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满殿都惊了,显仁帝捏着手里满满求救的信笺,惊疑地看看叶骁,又看看白家父子,“这,是真的吗?”

  “桔氏现在在我府内,有华盖夫人陪伴,若陛下不信,可以带臣手信派御医前往探查。”

  听他说得这般笃定,显仁帝颇有怒意地看着白家父子,“你们有什么可说的吗?”

  白家长子愣在当场,浑身微微发抖不知所措,白仆射以头抢地,一声一声额头直磕出血来,他嘶声道,“事情绝非如此!现在我儿媳在秦王手上,臣父子百口不得辩,臣只求陛下将华盖夫人与儿媳一同叫到殿上,当面辩驳!”

  “穗舫已经病得昏迷,你这是要她的命!”

  “臣请陛下圣裁,还臣父子一个清白!”

  “别吵了!”显仁帝一声断喝,叶骁挺直身体,白家父子匍匐在地,他冰冷地扫了一眼下跪诸人,唤来殿前舍人,“去,到秦王府,把桔正卿和她女儿一起带来!当殿对质!”

 

  第二十三回 和血书(下)

 

  

  舍人拿了叶骁的手谕领命而去,跪在叶骁身后的沈令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殿内一片沉静,只能听到显仁帝因为生气而粗重的呼吸声,沈令忽然想到,对质明显对白家父子不利,他们为何敢如此要求?

  除非他们笃定,穗舫不会说出任何一句对他们不利的话。那他们的依仗是什么?

  沈令脑中飞快转动,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悚然一惊——华盖夫人!

  白家不过是桔家的分支,华盖夫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什么情况!而现在华盖夫人在王府,在穗舫身边,甚至于还要陪她上殿——

  他深深吸了口气,再慢慢吐出来,灵台反而一片清明。

  他说过的,叶骁要做的事,他来做。

  他拿到求救信的时候就知道,今天的事,绝无可能善了,白家父子一定要死在今天。

  只不过动手的人不能是叶骁而已。所以他求叶骁,今天不能杀人——他来杀就好了。

  这不困难,非常简单。他微微抬头,带着一抹不自觉的微笑,看着白家父子。

  在宫门上钥之前,华盖夫人携着穗舫进了宣政殿。

  穗舫被担架抬着,面色苍白,气若游丝。

  显仁帝免了穗舫的礼,送入暖阁御医检查,他看着跪在脚下的华盖夫人,旁边中书舍人大致把事情跟华盖夫人说了一遍,她一弯细眉轻皱,擦了擦眼角泪痕,泣声道:“绝无此事,妾身与白仆射通家之好,我自己女儿若是被虐待了,我岂会不知!今日不知秦王被何人挑唆,冲入白府,劫走我女儿,还望殿下严查!”

  叶骁扭头看她,眼神异常平静,沈令只看着叶骁,一丝不苟

  ——他果然猜得没错。沈令想,华盖夫人与白家是一伙的,只怕一会儿就算穗舫,都会被逼当场改口。

  不过没关系。他心无旁骛地凝视着叶骁,忽然想,他原来只见过叶骁玄衣或者紫袍,原来他穿红衣也这么好看,他穿红衣像一团火,在清冷殿内安静的烧。

  此时御医也从暖阁回来,禀报说桔氏确然身怀六甲,虽然体虚气弱,但手脚俱好,无法站起只是虚弱而已。

  叶骁什么都没说,他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就安静地看着华盖夫人与白家父子。

  显仁帝把手里一沓信纸往下一扔,厉声道:“这是桔氏的笔迹么!”

  华盖夫人捡起来几张,仔细查看之后连连叩头,“这……这并非小女笔迹!”

  显仁帝一转头,怒喝一声,“把桔氏抬上来!朕要听她亲口说!”

  穗舫被抬上来,舍人上前,“陛下有询,你可否在白府遭受虐待,向秦王求救?”

  所有人都看向担架上这个气息奄奄的女子,叶骁也看她,她也看着叶骁,蜡黄的脸孔上显出了极其悲惨的微笑。

  叶骁安静地看她,对她笑着摇摇头,穗舫却懂了,她闭上眼睛,眼泪滚出来,她嘶声道,“没有,妾身……完全不知……秦王为何要强掳妾身——”

  她一句没说完,口唇里便溢出鲜血,旁边御医赶紧施针,叶骁拍拍膝盖,忽然站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到了穗舫身边,他轻柔地道,“没事的,我不怪你,穗舫,不是你的错。”

  他看着穗舫嘴唇动了动,他点点头,安抚一样轻轻拍了拍她枯干如鸟爪一般的手。他甚至温柔地笑了一笑,给她擦去唇边的血,柔声劝慰,“我知道的,我知道的,穗舫,我知道的。”

  “……”穗舫嘴唇翕动了一下,最终无力地闭上眼,叶骁看着御医把人抬走,身后显仁帝怒喝一声,“叶骁!”

  他恍若未闻。他只歪着头,用一种近于天真的眼神看着白家父子。

  华盖夫人兀自在跟显仁帝说,此事必有蹊跷,秦王应是受人挑唆云云,还请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