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似这些日子亏待了他一般。

  有雪花落在眉心,顷刻化作了一滴水。

  容煜抬看着眼前纷扬的落雪,随口问道,“玉卿仿佛还未与朕说清楚,那主角一事。”

  系统沉默了良久,问,【陛下知道苻坚和慕容冲的故事吗?】“朕不知。”

  容煜从未听说过这样两号人,系统所说的许多的人和事,在他生活的这片天地都是不曾有过的。

  系统道,【苻坚如陛下一般,是一国的君王,灭西燕后,将西燕皇室中的慕容冲与清河公主兄妹二人揽入前秦宫中宠幸。再后来,慕容冲得势,有了转圜的机会,一举灭了前秦。】容煜闻言,沉默了片刻,道:“朕不是苻坚,更不会无端掠人城池,夺人|妻女,玉卿多虑了。”

  【陛下不像苻坚,可这位小殿下却像极了慕容冲。】这话倒不无道理,终归是寄人篱下。这孩子心性傲,必然与大燕不是一条心。

  “朕知晓了,今后会多加小心,多谢玉卿提醒。”

  系统这才松了一口气,转了话题就好,可别再问什么关于主角的话了。

  要是容煜知道他原本是江逸白成长路上的垫脚石,还不气的摔碎了玉佩。古玉这栖身之所虽不怎么样,可有总比没有好。

  容煜回到宣华殿时,心下也有些感慨。

  打从坐在这个位置上,他就明白,不是所有真心都能换来别人的以诚相待。利益权衡,才是最重要的。

  可他偏偏不想让所有人,都活在这些利益纷扰之中。

  一个人尚且可以置身事外,可若是想创造出堪比桃源的盛世,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

  “这世间的事,真是难说。”

  容煜叹了一句,继续回案边看自己的折子。

  冬日里要做的事还有很多,过些时候是太后的寿辰。寿辰再往后就是除夕,往年除夕宫中总是要热闹热闹的。

  裴印堂的事一出,不早些解决,怕是过不好这个年。

  晚间顾云又来了一趟,说已然见过安阳侯的那位私生女。

  那人私生女名叫谭杏儿,近些日子才被安阳侯从隋阳封地接过来。因着和裴三的这档子事,眼下不肯出门,只在府中以泪洗面,闹得厉害。

  这事倒是叫容煜为难了。

  解决的法子也不是没有,最简单的就是叫裴印堂收了那谭杏儿做妾。

  能有这个归宿,安阳侯和裴印堂两家的名誉都可以保全。只是他总觉得,仿佛这么做正合那安阳侯的心意。

  裴家势力不小,安阳侯又掌管一方。如此一来,两家联姻倒是埋下了祸患。

  “你过几日再去一趟,替裴三问一问那位小姐,愿不愿意给裴家做个妾。明里暗里提点着些,说她怀了身孕,裴三又没有正妻,便是妾室也是可以母凭子贵的。”

  顾云闻言,眸中闪过些许疑惑,“陛下,这两家若是联姻……”

  “朕自有安排。”容煜言罢,将手中的信递给了顾云,“先去一趟郡主府,把这封信交给容瑰。”

  顾云看了一眼手中的信,挑了挑眉,“陛下这是把臣当跑腿儿的了。”

  容煜笑道:“容瑰郡主府中走一趟,你倒不必愁这一月的俸禄了。”

  顾云没再说什么,这个容瑰郡主,也不过是瞧他模样好,才格外喜欢几分。主子打赏下人,他原是不喜欢这样的。不过为了容煜,他愿意走这一遭。

  “那臣就去了,陛下等臣的好消息。”

  “路上风大,小心些。”容煜提醒了一句。

  “是。”顾云弯了弯眸子,这才出了内殿。

  君王高高在上施威布德,臣子拜服君王脚下承受雨露恩典。自从入了宫,就有不少人对顾云说过这样的话。

  可是从顾云见到容煜的第一面起,就觉得容煜这个君王是不同的。他看人时的目光,说话时的语气都让人觉得是一位好友乃至知己。

  一个流落街头的乞儿将君王视作好友,说出去是何其可笑的一件事。

  顾云一走宣华殿即刻静了下来。

  容煜正打算小憩一会儿,阿四迈着碎步进了内殿。

  “陛下,了不得!”

  “何事如此慌张。”阿四也是跟着他去过军营的人,还从未见过这人如此着急的时侯。

  阿四喘着气道:“小殿下……小殿下落水了!”

  “落水?”

  阿四点头道:“今儿下午去梅园,小殿下站在湖边赏雪,不知怎的就落了下去。湖面冰薄轻易便裂开来,人一下去就落进了水里。这会子被下人们救出来安置在偏殿,人还昏着……”

  阿四正说着,容煜披了衣裳即刻往偏殿去。

  这江逸白人不大,出的事却是不小。前些日子风寒,好不容易能动了,今儿又落水了,可真是倒霉的很。

  系统拿那落难的雏凤慕容冲比作江逸白。容煜觉得若是那慕容冲三日一风寒,两日一落水,定是长不大的,更别提什么君临天下。

  前来诊治的依旧是太医张翎。今儿不是他当差,晚间换了衣裳前脚刚出太医院,后脚就被当值的王太医拉到了宣华殿。

  王太医年龄大了,不大想在御前伺候,张翎心软,便替他走了这一趟。

  “如何?”这是容煜前几日常问张翎的话。

  张翎擦了擦额角的汗,道:“回陛下,无性命之忧。只是湖水冰冷彻骨,小殿下身子未好全,醒来还要些日子。”

  张翎是打先帝在时就诊治过皇后的。先帝钟爱皇后,治不好就要太医院陪葬的话说过不知道多少回,好在容煜没这个习惯。

  殿里的灯火有些暗,炉子却烧的很暖。

  容煜沉默了片刻,道:“张卿给朕一句实话,这孩子的身子养不养的活。”

  “养的活。”张翎没有犹豫,直接道了一句,他看着容煜,道,“小殿下并非天生体弱,乃是后天养成的。今次能挺过来,日后吃些补药,多多见日光,都是有好处的。”

  医者父母心,哪怕江逸白现在半死不活,张翎都要试上一试的。

  容煜知道张翎说的不是实话,却也不想再细问,只吩咐道:“那……今日起张卿就负责这孩子的药膳吧。”

  “臣领旨。”张翎行了礼,看了身后的床帐一眼,道,“臣从民间听了个法子,身子孱弱的男孩儿,若是当做女孩儿养着,会好养一些,陛下为解心疑,或许可以一试。”

  “解心疑?”容煜看着不远处跪着的其他太医,道,“倒是不必,不过孩子确实比女娃娃娇贵些。”

  容煜是看着自己的表妹容瑰郡主长大的,小郡主七岁跟着他骑马射箭,身子壮的不得了。

  怎么这南方来的人,如此金贵。

  灯火忽微,阿四将殿中通风的窗子关了一关,只留下个缝隙。

  容煜走近几步,掀开帘子看着江逸白。

  小孩儿脸色白的厉害,额间捂出些汗来。

  若水还跪在地上,他是贴身伺候江逸白的,此次落水责任最大。

  容煜垂眸看了他一眼。

  若水即刻跪在地上,道:“奴才罪该万死,还请陛下发落。”

  这姿势,是打算谢罪了。

  容煜叹了口气,只道:“此事等江逸白醒来让他做做主吧,你这些日子就提着脑袋尽心伺候着,能不能将功折罪看你自己。”

  “谢陛下,奴才领旨。”

  若水一早知道容煜善待下人,却不知到如此地步。原是从刚才就做好了要去领罚的,不曾想还能留在宣华殿。

  阿四看了若水一眼,叫他赶紧出去。

  等若水与其他太医出了内殿,容煜才放下帷幔,问张翎道:“太医院可有迷情香一类的东西?”

  张翎愣了一愣,点头道:“不曾备着,却有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