓嗯了一声。

  “那跟谋反有什么区别?到了还是得动干戈,兴刀兵。你们这些上位者之间的争夺,苦的全是黎民百姓。谁做帝王不是做,只要他做得好。就不能不打仗吗?”

  藏弓说,不能。

  松鼠摇头叹息:“你没救了,二宝一定会恨死你的。等他醒来我就会把这件事告诉他,你要是不希望这样,就趁现在杀我灭口。”

  藏弓闻言先是沉默,而后定定望向松鼠,暗含的心思叫人捉摸不透。他忽然一改方才的口吻,嗤笑一声,“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要等着你去二宝面前揭穿我?”

  松鼠大惊失色,“你,你要杀我灭口,你告诉我这些,是因为根本就没打算留我性命?”

  “你说呢。”

  “……”

  松鼠眼睛一翻又想昏厥。但它尚且存有理智,知道这时候该逃命,便扒住屋脊打算顺瓦滑下。谁知火头军动作奇快,唰地一下就把他抓住了,还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别怕,小老鼠,”火头军止住笑声,说道,“二宝看重你,我怎么可能叫二宝恨我?但要折磨一个人,未必非得杀他,却是让他日日夜夜担惊受怕,活在被我追杀的恐惧里,才叫痛快。”

  松鼠:“……”

  这样没人性的话,从这样一个人的嘴里说出来,原本不该有任何不妥之处,偏偏他此时面容和善,言笑晏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跟老友把酒畅谈,谁能想到是这样?

  你不是人!

  你是魔鬼!

  你丧尽天良惨无人道卑鄙无耻下流!

  “骂,尽管骂,”火头军又换上了一副假惺惺的可怜表情,“自打我来到昆仑大街,前前后后也没少挨你的骂。但我告诉你,如果二宝知道了今夜的事,第一个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二宝。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没必要让一个恨我的人活在这世上。”

  换言之,二宝活着的意义就是对他好,否则不如死了算了。

  松鼠牙关打颤,对火头军的认知得到了刷新。它一个字也不想跟火头军说了,便顺瓦滑下,窜进了屋里。

  哨声又响,这次却不似先前那样低柔婉转,而是一种坚决无畏、无怨无悔的曲调。在这曲调之中又好像夹杂了一人的笑声,放肆,张狂,明目张胆。

  松鼠恨极,捂住了耳朵。它想念二宝想得紧,也心疼二宝心疼得紧,便钻进了二宝的床铺,抱住了二宝的脑袋。

  傻二宝,你知不知道自己救错人了?

  睡梦中,二宝伸手搂住了抱他的“人”,还以为像平常那样,能抱得结结实实,满满当当,谁知抱了个空。于是翻了个身,嘟哝一声:“将军,什么味儿,骚得慌……”

  松鼠:“……”

  去你的吧,臭二宝!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三连!给小可爱们表演油炸火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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