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派画坛中的有名之辈聚集在此, 群情激愤地批判着万悲闲人。不但是为了讨好巨源僧人,更是将自己心中的郁闷不平发泄了出来。

  他们到底哪点不如万悲闲人,何以万悲闲人声名鹊起, 而不是他们?

  在这些人身上, 全然见不到画坛大家的铮铮傲骨, 反而一个个显得谄媚、卑躬屈膝。

  北派画坛的脊梁自从巨源僧人掌管北派画坛之后,就已经折断了。

  等到众人七嘴八舌的说完, 巨源僧人心中的郁郁终于散了一点。他环顾众人, 脸上带着慈眉善目的笑, 仿佛一个大度的长者。他问众人:“听诸位的话, 这万悲闲人年纪轻轻却如此狂妄傲气, 实在不妥,亦不利于修行。修行一路上,哪能不经历一些挫折呢?”

  他扬了扬手, 身后的小童立马将万悲闲人的写的一幅墨宝呈上,给底下的众人依次观赏。

  巨源僧人问众人道:“以诸位之见, 应当如何呢?”

  要打压一个画坛新人是很容易的事,这件事这帮人做过无数次, 早已轻驾就熟。但这会儿大家都在等着看万悲闲人的墨宝,一时间也没人说话。

  等到众人依次看望, 这些人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万悲闲人的画作他们并未看过, 因为万悲闲人的画作往往一出世没过多久就被人买走珍藏。这幅墨宝还是巨源僧人从别处借来的。

  虽未见其画作,但众人依旧从这幅墨宝中窥见了万悲闲人的一丝风采。灵气充沛, 天真纯粹,一笔一划皆有妙趣。

  难怪巨源僧人的得意弟子会输在万悲闲人手下。

  但同时众人心中却涌现出了恐慌。就连宇相杰都输了,那他们这些人呢?

  自从在北派画坛中扎稳根之后, 他们中有不少人从此沉迷在酒色之中,疏于练习画技。正是因为他们霸占了画坛的高位,凡是见到有灵气有实力的新人就联合起来排挤打压,使得他们逐渐丧失了进取心,变得麻木起来。

  万悲闲人的出现唤醒了他们久违的危机感。

  他们不一开始不明白巨源僧人给他们看这幅书法的深意,直到有一人将书法中用的是新文字这一点与秦皇最近的□□联系起来,众人才领悟到其中的含义,顿时后背发凉。

  巨源僧人这是下了狠手,要让万悲闲人再无爬起来的余地啊!

  世人皆知这新文字是谁大力推行的,是秦皇!

  而如今世人最痛恨的人是谁,毫无疑问也是秦皇!

  万悲闲人如此顺从地使用新文字,岂不是说明万悲闲人是摇着尾巴讨好秦皇的一条狗?

  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啊!

  他们能够想象,舆论发酵之后,世人对万悲闲人的议论会何其热烈。众人不敢对秦皇发泄的怨恨到时候会悉数发泄在万悲闲人的身上!到时候万悲闲人只会变成人人喊打的老鼠!

  在座的人咽了咽口水,再一次认识到巨源僧人慈悲面貌下的阴毒。

  但问题来了。

  即便众人都知道这是一个能置万悲闲人于死地的好方法,又该由谁来当这个出头鸟呢?大部分都不傻,他们明里暗里嘲讽万悲闲人使用新文字,实则等于也嘲讽了秦皇。有谁敢在老虎的身上拔毛?

  在众人都低头沉默,不敢与他对视,巨源僧人脸色沉了下来。

  在场中唯有一位名为崔向文的人心思活络。他才加入北派画坛的高位不久,名声地位远不如其他人,屁股底下的位置也坐得不牢靠,深怕哪一天表现不好,就被巨源僧人踢了出去,换成别人来坐这个位置。

  在他看来,山高皇帝远,秦皇一天天忙着推行政令,修建水渠已经够忙的了,哪有功夫来管他们讨伐一个万悲闲人?

  如今万悲闲人炙手可热,由他来讨伐万悲闲人,岂不是能乘风而起,自此名声大噪?

  崔向文把利弊算得门清,再也按捺不住,环顾四周,咳嗽两声道:“不如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做吧。”

  众人顿时看向崔向文。

  巨源僧人含笑的目光落在崔向文身上,饱含赞赏之意:“向文高风亮节,实在让我等钦佩!”

  有些人心里渐渐品味过来,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些答应了。那么多人骂秦皇,也没见秦皇把那些人抓起来过,他们在这里怕什么?

  他们心中懊悔不迭,同时心中窃窃希望看到崔向文能得到一个倒霉下场。

  崔向文心中似烧着一团火,让他觉得片刻也不能耽搁,能到散会也不待和众人寒暄一番,急匆匆地离开了。回到书房,崔向文铺好纸墨,苦思冥想半日,忽然灵感涌现。

  他抓住这稍纵即逝的灵感,立刻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声讨万悲闲人的文字,将其命名为《代天下讨万悲闲人檄》。

  这篇檄文中痛骂万悲闲人是沽名钓誉之辈,一面打着隐士高人的名头,一面疯狂敛财售卖自己的字画,又说万悲闲人德不配位,非但不是清高之辈,反而是个奴颜媚骨,一心想要讨好秦皇,字画里使用的都是新文字,实在让人不齿。

  檄文中列举了十数条万悲闲人的罪状,有的罪状崔向文自己也觉得有点无凭无据,于是便一笔带过,重点只写了万悲闲人沽名钓誉与讨好秦皇两条罪状。

  只是这两条罪状也够了。

  完全足以致万悲闲人于死地!



  这篇檄文一出,立刻在北派画坛中广为流传,就如同水中投下一块巨石,涟漪以凶猛的事态扩散至四方。紧接着不只是北派画坛,几乎全国不是太偏远的地方的文坛画坛都知道了这篇檄文。

  彼时世人因为秦皇征调男丁修建运河,害得无数人家庭分离的事情,都在心中痛骂顾政。这篇檄文的出世简直给了这些人一个宣泄口,这些人纷纷将愤怒与不满发泄在了万悲闲人身上,仿佛是万悲闲人害了他们一样。

  魏玉舒同样知道了这件事情。

  他正在远离秦都之地监管着运河的修建,比秦都的众人更早得知这个消息。

  魏玉舒只看了眼这篇檄文便皱起眉,通篇荒谬的字句让他实在无法看下去。他想了下崔向文这个人的由来,将北派画坛这个藏污纳垢之地记在了心中,转头让人快马加鞭将这篇檄文呈交给了顾政。

  于是顾政很快同样看到了这篇檄文。

  顾政看完这篇檄文,竟罕见地被这帮人看笑了。他以为他的一些手段算得上无耻,没想到这帮人比他还要无耻。一些一看就知道是无稽之谈的事情被郑重其事地列成了一条罪状,也亏得这人有脸写。

  如果说前面看着只是好笑,当顾政看到后面抨击新文字,说万悲闲人是他的走狗这一段,顾政却是看得脸色蓦地沉了下去。

  新文字是他大力推行的,目前已然初见成效。在这关键时期,竟然有人敢跳出来抨击新文字,还将新文字与□□挂上钩,这无疑是他顾政的眼皮子底下玩火。

  顾政捏着手指骨节,手指不轻不重地叩在桌案上,一下一下仿佛敲击在人的心上。顾政薄唇一钩,冷酷锋利的五官有暴戾之色闪过,看得人心底发寒。

  易词正在帮顾政批改奏折,听到顾政敲着桌案,一抬头正好看到顾政脸上浓烈的杀意,便问道:“怎么了?”

  “你看看。”顾政将信函丢给易词。

  易词接过空中抛来的信函,展开看了起来,顿时一愣。

  《代天下讨万悲闲人檄》?他到底犯了什么事,怎么突然就有人代天下来讨伐他了?

  怀着疑惑且沉重的心情,易词缓慢将这篇檄文阅读了一遍。

  顾政带着冷意的声音响起:“朕在想,是该将写这篇檄文的人五马分尸还是凌迟处死。”

  易词的魂都飞起来了,方才的沉重一扫而空,他忙道:“何至于此!”

  顾政看了他一眼,面色冷得好似阎王:“他抨击新文字,险些坏了朕的大计,怎么就不至于了?”

  易词一愣,他方才还自作多情地以为顾政是在为他出头。

  只听顾政道:“更何况他还污蔑了万悲闲人。”

  易词差点失态,他转过头,露出一截袖长白皙的侧颈对着顾政,“那也不至于五马分尸。”

  易词想了想劝谏道:“现在因为修建运河的事,全天下都在骂你□□,在这个时候将人五马分尸肯定会惹得群情激愤的。”

  顾政看着易词,一直看得易词有些头皮发麻,顾政低沉的嗓音才发出一声轻笑道:“好,就听爱妃的。”

  易词顿时羞愤得想把手中的笔丢了。

  易词不知,这是易词第一次为顾政考虑事情,自然让顾政错愕,心情大好地同意了易词的请求。

  顾政嘴角微扬,冲淡了几分面容的冷冽,“不过也不能轻易放过此人,就发配他去修建运河吧。”

  事情就这样定下了。

  崔向文近来是春风得意。他没想到自己写出的《代天下讨万悲闲人檄》会引发如此轰动,他也因此名声大噪,不但坐稳了在北派画坛中的位置,还得到了巨源僧人的高看,让无数人羡慕至极。

  这天,崔向文正与好友在酒楼宴饮。

  宴饮中,几位好友纷纷夸赞他的义举,夸得崔向文都飘飘然了。他举起酒杯对众人道:“来,干一杯。”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被“轰”地一声踹开,几个官兵粗着嗓门吼道:“崔向文是哪个,快点出来!”

  崔向文没来得及饮进口中的酒哆嗦着洒了一身。

  那几个刚才还对崔向文吹捧之至的好友此时都举手指向崔向文,“他就是。”

  那几个官兵不由分说上前拖着崔向文走出了酒楼。

  崔向文腿都软了,他勉强稳住身子,对几个官兵说着软话:“几位官老爷,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我也没犯事啊!”

  那几个官兵并不回他,确认了他是崔向文之后,就给崔向文关进了囚车中。崔向文心中隐隐猜测到了事情的原因,他抱着最后一丝期翼喊道:“官老爷,你们抓我是要干什么去?”

  这个问题官兵还是回到了他,“服徭役,修运河。”

  崔向文顿时胸口一梗,翻着眼白晕了过去。

  闹得沸沸扬扬的檄文事件因为崔向文的发配而落幕。

  秦皇顾政仿佛还嫌这不够似的,到处抓捕非议新文字的人,统统将其送去修建运河。于是文坛画坛中热衷谈论这件事的人都当起了缩头乌龟,对这篇檄文闭口不谈,仿佛就像是什么洪水猛兽。

  这篇檄文的热度慢慢降了下去,由于只在文士阶层流传,对万悲闲人的影响还不算太大,甚至因为秦皇顾政的欣赏,还惹得不少权贵争抢万悲闲人的字画,万悲闲人的字画依旧供不应求。

  万悲闲人的《活阎王图》直接被拍出了天价。

  前魏国相国庞罗上次给秦皇顾政献上了一幅《松石锦鸡图》,换来了一个县尉的官职。他迫切想要升官,在知道秦皇欣赏万悲闲人之后,忍着割肉之痛再度拍下了这幅《活阎王图》。

  他连夜让人将这幅画送到了秦宫之中,一路上提心吊胆,生怕这幅他斥了巨资拍下来的画被人劫走。

  宫殿中,这幅画卷在两个宫人的托举之下缓缓展开。

  一个煞气凛凛的阎王展露在顾政与易词眼前。画绢上的活阎王面容栩栩如生,脚底下跪拜的小鬼们更显得这活阎王威风神气,宛如天神。

  易词见到这幅画呆了呆,用极大的力气克制住自己想笑的冲动。

  顾政命人收了这幅画,问底下那个一直跪拜着,低头不敢看他的人:“庞罗为了得到这幅画花了不少力气吧,朕记得这幅画不久前可是拍下了天价。”

  顾政的声音平淡,仿佛是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然而底下跪拜着的那人身躯却是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起来,后背逐渐渗出了薄汗。的确,为了得到这幅画,庞罗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他当县尉搜刮来的这点民脂民膏远不足以拍下这幅画,还贴上了自己不少的家财。

  易词见到底下那人的反应瞬间明白过来,这幅画根本不是一个小小的县尉能够得到的东西。他的眉头紧蹙起来。

  像等了一年那般漫长,顾政的声音再度响起:“替朕谢过庞大人的美意,你回去告诉庞相国,这幅画朕就收下了,让他好好当他的县守。”

  底下的人愣了愣,县守?他家大人不是只是县尉么?随即他反应过来,立马磕头跪谢,按捺住心中的喜悦离开了此处。

  顾政看着那人的背影,眼中的温度一点点冰冷下来,冷得像掺了冰渣似的。

  易词蹙着眉头,中心涌现出几分失望,他正打算问顾政,他这银两来得不正当,你为什么还要给他升职?可心中的奇异感觉还是让易词压下来心中的询问。

  就凭顾政力排众议任命魏玉舒为相,就知道顾政绝非那般短视之人。

  那顾政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顾政看了易词一眼,像是看出了易词心中的疑惑。他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但在易词面前,顾政的耐心总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顾政解释道:“庞罗以前是魏国的丞相。”

  魏相庞罗是六国中出了名的富裕。

  易词方才还以为是重名,没想到这个庞罗真就是以前的魏相庞罗。他瞬间明白了顾政的意图,原来是想养肥了宰杀。

  想清楚了的易词忍不住看了顾政一眼,总觉得顾政要是脱了外面的皮一看,估计里面早就黑得透透的了。

  檄文事件与赠画事件只是一些小事,眼下易词最为关注的事情就是修建运河的事情了。

  前不久,魏玉舒亲自赶赴运河的修建地监工,距今为止已经有两月了。

  这段时间易词中断了与魏玉舒的联系,只能通过洛安得知一些外界的消息。当他听到修建运河因为工程浩大,已经累死许多人,还因为一次洪涝爆发死伤惨重时,还是忍不住给魏玉舒寄过去了书信,在书信中询问了魏玉舒的近况。

  ……

  崔向文手脚带着镣铐,跟在无数犯人之中,被押往运河的一处修建地。

  崔向文何尝吃过这样的苦,他连续走了半日,早已累得嘴角干裂,脚底磨满了水泡,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摔倒在地上,崔向文恨不能直接就这样昏死过去,然而后背火辣辣的疼痛在提醒着他,让他立马慌慌张张地爬了起来,爬得慢了,又是一鞭子抽了下来,将他抽倒在地。

  崔向文心中那个悔啊,悔不当初!

  他终于嚎啕大哭起来,眼睛在灰扑扑的脸颊上冲刷出两道痕迹。

  历经一月,崔向文终于赶赴了运河的修建地。

  眼前是一片贫瘠的黄土,黄土中间被人挖掘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有人在下面挖掘着,有人在上面用竹筐运输着河道底下的黄泥。有的人肩头扛着厚重的石块,有人用木车拉着废弃的黄土。每个人都在麻木地忙碌着,稍微慢了,又是一鞭子抽上去。

  崔向文看得一哆嗦。

  他很快被人安排了工作,跟着一队人吊在竹筐中,进入河道下面挖掘河道。

  看他一副受惊鹌鹑的模样,旁边一位埋头挖着黄泥的大哥看了他一眼,好心地跟他说道:“习惯就好,每个人才来这里都是一样。你在河道下面还好点,这点的监管没有上面严格。”

  大哥耐心地教授着他挖掘的技巧,怎么样才能省力,怎么样才能用更少的力气挖出更多的黄泥……

  过了几天,崔向文在这位大哥的耐心带领下终于勉强适应。当他再次被放下河道,他却没有看到那位大哥的踪迹。一连几天都没有看到。

  崔向文终于忍不住去问工头,那位大哥去了哪里。

  那工头傲慢地看了他一眼,直接一鞭子抽了过来,抽打得崔向文叫苦不迭,再也不敢问了。

  之后,崔向文一边埋头做工,一边暗地里观察着周围的人。他发现,每隔上十天半个月,周围都些人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了。

  他私下同身边的工友一讨论,却得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结论。

  那些消失的人,不是死掉了,就是被献祭河神了。

  崔向文曾亲眼见到一些装在麻袋里的东西被填进河道内,曾有工友打开过其中一个麻袋,在里面见到了一具被水跑烂了的尸体。

  死亡未知的阴影笼罩在这些人头顶,他们生怕哪一天填河道的就轮到了他们自己。

  崔向文每日战战兢兢,没想到这件事很快降落到了他的头顶。

  有一天在崔向文半夜起来小解的时候,一个麻袋从天而降套在了头上。他想要大叫,没想到后脑一痛就直接晕倒了过去。

  等到了崔向文醒来,他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个黑漆漆的地方,这里不见天日。就在崔向文想要大叫救命的时候,有沙哑的声音道:“省点力气。”

  崔向文回头什么也不看见,他想继续发问,却见那道声音沉默了下去,无论如何也不再回答了。

  黑暗与饥寒交迫侵蚀了崔向文的每一根骨头,他缩在角落中,分不清时日。所有情绪好像都在离他远去,最后只剩下了麻木。崔向文心里道,求求上天来个人救他出去吧,做什么都好,他不想再被关在黑暗中了。

  不知是不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祈祷。

  黑暗中有火光亮起,有人打开了囚牢,将他们放了出去。他们被带到了一处荒地中,被大军重重看守着。一开始崔向文以为这是秦国的军队,但他很快发现不对,这些人的军服上没有“秦”字。

  只听得军队为首之人肃然大声道:“秦皇无道,我等欲反之!你们可以加入,也可以退出回去过你们自己的日子!”

  崔向文一阵恍惚,想起即便是回到他的住处,他也不再有原来的地位了,反而会成为一个人人嘲讽的过街老鼠。而这一切都是秦皇害得!

  想起他这一路吃过的苦,受过的累,崔向文咬牙含泪道:“秦皇无道,人人得而诛之!我愿意加入你们!”

  接着又不少人选择加入军队,最后只剩下十个人选择回去。

  军队头子让众人站成两边,看着众人的选择,点了点头,问众人道:“都选好了么?”

  又有一个人犹犹豫豫从回去的阵营站了出来,选择了加入。终于确定没有再加入之后,军队头子扬了扬手,包围着他们的士兵立刻手起刀落,将那些选择回去的人当场砍死。

  人人惊骇。

  那军队头子仍旧是一副冷冰冰的神情道:“这些人回去之后,不但回引起众人的怀疑,还会暴露自己的处境。你们想因为这几个人暴露自己的处境么?”

  这些没人再说话了。

  等到众人安静下来之后,军队头子对众人道:“既然决定加入,那你们就必须明白,你们今后效力的人是谁!”

  军队头子环顾四周,傲然道:“那就是当今的皇妃,我们的郑王陛下!”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

  皇妃?反抗秦皇?

  他们怎么就弄不明白这一出伦理大剧?

  军队头子咳嗽一声,肃然道:“你们懂什么!我们皇妃,哦不,我们的陛下忍辱负重潜伏在秦皇身边,如此舍身就义,正是为了解救众人于水火!带领我们共同反抗秦皇的□□!这份情操,古往今来有几个人能有!”

  皇妃带头反抗皇帝,古往今来的确找不到一个,众人都没说服了。

  尤其是崔向文,他呜呜呜哭了起来,在经历一番磨难一无所有之后,他终于有一种找到了归属的感觉,也在此时明白了自己人生的意义。

  原来他以前浑浑噩噩就是为了等待今日的清醒,他要在皇妃的带领下反抗秦皇!解救出舍身就义的皇妃!

  ……

  这边,魏玉舒收到了易词的信函。

  他绝对理智清醒的眼神蓦地软化下来,他想将他的计划告诉易词,让易词不要担心。但理智克制了他想这么做的冲动,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了四个字。

  甚好,勿念。

  所有的深情都凝练于其中。

  等他将这里的据点安排妥当,他自然会亲自面见易词,告知他的一切。

  这封信函快马加鞭送到了易词手中。

  易词见到信上的字,确认是魏玉舒的字迹,终于放松下来。他相信魏玉舒自有安排。

  自从新文字一事之后,顾政加大了推行新文字的力度,使得新文字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普及。如今市面上所有具有效力的文字都是新文字,都由统一的小篆体书写。

  但是为了书写方便,民间自发性的创造出另一种字体,这种字体一般用于书信往来,或者自己记载一些东西。这种字体被称为隶书。

  自从新文字通行之后,百姓生活远离战乱,逐渐变得安稳起来,各行各业都在稳步发展。一种名为“话本”的文学形式逐渐发展起来。

  这话本主要是写一些故事。有不少的话本将远古的神话异兽和圣人事迹写了下来,在秦都售卖得很火爆。

  一些说书先生也买了这样的话本,记了下来,专门在茶馆给一些不识字的百姓讲故事,深得百姓的喜欢。

  易词知道话本,还是因为洛安偶然见到,给他买了几本回来。

  自打易词知道了话本这个东西,简直是入了迷,一发不可收拾。他现在不用教顾政写新文字,晚上的时间也闲了下来。顾政因为政务繁忙不来的时候,他就捧着话本看个不停。

  按照易词一目十行的速度,很快就将市面上流行的话本看了个七七八八。

  没话本可看的易词少了一大乐子,终于忍受不了,打算借着一个月出宫一次的机会去外面采购话本。

  说干就干。

  第二日易词就带着邱凉出了宫。易词头上带着面纱,邱凉依旧是宫女的打扮,两人身后例行跟着四个侍卫。

  易词直接带着邱凉杀奔到书坊,书坊里的商家还来不及问易词要什么,易词就一口气说道:“店家给我把所有的话本都拿出来。”

  商家一开始还当是有人胡闹,但当他抬头一看,瞅见了易词身上穿着的用金丝刺绣的华贵衣裳,他立马换了副讨好的面容,让店小二带着易词来到了专门放置话本的书架上,自己则在一边候着,让易词慢慢挑选。

  易词视线从架子上扫过,书架上起码放置了上百本话本。

  这个数量已经是极为惊人,毕竟话本兴起还不到一月的时间。可以预想,受到百姓欢迎的话本将会越来越多,甚至话本将会成为与诗歌同等地位的一种文学形式。

  易词专心地扫过一行有一行话本,在如此仔细的挑选之下,还真让易词找到了十来本没有看过的话本。他让店小二把这些话本挑选出来,告诉店家以后有新话本出来记得给他留着,他每月都会派人来取。

  店家欢天喜地答应了易词,在易词走后还恋恋不舍地瞧着易词离开的方向。

  那些话本易词都让身后的侍卫提着了,毕竟他们硬要跟着,总归要出点力气。

  余下的时间易词不紧不慢地闲逛着,当易词路过一家酒楼时,忽然瞧见一道颇为眼熟的身影。

  那身影跟他一样带着面纱,瞧不见面容,那身影易词却是熟悉的。易词想了想,终于意识到这人是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宇相杰不是离开秦都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