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花间集>第77章 077

 

次日醒来,眼还没睁开,花千宇便做着被安明熙小鸟依人般依偎的妄想。然而当仰躺的他睁开眼将双手往两边扫了扫,却怎么都摸不到人。花千宇把双手收回,正要起身,一套里衣落到身上。

花千宇扒开盖到脸上的袖子,朝半空中那只手的主人看去,不意外来者安明熙,花千宇侧身,支起胳膊肘撑着脑袋,笑道:“早。”

与他春风得意的面貌对比鲜明,安明熙面无表情:“既然起床了,就把衣裳换了。”

换里衣?

花千宇垂下眼帘,看向趴在身上的白色衣物,确认明熙给的衣裳是里衣,才想起昨日为了安慰泣不成声,还一直试图道歉的人儿,他连衣服都没换,手也直接在腰后擦了擦就抱着安明熙躺下。之后经他一再柔声劝解,早已疲惫的安明熙在他臂弯里安眠,为了不扰了怀中人好梦,别说抽手换衣,他连自己的欲求都忍着不碰不解决。

“有味道?”花千宇抬起被子,嗅了嗅。

安明熙别开脸:“有味道。”

想到昨日怀中人楚楚可怜的模样,再看面前人现下宛若无事发生的冷淡姿态,花千宇起了逗弄的心思,他闭上着眼,深吸了一鼻子气,一脸陶醉道:“明熙的味道——”正陶醉着,一件又一件衣物朝他脸部砸来,用力之狠,可见其怒。花千宇还没来得及下床拦人,安明熙就走到了外头,对等在门外的乐洋道:“床脏了,床上之物都拿去换洗。”

乐洋应好后,看着安明熙走远的背影,踏进门,走近后问:“公子,你怎么又惹四殿下生气啦?”

花千宇还乐着呢,直到听乐洋说:“今早乐洋想叫你起床的时候,还是殿下阻止的,他说你昨夜没睡好……殿下甚至还为公子准备衣服、端洗脸水……大概原本是想要亲自——公子?”

笑容逐渐消失的花千宇往后一倒,手掌叠在胸口,闭上眼,开始自我反省为何要拿安明熙取乐,让自己失去被“新婚妻子”伺候的机会。

乐洋把拧干的手巾呈上,问:“昨夜是发生了什么吗?”

花千宇起身,坐在床边,接过乐洋手中的手巾,轻描淡写道:“教了明熙解决某种问题的方法。”

“某种问题?。”

“总之,”花千宇把用完的手巾丢给乐洋,解了衣带,先把身上的衣裳换了,“没做什么,很快睡着了。”

“可四殿下说你昨晚很晚睡?”

花千宇补充:“明熙很快睡着了,我也没晚多少。”

换好里衣的花千宇看着床上那套安明熙用来砸他脸的青衣,他想安明熙今早想要献的殷勤大概是为了补偿他,殊不知自以为的污秽之事对花千宇来说可是馈赠。

他的皇子殿下太单纯,对自身的要求也高了些——人非圣贤,哪能无欲无求?这样热烈到想和对方融为一体的欲求,不正是爱的铁证吗?

想到此,花千宇忽然有些可惜安明熙并非女儿身,不然除了拥吻与抚慰,他们也许能做更多,还能拥有属于彼此的孩儿……孩儿?花千宇摇了摇头,怀胎生子痛苦又危险,他可舍不得安明熙受折磨,更拒绝安明熙难产离世的可能。如此想,还是男子好,身体强壮又漂亮……说来,他还没脱过安明熙的上衣,那背、腰、臀也只远远看了眼,没入水中很快就只剩肩还清晰着,腿也没仔细……脚更是……

乐洋哪知自家公子眼一睁一闭就想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事?只是奇怪自己只是洗个手巾的功夫,花千宇为何突然就没了动静,于是唤了两声公子,好歹唤回了魂。

乐洋再把手巾交给花千宇,等花千宇拿过手巾,再取来腰带,帮花千宇系上。

擦完脸的花千宇拍了拍乐洋的肩,把手巾放到乐洋面前,道:“我来就好。”

乐洋接过手巾,听花千宇问:“你和离忧现状如何?”

“离忧,嗯……”乐洋细细想,但想不到什么要说的,“我们挺要好的。”

“接过吻了吗?”

“啊?”

花千宇话题跳得太快,何况谈及接吻,乐洋答不上话,只能问:“为何突然问起?”此前明明从未过问,按道理花千宇不是连他和离忧的关系都不明吗?

花千宇套上薄外衣,说:“你若是对他没那番心意,便不必迁就他,委屈了自己,于你于他都不是好事。”

“我不委屈。”

他真不委屈,离忧对他好得很。

花千宇摇了摇头,在心中叹乐洋傻,他抬手拍了拍乐洋的头顶,笑道:“但你不否认你不喜欢他对吗?”

“喜……喜欢啊……”乐洋越说越不确定,声音也越来越小——他知道花千宇口中的“喜欢”与他意味的不同,抬头对上花千宇的视线,乐洋只能转言:“公子漱口。”随后端来漱口用具。

……到底什么才是离忧要的“喜欢”?到渴望与对方交合的程度才是“喜欢”吗?如果是这样的感情,那么对他来说还是太遥远。

……

“今天的衣装是明熙亲自挑选的。”花千宇还特地抬起双臂,将自己的着装完全展现。

安明熙将他上下扫视,话道:“随手拿的。”

花千宇收回手,右手手肘压在横于腹前的左手手腕上,右手四指收起,拇指撑着下巴,认真道:“随手拿的都这般有品味,不愧是明熙。”

若不是不会翻白眼,安明熙这会大概眼睛已经翻到后脑勺了。安明熙无视他,走到御书房门口,让守在其外的宫人替他们到房中向安清玄请见。

安清玄在御书房呆的时间比在寝宫多,天再寒也不会猫在被窝里看奏折。

得到入房的许可,走至房中,行了臣礼,安明熙大致汇报了昨日情况,才进入正题,请问当初推荐王孟担任御史大夫之人。

安清玄沉默良久,其下二人心知此事远在多年前,回想全貌存在困难,因此也不着急要答案……

“无人。”

此言一出,二人大惊:无人?

“当年的御史因突发恶疾而猝死案上,按道理应选一位御史中丞继其位,但最合适的人选乃颜氏颜九卿,朕不好其作风,更不喜其背后势力,但看苏州一名刺史,在位十七年间,联合他州官员一同掘河道、修水利,不仅解决了雨季涝灾这一难题,更使粮食大收,商业也经由运河得到发展,十年间便使没落数十年的苏州重归雄州之列,其部下、受其管制的县令与他州刺史对于他都有不错评价,何况他也曾处置不义县官……御史台督察百官,肃正纲纪,其中以御史大夫为主官,其职任不亚于宰相,朕查阅过他历年上呈的奏折,也听了御史台的评价,认为他有资格担此重任,便召他回京。”

如此说来,站在百姓的角度上,倒也不能说王孟不是好官,至少实绩不能是假,也不难怪王孟自命不凡。

花千宇试图再问出点线索:“陛下选择王孟前未经任何人提示?”

“便是有,太久远的事,脑中已没了印象。”

“当年卫尚书在何地?”安明熙问。

“倭寇联合高句丽攻打新罗,新罗向大宁求援,卫尚书当年作为总帅于营中指挥,上报的文书中不曾提及王孟,更不可能知晓当年御史暴毙一事。”

线索断了,安明熙不愿就此放弃,再问:“朝中当年最大的一脉势力是?”

安清玄将目光投向花千宇,一向严肃的脸上无端多了笑意:“除去天子一脉,大概就是为相三代的花氏了。”

花千宇横甩下裳,单膝跪下,抱拳:“忠义二字溶于血脉,刻于骨髓,花氏不存叛君之心,也断然不会有叛国之举,陛下明察!”语气铿锵有力,眼神更是坚毅。

安清玄轻笑:“是有几分决明的模样——起来吧,高祖与你曾祖父发过血誓共荣辱,你们不忘,朕也不会忘。”

“谢陛下。”

“除去花相,当年势头最大的便是颜尚书,朝中大半官员属太后母家,但十年前颜氏一脉已被流放至漠北。”

既然已被流放,在朝中应该没了势力才对,如何能令张怀等一众官员遵从?难不成王孟回京后仍然为其卖命?

再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安明熙和花千宇只能告退,再度把希望寄托在王孟开口的可能性上。

花千宇思索着,问:“难道真与卫尚书无关?”线下与王孟联系最明显的当属卫忠良了。

安明熙道:“王孟说‘恩’,照卫尚书的说法,当是王孟对他有恩才是,毕竟当年之事若无王孟,卫尚书无法赢了那场战役,更无法有今日成就。”

“若王孟以为当年是卫尚书提拔的他呢?”

“不管是谁,如今若是能点破那人的假仁假义,或许能让王孟醒悟,不再袒护。”

“也许……晚了。”

二人同时朝官狱大门望去,只见有死者被用担架抬出——死者全身盖着白布,他们也不确定白布下盖着的是谁,然而心中的预感强烈,逼得他们同时朝死者快步而去。

花千宇掀开了盖在脸部的白布,确认是王孟,才问:“怎么死的,又是何时死的?”话毕,花千宇看向王孟夹着血块的灰发。

侍卫低头,恭敬答:“卯时换值前后,仵作已经验过尸,死者撞墙自尽,死于颈骨扭断。”

“被人扭断的?”安明熙看向王孟的脖子,只觉得弧度奇怪,但却看不到明显伤痕。

侍卫摇头:“头撞得过于用力也可能扭断颈骨,官狱戒备森严,尸体被发现时牢房也是锁着的,不可能有他人下手。”

花千宇掀开整张白布,观察王孟身体各处,问:“可有从他身上搜出什么东西?或者掉出什么?”说着,不等侍卫回答,花千宇便直接动手搜王孟的身。

“尸体已有过检查,没什么特别的。”

与安明熙对视过后,花千宇踏入官狱,安明熙也跟着一同走入,二人把王孟原先所在的牢房搜了个遍,根根茅草都不放过,弯腰查看桌底也找不到任何讯息。

最终花千宇坐在床上,愤然锤桌——

就差一点!

安明熙站在残留着血迹的墙壁前,食指按在干了的血块上,指尖顺着血原先的流向缓缓而下……然后垂手,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