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非职业少卿自救指南>第141章 就任

  一时气氛尴尬,很显然,渊帝此举就是要加深君子安心中的怨念,果然是个喜欢坐山观虎斗的皇帝,这兄弟俩不斗的遍体鳞伤,反目成仇,他这个看客都觉着不够尽兴,索性便推了他们一把。

  君子游聪明绝顶,若是看不出这点儿门道,也枉在大理寺数年。

  渊帝借着三分醉意,随意抽了本折子扔出去打在君子安脸上,很快那人脸上就浮现出一道血痕,看着触目惊心。

  折子掉落在地,能清楚看到上面被朱批标红的“林风迟”三字,很显然,这是一张提起了当年林氏谋-逆旧案的折子。

  “三年了啊……君卿,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君子游不知如何作答,纠结时,胸口的不适又涌了上来,不得不用帕子捂住嘴,偏过头去压抑地咳着。

  碍着君子安在旁,萧北城无法出言关切,只是满眼担忧看向那人。

  眼见渊帝对那个病秧子也是满心怜惜,君子安意识到形势对他不利,稍加思索便插了嘴,“草民斗胆向皇上认罪,子游会落得今天这般,皆是我这个做哥哥的错,若我当初能阻止他犯傻,也就不会有今天的麻烦,皇上若恼,便请惩罚我吧。”

  渊帝冷言嘲讽,“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在朕眼前讨嫌,闭上嘴滚一边儿凉快去!”

  突然口出恶语,众人也是一惊。萧北城心道平日里这位皇帝也没这么大的火气,莫不是太过思念君子游,再加上几杯黄汤下肚,酒劲儿上了头,才动了这么大的火?

  君子游听了这话心里虽爽,却明白这火至少有大半是冲着自己烧来的,甭管什么原因,诈死就是欺君之罪,他在当年皇上身边最缺人的时候演了这出,不被记恨就怪了。

  而君子安纯粹是替他挡了皇上的怒气,对方这虚晃一招的祸水东引果然厉害,不止给了他下马威,更让君子安对他恨之入骨,加深了二人之间的嫌隙。

  果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退出这些年,他早已不再了解朝局与皇上本人,被降罪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君卿为何闷闷不乐,可是身子还不舒服?”

  渊帝开了口,君子游这才回神,迟疑着摇摇头,“多谢皇上关心,可我已经……受不起了。”

  渊帝闻言又叹了口气,“当年之事,的确是朕负你。如今你回来了,是朕弥补的机会,你也别记恨朕了,回来吧,朕和大渊……还有北城,都在等你。”

  “皇上不追究我的罪责,便是恩赐了。”

  “如此,你可是答应了?甚好甚好,即日朕便任命你为大理寺少卿,让你官复原职……不,还是在刑部给你谋个差事,让你连升数级,做刑部尚书!”

  君子游哭笑不得,“如今的少卿是江大人,关系再好,我也不好抢了他的位子。再者我从前多有得罪刑部尚书叶大人,要是立刻与他平起平坐,他心里也不会舒坦。还有……”

  他瞥了眼咬牙跪着的君子安,见对方分明穿得单薄,却疼得额上布满细汗,心里也是不忍。

  看透他的心情,渊帝暗自感慨君子游果然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庆幸他当初不是真的死了的同时,却也觉着他做事太优柔寡断,当断不断必会受其牵连,往后定会栽大跟头。

  这样想着,心中也有些犹豫如何安置他,赶巧这个时候萧北城终于抬眼,把茶盏递给了一旁侍奉的太监,轻轻掸了掸袖口,状若事不关己道:“皇上,这兄弟二人可是有趣的紧,早在臣带人回京以前,就有人声称自己是真正的君子游了,不止是臣,就连皇上也辨不清他们的身份吧。”

  “依你这意思……”

  “不妨考验一下他们的本事吧,不管谁才是君子游,只有真正有能耐的人才能留在朝廷,留在皇上身边。这样一来,也就不会有人拘泥于身份,还能避免有人使些旁门左道来害人。”

  “你这么一说,朕倒是想起了,前些日子还听岚尘念叨,说最近有桩奇案搅得顺天府鸡犬不宁,约莫得有两三个月了,谭九龄天天晚上带着他的师爷出去抓鬼,也许这会儿还在外边耗着呢,现在去说不定能打上照面。”

  才刚解决了姑苏的飘吊子,京城就又闹了鬼,君子游觉着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瞥一眼出了这幺蛾子的萧北城,正在一旁偷着乐呢,看得他心里一股窝火,忍不住掩口低声质问:“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那人笑而不语,倒是君子安先坐不住了,抓着萧北城的衣角,狠狠剜了君子游一眼,嘴上说的是惹人误解的话。

  “子游,从前骗了你是哥哥有错,这些年来,我一直很后悔将你蒙在鼓里,可我是迫不得已的,我、我也有难言之隐……”

  君子游直视着君子安不住躲闪的目光,心中百感交集,只报以一声看似简单,却饱含无奈的:“嗯……”

  “做错的事,我要对你说声抱歉,也愿弥补从前亏欠你的一切,可……可王爷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我不能没有他,所以……”

  “诸位也都听见了,既然这些都是你的错,那你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这事儿就算过去,如何?”

  人要脸,树要皮,人至贱则无敌。

  他说了这么句话是君子安不曾料到的,连萧北城和渊帝也都惊了去,等到回过神的时候,君子游已经退到门外,只道一声:“皇上,我身子不适,就不奉陪了,奇案也好鬼魂也罢,我是不想再和任何案子扯上关系了。反正我也没几天好活了,还是安安稳稳享几天清福。”

  说罢便摇摇晃晃的走了,急得渊帝都亲自起身追来了,“君卿!你不去谭九龄那儿看看了吗?”

  君子游摆着手,满不在意道:“我不稀罕少卿那个位子,谁爱要便自己去取好了,可别拖着我下水。”

  当晚回了相府,几杯好酒下肚,他就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一睁眼睛就见黎婴坐在床边瞪着眼睛盯着他看,还当是出了什么大事,吓得惨叫一声翻下了床便往外爬。

  别看黎婴双腿瘫痪,身手倒是利索,只弯腰一捞就抓住了君子游的脚,让他无从躲避。

  “跑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你如果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一定恨不得吃了我。”

  黎婴看了看满地乱滚的酒坛,摇头叹了口气,“不管宫里发生了什么,都比不上这坛子酒入了你的愁肠更让我难受。就算有成千上万的人想杀你,只要你君子游想活,那你就不可能死。可现在分明是你自己作死,要我如何安心。”

  君子游停下挣扎,回过头来,眼波沉静,望着黎婴,久久说不出话来。

  就在后者以为他又要故技重施,突然露出笑颜来岔开话题,逗自己开心时,却见对方的眼眶倏地红了去,只抽噎一声,紧接着便泣不成声,两手抱住双膝,把自己蜷成了一团,一边咳,一边哭。

  “为什么……为什么我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舍弃了我,一个抛弃了我,我就这么惹人嫌,都要弃我而去吗……”

  黎婴心里不是滋味,也不出言安慰,听他哭了许久,伸出手来,轻轻揉了揉他渗着冷汗的头。

  “好了,差不多就行了。我告诉你,也许亲手把你推开的人,往往是最想你留下的那一个,他在用他以为最好的方式爱着你,保护你,你可以不理解,不认同,但你不可以否认他的付出。”

  君子游止住哭声,仍保持着抱住自己的姿势,待蒙在眼前的雾气散了,才缓缓抬起头来。“你说的,是真的吗?”

  黎婴真不敢相信,这世上真的有人哭起来是眼角泛红,梨花带雨的模样,这要是让缙王见了,保不准心都要碎了。

  他轻捏君子游的下巴,那人目光躲闪,便稍稍使力,略施惩戒让他清醒了些。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事对你而言未必是件坏事。换个角度想,从前想杀你的那帮人现在也分不清你们究竟哪个才是真的,万一不小心杀错了人,得罪的可就是定安侯府,所以他学你学得越像,对你就越有利。”

  “你不觉着这很奇怪吗?他分明是江氏守旧派为复靖室才找到的沧海遗珠,为何会跟老侯爷连成一气?”

  “这个问题问得好……”

  他一脸严肃的坐直身子,眉头微蹙,神情严肃,君子游还当他要讲一段不为人知又曲折的离奇故事,然而对方一挑眉,杏眼一眯,活像只阴谋得逞的老狐狸。

  “……我也不知道。”

  君子游无言以对,意识到方才根本是一通废话,突然觉着自己有些荒唐,苦笑着摇摇头便扶着地起了身,身子虚得走路都不稳,看着让人心疼。

  “也罢,那些都不重要,还不知我这条命能活到什么时候,比起跟他们勾心斗角,我还是更想深究我那个不着调的爹究竟留下了什么不得了的讯息。虽然我有种预感,不管我走了哪条路,最后都将会走上同样的结局,但过程不同,至少心里会踏实些。”

  说着,他又拿起了那本《肆野事》,屁-股才刚沾上凳子,黎婴又道:“你现在的情况很让人担心,为了不让我自己操心太多折寿短命,我决定派一个人来保护你的安全,顺便照料你的饮食起居,我也就能放下心了。”

  “不必这么客……”

  “先说好,人虽是我找的,可这不代表连雇佣他的工钱我也一并结了,你应该懂我意思吧。”

  “所以我就说了不用这么麻……烦。”

  话还没说完,便有人进了门,君子游见了此人,立刻就息了声。

  这人……怎么觉着有点儿眼熟?

  “先生,好久不见,可还记得我?”

  君子游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一番,此人身材颀长,身姿挺拔,算不上好看,长得却很端正,有一道结痂的伤痕横在脸上,贯穿了鼻梁,看得出是在不久前伤的。

  许久不见突然回忆也有些陌生,不过对方的身形长相很快就与记忆中的剪影重合了,背景是在一片乱葬岗中,这人灰头土脸,憋的两颊都成了猪肝色,额上青筋暴起,对他叫嚣着什么。

  他迟疑着唤道:“云……今?”

  对方朝他笑笑,“先生好记性,不过这并不是我真正的名字,其实我叫……”

  “陆川,从前相府的人。我把他安插进暗鸦是希望有个人能给我通风报信,结果倒好,被你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给劫去了,不得不诈死,几年都没敢回京城,想起来就生气。”

  黎婴瞥了一眼陆川,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而君子游却是咽了口唾沫,指着陆川,话有些结巴,“你你你……你不就是在江陵遇险时……”

  挺身而出,为救人而受伤,却连正脸都没有留下,便匆匆躲入林中离开的那位义侠。

  陆川忙对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暗示君子游不要多言,小心翼翼看向满腹疑惑的黎婴,解释道:“少爷,先生病的重了,许是把我认成了别的什么人。我这伤是在跟人斗殴时不慎弄的,与旁人并无干系,您千万别多想。”

  黎婴自然不会被这种低劣的伎俩骗了,不过看在两人久别重逢,应当有一肚子的话等着寒暄,也便寻了个借口,识相的走了。

  待送走黎婴,陆川才急匆匆赶了回来,确认过外面没人,才关起门来,半跪在君子游面前,以一种十分谦卑的姿态看着他的状况,挽了衣袖掀了裤腿,确认他身上没有伤痕了,才安心问候:“您可吓死我了,昨夜进宫,害我为您担心好久,生怕皇上会降罪于你,更怕您倔劲儿上来了跟那个冒牌货杠上。往后您就在少爷这儿老老实实的待着吧,可千万别惹事生非了,现在京城这么乱,我真怕您出事啊。”

  这倒是把君子游说的一头雾水,此前他与云今,或是陆川的关系并没有多近,真算起来,他认为对方还是该记恨自己把他祸害进棺材里,差点儿憋死这茬的,怎突然态度大变了?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陆川还不放心,小心翼翼往门口看了一眼,才扁着嘴说道:“我以为您那么聪明,一定早有发现的。”

  “……什么意思。”

  “您仔细想想,是不是只有缙王府的人才会尊您敬您啊?沈祠就不说了,他是个毛头小子,不懂规矩,说话没大没小的,而柳管家虽然不用敬辞称呼您,说话却一直是小心翼翼的,从未有过僭越不是吗?”

  “难道……”

  “没错,其实我……嘿嘿,我是王府的人。”陆川摸着红透了的耳垂,对人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件事相爷,哦不,是少爷也是不知道的,所以,还请先生帮忙保密啦。”

  “原来如此……黎婴安插进暗鸦的眼线,居然是缙王的人,难怪你在南风阁行刺没被降罪,亏我还以为真的是自己的面子够大,才从王爷手里救了你一条狗命……真是我想当然了。”

  看着那人眼中的光彩暗淡下去,陆川忙解释道:“您别这么想,正是因为在意,王爷才会派我来保护您啊。”

  君子游撅着嘴,看起来是有几分不屑的,“就你?”

  陆川敛容正色,“是,是我。在质疑我的本事之前,先生更该深思的是,偌大的王府中,究竟还有几人能得王爷信任。”

  这的确是君子游忽略了,深思想来,若在他死后的三年里,萧北城都不曾有过任何举动,的确是会给人渗透进王府的机会,那么现在他身边真正可信的人就是寥寥无几。

  那人一言不发将自己推到黎婴身边的做法确实过分,但这无疑是保护他的最好方式。

  虽说黎婴不在朝中多年,但他的父亲黎三思被追封宁国公也不过是几年前的事,就算没了丞相的身份,他毕竟还是重臣之后,不叫前相,总归还是有个世子的身份在,哪儿会有不长眼的人在他头上动土?

  况且有小侯爷秦南归与其麾下暗鸦的庇护,也不会有那个不要命的来犯他的忌讳。

  可说现在京城最安全的地方,黎府绝对算是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相爷真是活得明明白白,看得清清楚楚。

  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