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花间集>第111章 111

 

眼前的场景似乎印证了那句“配不上”,自个喜欢的人被小将军拥入怀,他心有不适,却没能迈开步子,选择眼不见为净。

杵在原地,目不转睛的他迎来安明熙的视线,本已稍稍平静的心又重新起了波澜,霎那,抱住安明熙的人仿佛是他而不是花千宇。

马戈想,兔儿果然是兔儿,是喜欢男人的兔儿。

他短暂地做起了抱得美人归的美梦,直到花千宇把他叫到安明熙面前——这样的距离近到他惭愧,不管是对花千宇,还是对安明熙。

马戈为之前的冒犯道歉,他以为安明熙会让花千宇将他惩罚,不想安明熙虽然态冷漠,但当花千宇问起先前之事,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回道:“只是误会,他没还手。”也是,毕竟被人认作小倌也不是光彩的事。马戈无颜提起,也不好意思默认,于是转移了话题,移开了视线,问花千宇:“将军,这位是……”

花千宇本已正了色的脸霎时眉飞色舞,他颇为自豪道:“我未过门的妻子。”他侧头看向安明熙,担心安明熙不乐意他自以为是。

安明熙反驳:“是夫君。”也是大大方方地向外人承认了两人的关系,花千宇心花怒放,伸手揽住安明熙的腰,把安明熙拉近他身侧,重新介绍:“是,是千宇的夫君。“从未见少年早成的花千宇这番态度的马戈险些起了一身鸡皮,他不明白堂堂一个将军,家世亦是显赫,给男宠妻子的名分也就算了,为何还甘愿为他舍去大丈夫的尊严,自贬为“妻”?但花千宇既然能为男宠退让至此,他也就真没有哪一处优点能让安明熙选择他了。

马戈最后一点幻想也在此破灭。

说来,原来一直和小将军互通信件的是个男人。连小将军都不敌这样的男人,他算有了安慰,也稍稍放松了下心态。

花千宇想把安明熙带回军营,作为副将的马戈不得不提醒:“将军把……夫人带回军营,众位将士如何想你?”

“但孤身在外,总有危险。”花千宇放心不下。

马戈毫不留情地驳回他的忧虑:“阴山之内,我军的地盘,连偷鸡摸狗之事皆不敢有,存何危险?”

不待花千宇列出可能的危险,安明熙便道:“我既然选择在此处等你,便没有进军营的意思。不必为我忧心,我有能力保护自己。”

这点,马戈可以作证。

如此,花千宇也不好强求,只道:“小心。”

安明熙点头,花千宇松开他的腰,转身与他面对,问:“你何时回京?”

“我……”安明熙垂眸,“没想好,也许回不去了。”

“对不起,”花千宇捧起他的脸,让他与自己对视,“谢谢你。”

安明熙望着花千宇的眼,沉默良久,随之推开他的手,望向马戈,道:“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马戈梗着脖子:“我不在这守着,将军留恋温柔乡,不得忘了时间?”

花千宇卸去温柔,转头看向马戈,命令:“一边儿去。”

马戈只得退后。

花千宇拾起兔脸面具,拍了拍上头的灰,又用袖子擦了擦,说道:“到镇上去吗?京城的事,你来时发生之事,我都想听。”

“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你该回去了。”

“……阿九呢?”“该回去“这几字,花千宇就当没听见。

“没跟来。”

若是阿九知道,岂会让安明熙独行?是安明熙有意避开阿九,还是因为临时起意,不及回宫收拾行囊,因而平日不会随安明熙上朝的阿九对安明熙的行动一无所知?花千宇想安明熙既然孤身在此,身周无任何侍卫,定不会是安清玄授意,但他暂不急着证实,而是再问:“何时离京?”

安明熙粗略回答:“那是八月之事了。”

已有一个多月……若是方向正确、路途平坦,自是不必花费这般长的时间……其中险阻不言而喻,花千宇心疼,遗憾没能提供一个好的环境将其招待,但比起跨过途中险阻,他知道对安明熙来说,决定启程的那刻才最为艰难。

“后悔吗?”他问。

“后悔。”安明熙毫不遮掩地回答。

花千宇无语凝噎,安明熙却莞尔,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道:“让你别做这将军,陪我归隐,你不也是不肯的?”

花千宇闻之再度拥他入怀,在他耳旁轻语:“委屈你了。”他自知不是个好情人,一再使安明熙让步,也仗着安明熙的宠爱连“我愿意为你放弃一切”都吝啬出口——三年过去了,鱼和熊掌,他仍想兼得。

安明熙拍拍他的背,道:“没事,不全是因为你。”那段时间,不为花千宇,他亦生过逃离皇城的念头。

安明熙推开花千宇,道:“回去吧,别因我违了军规。”

花千宇看着他,憋了半天,只能问:“身上银两够吗?”

“差点。”途中开销不大,却在在春风楼花费不少。

闻此,花千宇摸索腰间,毫不意外,日常用不到银两的他,这会身上没带钱袋这个累赘之物。他回头看向马戈,安明熙想他是要向马戈借,因而抓住了他的手腕——马戈身上有银两,那是拿来买安明熙一夜春宵的银两,安明熙教训马戈过后,便让马戈把钱袋拿了回去。

安明熙可不愿意钱袋辗转又到自己手中。

花千宇还记得二人有矛盾,也就明白安明熙忽然拉住他手的意思,于是他再度面向安明熙,笑笑道:“晚些,我给你送去。”他们很快会再见。

安明熙也扬起了嘴角:“好,我等你。”

花千宇问出了安明熙现下住处,随之把面具交回了安明熙手中,告辞后想走得果断,却还不住回头。他无声地叹了口气,重新迈开步子,安明熙却在此时靠近,抓住了他的手,在他转身之时,钩住他的脖子,让他弯下了腰,然后吻上他的唇。

这样的主动出乎花千宇意料之外,毕竟安明熙曾明确地表示不希望他们在前有过于亲密的举动——花千宇把拥抱看作安明熙的底线。

这是带着歉意的吻,因花千宇曾经说过,想道歉便吻他。花千宇内疚安明熙一再付出,却不知那成亲的消息非是无中生有。

他早已应下与李氏的亲事,若非听到花千宇陷危的捷报,他会娶李氏。

“若我本有意娶她呢?”

花千宇莞尔:“但你最终还是选了我。”

……

花千宇希望安明阳准许安明熙暂时安身在军营。

“他是谁?”安明阳问。

“是宇的好友。”花千宇自然不能据实相告。

“你应该知道,无关人员禁止踏入营地,花将军若是忘了,罚抄十遍军规好好回想,如何?” 安明阳看着手中信函,连眼皮也懒得抬一下。

这样的处罚手段和他父亲有些相似,许久见不着家人的花千宇竟觉得亲切。

安明阳的性格与他的父亲有不少共通点,年纪又与他的兄长相近,他人初见安明阳,觉得威严又有距离感,而他却不觉难相处,相处的时间愈久愈能发现安明阳胸襟宽广,更能广纳良言,是不可多得的好长官。

花千宇没想轻易放弃,再道:“好友只身在外,宇恐怕有危险。”

安明阳抬头,蹙眉:“女人?”即是女人,更不能往军营里送。

“是男人。”

“营地不是客栈,外人不得入内。何况他既能只身来此,就轮不到你为他担忧。或者你以为营地外皆是洪水猛兽,轻易把他吃了不成?”

花千宇语塞,他说不清自己在担忧什么,只是隐隐有着不详的预感。

安明阳见他无话,趁他在此,干脆谈起正事:“陛下命我们尽早攻破突厥,除了这隐患。”戎行之中,他是元帅,而不是皇子。

“元帅以为如何?”花千宇知晓安明阳早有转守为攻的意向。

“乐离忧那儿呢?还没能有消息吗?”

花千宇摇头。

“他们音讯全无也近一年了,也许早已身首异处。”照顾到花千宇的心情,安明阳有意停顿,见花千宇面色不改,才接着道:“不能寄希望于他们。但现下即将入冬,选择在此时进攻非是明智之举,等来年春……”安明阳看着若有所思的花千宇,忽然道:“你知道为何我要救你吗?”当时正值两军交锋,分出人力去援救敌后方的花千宇是一步险棋。

花千宇对上安明阳的视线。

“不是因为陛下让我顾好你的身死,而是因为你虽然年少,从军的时间也不算久,却怀不世之谋。虽然总爱行险招,但我清楚你已做了充足的打算……你又知我为何如此谨小慎微?”

花千宇摇头。

“我也曾一番意气,放下豪言,誓把突厥赶尽杀绝,但这么多年来,突厥不仅没被消灭,更日益强壮,因他们没有”外邦“的概念,他们是马背上的族群,弱族不断依附强族,强族吸纳弱者……突厥人打仗不是为了扩张疆土,更不是要保家卫国——他们是纯粹的强盗,战争是为掠夺,但他们的男儿却都为战争而生,更有最好的战马带其冲锋。”

“元帅怕了?”

“也许,”安明阳沉默片刻,道,“多年前,我不顾劝诫,带头追着残余贼寇杀入突厥领地,自以为十万大军在后,必不能败,但最后却是我的十万将士们用他们的血肉替我铺平了生路……这样的事我不想再经历,我也不允许我手下将士毫无意义地牺牲。”

花千宇低下头,随之单膝下跪,抱拳:“属下鲁莽,还请元帅惩罚。”他那会还傲慢地以为自己的一意孤行引导了最终胜利,全然不把安明阳的怒火当一回事,往后心房更是被安明熙占满,只顾着为安明熙的婚事戚戚。

安明阳挥手:“事情已经过去了,如你所说,结果证明你是对的。行军打仗这事,也许你比我更有天分,但我不希望你总是以命赌那一半的可能。”

“宇定当铭记在心。”

安明阳长吁一气,再道:“父皇来了信……入冬后,敌寇不敢轻易来犯,到时我会回京城一趟,军中大小事务就暂且交与你。”

“是!”花千宇重重点下头。

“切记,不可轻举妄动。”

“是!”

安明阳看向被风微微拂起的帷幔,闭上眼,这秋日凉风似乎穿过帷幔,拂在了他脸上。

多少年的光阴啊……

他有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