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花间集>第48章 048

 

“公子……”

“嘘——”

珑火和琉火刚要起身行礼,花千宇便比了噤声的手势,示意她们看向安明熙。安明熙正专心于戏曲,不曾注意周围人的动向。

花千宇入座,而后目不转睛地看着安明熙,却又风轻云淡地说着不相干的话:“有任务交给你们。”

“是!”

“嘘——不要有太大的反应,仔细听我讲来。

花千宇用扇面挡住半张脸,问:“你们可曾发现有人跟踪?”一双桃花般的眼只是稍稍眯起,也像带上了笑意。

她们对视,沉默。

“只是怀疑,但这份怀疑并非无由来……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多加注意。”

“是。”

“待会我去明熙那儿,你们继续做出看顾我们的模样,再过一会,等你们能确定不受人注意之时,离开这里,乔装好自己,想尽办法为我搜索张怀的罪证——能做到吗?”

“是。”

“别被发现了,注意安全。”

“是。”

“很好。”

花千宇收起折扇,起身走向安明熙……

“公子!”

乐洋忽然抬高的音量令被门槛阻挡脚步的阿九回了神,接着便听花千宇调笑:“舍不得?”

“我!……我就知道,公子昨日在牢里偏要无端提起离忧……”

“这话……所以你是知道了?离忧对你……”

无心再听他们言语,阿九向后缓缓退离。

他本以为小公子是良善之人,值得殿下深交,不想小公子竟是如此浪荡……不仅对殿下心怀不轨,更是朝秦暮楚的好色之徒!

阿九的气愤与失望难以言表,他本想将自己听来的话语转告殿下,让殿下对小公子多加提防,不想对着殿下丝毫开不了口……

殿下要怎么接受挚友本性如此难看的事实?

唉,要是殿下因此怕人了怎么办?可他也不能眼睁睁看殿下沦陷其中,落了个玩厌了便被抛弃的下场……

他本做了打算要尽量破坏两人的关系,然而次日清晨便又见两人在同一张床上醒来,惊得阿九险些摔了木盆。

毫不在意阿九出现的花千宇依然紧揽着安明熙的腰,正脸埋着安明熙的胸口,耍赖似的地不愿被推开。

安明熙用着平淡的语气道:“起来,不然没有下次了。”

闻此,花千宇忙坐了起来,笑问:“这是答应了?”

安明熙点头,又道:“但,你难不成能帮我守夜吗?即便你我同睡,不也是危险?”

花千宇怕他多想,没告诉他自己心中的推论,只叹了口气,道:“哥哥和我一起,我才能安心。”

阿九在心中腹诽:殿下和你一起才最不能让人安心。

“公子,洗漱了。”

阿九出声打破两人的对视,而恰巧此时乐洋也出现,招呼花千宇回房去了。

……

若要断袖,阿九宁愿殿下和顾小公子好,至少顾小公子看着很是真诚。

阿九无所谓殿下喜欢男的女的,他只是希望殿下能收获幸福……虽然他原本也没想花小公子竟然对殿下有这种意思。

阿九盯着不远处的花千宇,都快把花千宇的后脑勺烧出了两个洞来——即便以前觉得普通的接触,在现在的阿九看来都是居心叵测。但既然花千宇是在教授安明熙防身的本事,阿九也不好打扰。

他有些着急,他觉得不能总放任花千宇和安明熙在一块,但花千宇像狗皮膏药一样贴着不放,安明熙即便面上不喜,却明显也不排斥……这么想,以殿下的性子,沦陷也许是迟早的事。

阿九觉得自己该付出行动。既然作为下人的自己没有置喙的余地,那便找顾君泽代为“打扰”。

想着,阿九趁两人不注意,小跑出了别院。他向人问了顾君泽的所在,才知晓顾君泽被庄主关在了卧房,难怪一直不见踪影。

虽说“探望犯人”似乎不是他这个外人该做的事,但阿九想去看看情况。

身为外人,平日不敢乱走,山庄对他来说也是陌生。他循着问来的路线在偌大的山庄转悠,走至庭院,差点撞断庄主和大夫人的谈话。

阿九明明没有做贼,也不由心虚地躲在了墙壁后边,刚想走,便听闻顾明泽一声怒吼——

“她是我杀父仇人!”

这一声吼得阿九一动不能动。

王语蝶淡然以对:“她救了你,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你——她也是养大你的娘亲。”

顾明泽冷声:“她不是。就算她为我死了,我也不会为她掉一滴眼泪。”不管吴雪曼怎么做,他只觉得惺惺作态。

阿九忽然想,他最近听到的秘密是不是太多了,他会因为知道得太多而被人灭口吗?

这么想着,他还是偷偷溜到了花窗前,透过窗洞漏空的部分,窥视正在对话的两人——公子他们谈论过要探顾氏,这不也正是机会?

花窗后的两人,坐在树荫下的石凳上,两人间隔着石桌。石桌中央有一精雕的石茶盘,茶盘和石桌无缝交叠好似一体。盘上摆好茶具,其中茶杯有三,三杯都斟好了茶,却像摆设一般齐整地排成了行,无人举杯饮之。

见王语蝶盯着茶盘不语,顾明泽接着道:“若不是她是君泽的娘,她早已被逐出家门;若不是张怀毫无作为,她已死在那年秋天!”

毫无作为?——阿九记下这句话。

王语蝶抬眼,与他对视:“把我也处斩如何?”

“你——”

顾明泽忽然仰头笑了起来,而后用一双无泪却像在哀泣的眸子对着王语蝶道:“你护着她,她杀了你的丈夫,我的父亲……你却护着她……呵,当真苟合……”

在他的记忆中,他的母亲向来是最温柔,也是最善良之人。她体贴地对待每一个人,会因他人的不幸而盈泪——那名连小虫都舍不得伤害的女子竟变成了今日的模样,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想,从他年少时瞧见她和吴雪曼在同一张床上裸身相拥时,一切都不同了。

他喃喃:“是她让你变成现在这样,我怎么能原谅……”双目都失了神采。

“顾河不是她杀的。”

对先考直呼姓名的叫法太过刺耳,顾明泽不禁皱了眉头,忍住拍桌而起的冲动。

“我说了许多遍了,为何单单只有这件事,你始终不信?”王语蝶叹了口气,起身,竟将外衣脱下——非礼勿视!阿九忙遮住双目,随后在黑暗中听到一声:“看到他留下的印记了吗?”

一阵沉默。

带着好奇的阿九张开了手指,透过指缝窥视。吃惊之下,他用力眨了眨眼,将脑袋探得更近,眼睛睁得太大,都快掉出来了——

王语蝶露出的上臂至肩背皆刻着一条又一条陈旧的伤痕,伤痕细而齐整,或长或短,或深或浅,显然是用利器划出来的……这还只是不被衣物遮蔽而显露的部分。

看上去好痛,阿九打了个颤。

“你所尊敬的父亲留给我的。”

受到冲击的顾明泽难有言语。

“那天,雪曼为了保护我才和顾河起了冲突,顾河是失足摔下楼,撞倒了花瓶……”王语蝶垂眸,即便嘴角还微扬着,眼角还是滑下了泪。

四年过去了,顾明泽无法确认王语蝶所言真假,他只记得一地的血、一地的碎片……以及已经没了气息的顾河。

他握紧了拳头,紧抿着双唇,好一会才能发声:“从什么时候……他这样,从什么时候……”

“从我嫁进门开始,只是他对我……越来越……”

王语蝶难以再往下言说,收了声,将外衣重新套上。

顾明泽起身,阿九还不知他要做什么便吓得拔腿就跑。

说来也怪,他偷听这么久,竟然也没被人发现……庭院周围也不见伺候的下人……

也是,说这样的话,当然要把下人打发走。

……虽然是很严重的事,但好像也算不得是有用的讯息——张使君不作为,算吗?

阿九忽然因为自己的偷听感到几分内疚,一时间也忘了接下来该做什么。毫无目的地转悠了会,心想诺大的山庄除了外围有守卫排布,内部还真是松散,想来庄主虽然冷面,但应该不是什么严厉的人。

回想到此行目的,阿九心以为不能白走一趟,于是还是拍拍脸颊去找了顾君泽。虽然顾君泽好像还被关着,也不知道能不能出来,但因为花千宇登徒子的本性,他觉得得见见纯真无邪的顾君泽才能舒心——然而理所应当地被看守的家丁拦在了门外。

门内的顾君泽听到外头的说话声,忽然开了门,见来人是阿九,大喜过望,问:“是明熙想我了吗?”

“是!”阿九下意识回了话才意识到自己说了谎。

看着顾君泽喜不自禁的模样,阿九不由感到欣慰,于是问:“顾公子被禁足了吗?”答案显而易见,他只是以此作为问候。

他觉得自己该走了。

“没有!”

顾君泽的回答倒是让他意外。

“少爷。”

顾君泽刚想踏出房门就被家丁拦住了。

顾君泽笑嘻嘻地按下他们的手,说:“别管啦,大哥他不会生气的——我都乖乖呆在房间里一晚上了。”

他被禁足单纯只是昨日外出不见踪影,让他的大哥和娘亲们担心了,事实上他也没做错什么——说不定昨天留在山庄,他就没命了。

看他们担心的模样,顾君泽也就乖乖配合大哥的脾气,但都一晚上过去了,怎么也该没事了,大哥不至于这般小气。

家丁皆晓顾明泽对顾君泽的纵容,竟半推半就地让顾君泽走了,让阿九惊掉了下巴。

看来顾明泽确实好说话。

……

花千宇一边陪着安明熙扎马步,一边道:“墨哥曾告诫我,巧合多了,必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安明熙却道:“所以你有多少事瞒着我?”

“哈哈哈……”花千宇生硬地笑了笑。

“事无巨细,都向我复述一遍,如此或许也能让你抓到新的线索。”

单论记忆力,花千宇有足够的自信。他娓娓道来:“那日,我去了青楼。”

他有意停顿在此,却不见安明熙有任何反应——他不希望安明熙有所误会,同时又矛盾地希望他能误会。

然,安明熙只问:“然后呢?”

意料中的回话。

“本点了花魁会面,然而花魁正接客,于是要了其他姑娘,可最后见着面的还是花魁。”

“为什么?”

“刚好接待完客人吧……”

不对——花千宇心生怪异。

这么说来,巧合应该从青青的出现开始。

“然后?”

安明熙有些不耐:难道每说一句话,都要我催着才继续吗?

“然后我询问与刺史有关的讯息,而她只说刺史是个好官。”

“可问了她刺史做了什么好事?”

“没有,问了修墙之事。她说修墙的费用除去公款,仅由义士捐助。”

“若是问了便可一一印证。”

“此话说来……我竟没有怀疑她在说谎。”

明明是第一次见的人,竟也全然信了,“再来。”

“再来问了与顾氏相关的事。那女子言,传闻前任庄主死在了二夫人手上,但此事不了了之。”

“传闻罢了。”山庄的事,他们作为外人也管不着。

“而后散了会步,又听到了有人在谈论刺史,但比此前听到的话更无据可求。”

由于此前有过相似的遭遇,于是这又是一次巧合。

花千宇想说说那两串没能送出去的糖葫芦,拿此“邀功”,却想起安明熙说过不爱吃糖葫芦,于是跳过这一段无用的,接着道:“而后我们正欲出城,便被逮了个正着。”

第三个巧合。

照道理,他们是生面孔,即便真犯了事,也不该如此迅速地被逮捕,何况现场不见指认的人——他巡视过周围,没有在青楼见过的面孔。此番被捕,也带出另一个巧合:青青之死。

“捕快以我们涉嫌杀害花魁为由将我们压入牢中。一夜过后,次日刺史便亲至,告知忽然查到花魁是死在我们离开之后,并将我们放出,以赔罪为由,带入客房招待。”

第五个巧合,新的证词来得太晚又太快,晚在入狱后,快在入狱第二日。

安明熙忽然道:“若张怀真有问题,牢中定然不少犯人诉冤,可有线索?”他的双臂抬得累了,稍稍抖了抖。

花千宇闻言茅舍顿开——牢中只有他们一对犯人!当日他们只顾着自身不自在,丝毫没有注意到毫无人气的牢狱——照张怀的说法,既然他连平民犯案也做处理,牢中怎么可能只有他们?何况牢中的臭味显然在说,那住过人,住过不少人——犯人为何临时迁移?为何单单留他们在那?

张怀果然有问题。

长久以来的怀疑在这一刻忽然有了依据,豁然开朗的花千宇不由激动地把身旁的安明熙拦腰抱了起来,转了两圈。

安明熙只觉莫名其妙,待双腿重新落地,花千宇又给了他一个大拥抱,脸也与他紧紧相贴——

“再对我多说点,我的好哥哥。”

说什么?

安明熙一阵呆愣,直到耳中刺入顾君泽的喊声:“放开他!你这手脚不干净的!”

花千宇却是笑,甚至抱得更紧了。

手脚不干净?他偷了什么吗?

可以的话,真想偷走怀中人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我妈说,什么都想做,什么都做不好。

我说,我开心就好了。

但现在我深切地体会到了,什么都做不好并不会让我快乐,反而让我颓废。

写文也做得很差。我能呆在咖啡厅六小时却写不好一章。

昨天颓到了极点,早早就歇菜了,所以晚更一天,抱歉。

我得调整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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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点没发现——感谢离歌。独晨的浇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