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放翻了几个胡乱挥刀的人,耿虎一声暴喝,“都他妈别动!!!”

  场面勉强安定了一些,然后他听到一把清润嗓音含笑道:“原来你这大个子是头目。我记住啦。”

  耿虎飞快朝声音来源看去,只看到大门方向,站着一名看不清面貌,身穿青色轻甲的男子。

  在耿虎和周围一干山贼扑过去的时候,男子悠悠闲闲地问了一句,“你说,为何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呢?”

  耿虎根本不理他,嘶吼着挥刀而上——

  当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仓木坳里亮起了一只纸灯笼。

  白惨惨的纸灯笼,被一只修长的手握在手里,青衣男子打着灯笼,一具一具翻尸体,不管有没有气,都一刀把脑袋剁下来,他数完一转,转身看被他捆在门口拴马桩上的耿虎,满意的点点头,“八十九个,你倒没唬我。”

  耿虎胸口被剥了皮,肉被一块块剜下来,两腮之间一根铁签穿过去,紧紧压住舌根,他满脸血泪鼻水,把胡子冻成有红有白的几大绺。

  他胸口剧烈起伏,恐惧地看着青衣男子提着灯笼回来,好整以暇地蹲在他面前,伸手拍拍他结了血碴的脸,“那其他的嘛……我也就姑且信你吧。”

  他一刀斩落——

  男人头颅骨碌碌落了地,面上现出了一丝解脱,男人心情非常愉悦地站了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左右侧侧头,活动了一下筋骨,开了门,出去之前忽然把脑袋往回探过来,道,“对了,我是塑月叶骁,记好了。再见……”

  他走出去,沈令在门口牵着他的马等他。

  这就是沈令的计谋。

  利用药材把图图山最弱的这一窝土匪引出来,这一窝人数最少,要想抢劫必须倾巢出动,最易一网打尽。沈令事先算定他们的路线,带人彻底捣毁他们另外的据点,赶来和独自一人先潜入仓木坳,挟持看门的老姚,放进所有匪徒关门打狗的叶骁汇合。

  ——附带一提,只身潜入包围所有土匪,是叶骁强烈要求。

  果然,等他到的时候,叶骁已经心满意足杀光了里面所有匪徒。

  他浑身的血,也不在意,就用袖子抹了抹脸上冻成冰的血碴,他道:“羊头山和阿衮河具体位置和情况问出来了。嘛,肯定有假话,但是哪里是假话我心里也有数……”

  他细细一样一样和沈令说了,沈令摊开随身携带的地图,靠在马上看着,有人从里头把被抢走的货和车马引出来,清点无误,放了把火,沈令看都不看身后着火的山坳,只把地图举高,对着火看得清楚些。

  叶骁靠在马上笑吟吟看他,只觉得他现下这幅冷静自持的样子撩人得很,“怎么办啊,沈侯……”

  沈令又看看地图,低头沉吟了片刻,沉声道,“走,今晚就去平了羊头山。”

  叶骁打了个响指,变戏法一样摸出了三套土匪的装束,他笑吟吟地说,我就知道。

  把货物车马交给带来的列古勒府兵,叶骁、沈令和灿灿带着羽林卫,二十三骑人马,飞快地消失在了七月已经开始苍冷结冰的北疆大地上。

  他们是快凌晨时分赶到羊头山去的。

  羊头山这伙和耿虎他们不一样,这伙劫匪三百多人,夏天啸聚山林,冬天就藏在山里。

  羊头山是龙腾余脉,险峻料峭,枯山野岭人迹罕至,距离列古勒两百多里,离仓木坳不到六十里,既能守望相助,又能进退腾挪。

  叶骁一行俱是精锐,六十里荒滩路一个时辰赶完。这次灿灿打头阵,片刻功夫,她回来,和叶骁额头相抵,叶骁画出了三个明岗七个暗哨的位置,她在半路碰到训岗换哨的人,估算了一下路径,大概三刻钟换一次哨。

  叶骁低笑,“还挺谨慎,比我们城里两个时辰换一次哨严格多了。”

  沈令瞥他一眼没说话,把哨位图交给羽林卫头领,沈令和灿灿、叶骁换了山贼的衣衫,胡乱往脸上抹了雪泥,装出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跌跌撞撞往山寨正门跑去。

  三个人刚冲过去,脚下就多了几根箭,叶骁连忙嘶着嗓子抱了口令,只听头顶上方暗哨窸窸窣窣,过了片刻,传来三长两短无声哨声,叶骁和沈令无声对视,叶骁笑了一下,指头勾了勾他指尖,上面落下粗声粗气一声“走”,三人继续往前。

  寨子的通道是条羊肠小道,一边峭壁一边悬崖,只能容一人通行,一路通畅,三人很快到了寨门前,门上岗哨核对了口令,侧边开了扇小门,放他们进去。

  此间流寇多是逃兵和亡命之徒,内里居然仿佛军营一般,居中一间砖木屋,四周俱是帐篷,门前都有灯火,井然有序。

  四野寂然,只能偶尔听到野鸟凄厉啼鸣,三人被带进木屋,木屋甚是宽敞,居中虎皮椅子上坐着个胖大汉子,一脸络腮胡,满面凶色,问他们是哪里来的,叶骁抱拳,说他们是图图山耿爷派来的人,今日有官兵奇袭图图山,兄弟们快顶不住了,特意来向羊头山刘爷求助!

  刘爷不错眼地看了叶骁片刻,捋了捋胡子,面上扯出一个阴惨惨的笑容,他单手扶着膝盖,盯着叶骁,“怕,不是这么回事儿吧?”

  叶骁装傻,“刘爷什么意思?您若不救,我们就要去阿衮河找陶大当家了!”

  屋子里其他的人都慢慢往前挤,外头夜鸦有气无力地发出惨嚎一般的声音,越发瘆人,刘爷身体微微前倾,面上的笑容阴寒无比,“你们报上的口令,可说,你们是奸细啊。”

  啧,果然,他预料坑在这里,果然就在这里。

  叶骁在心里叹气,继续要辩,在他开口,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的瞬间,他身侧的灿灿和沈令飞掠而出——

  灿灿身若闪电,刘爷还未看清,只觉得颈子上一凉,忽然视线一高,他惊骇地往下一看,只看到自己庞大身躯没了脑袋,腔子里咕噜咕噜往外冒着大股的血。

  然后他的视线迅速变暗,低了下去。

  被斩落的人头在地上咕噜了两圈,被他惊慌失措的手下踏上之前,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一句清清淡淡,“你们来不及跑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