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瑞把薛臻齐气的吐血后, 他就对兵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小王爷不许他进书房,也不给他书看,他要的急了, 才让人送了几本书来。
打开一瞧,这哪里是他要的兵法书, 统统都是一些话本子。
“我瞧这些书做什么?”入了夜,小王爷回来, 金瑞同他抱怨,“我才不关心那些公子姑娘的情情爱爱。”
小王爷一边泡脚, 一边撩开眼皮瞪他, “那你看兵书想做什么?本王再次提醒你,你是王妃, 不是军师。”
金瑞不死心,把脚伸进金盆中, 踩在小王爷脚上一起洗,“我不敢奢望能再次成为你的军师, 可我看看兵书,不过是打发闲散时间,你为何就是不同意?”
“兵书耗费心神,不可多看。”小王爷不等金瑞再辩驳, 拿过布巾,把两人的脚擦干,准备歇下。
偏偏这个时候又有紧急军情来报, 小王爷只得又穿好衣裳往外走。
穗儿捧了香炉进来,“您难得今日回来的早,能陪王妃睡个安生觉,怎么又要走?”
小王爷不舍地看了金瑞一眼, 后者还在因为兵书的事赌气。
不能多陪陪金瑞,他也难受。但见这几日金瑞身子有所好转,他也稍安心些。
“这是他常用的安神香?”正好今日生气,安安神说不定还能消消气。
“是。”
小王爷脚迈出门槛,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不天天用?”
“王妃精神不好才会用来助眠,香虽好,可王妃身子弱,到底不敢多用。”
小王爷点头走了。
穗儿伺候的十分尽心,这种小事情比他想的要周到的多。
金瑞伸头瞧了一眼,没放在心上。他体力不好,小王爷一走,他很快就睡着了。
一连几日无梦,今天却是一个梦接一个梦,无力,愤恨,遗憾,悲伤,等他醒来时,身下的锦被都湿透了。
他整个人仿佛水洗过一般,猛然坐起来,手抠进床头含珠的龙头口中,胸腔憋着什么,他猛然低头呕吐,却没吐出什么,只觉得利刃穿胸而过,痛得他忍不住直吸冷气。
在外屋守着的穗儿披衣过来,焦急问:“王妃您怎么了?”
金瑞痛的说不出话。
他抬眼看向穗儿,朦胧间只觉得那是他的娘亲,举着一盏油灯,哭着向他走来。
“我同你说的那些人名,你可查清楚了?那些凶手,你可将他们都送入地狱了?”
“我的儿,你记住,你只是一把刀,一把杀人复仇的刀。”
“你是一把刀!”
“我不是!”金瑞抬头,冲着向他走来的“娘亲”竭力哭喊。
这一声吼完,他猛然喷出一口鲜血,又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穗儿吓得失手扔掉了油灯,快走过来,拍着他的胸膛给他顺气,“王妃,您别吓我,您怎么了,快醒醒!”
外头的人听到动静,一拨跑着去叫大夫,一拨去喊小王爷。
听到消息的小王爷,只觉得魂都吓没了,身体不听使唤,一脚深一脚浅地跑过来,看见金瑞蜡黄的脸色,腿一软,瘫坐在床前。
几个大夫就住在主院,同小王爷前后脚进来。
他们给金瑞诊了脉,喂金瑞吃了一粒乾元丹护住心神,就到一旁讨论病情。
小王爷不耐低吼:“到底如何,快说!”
大夫当中有个原本是太医院判,姓罗,先帝让他来封地照顾小王爷。因亲友牵绊太多,索性就辞了官,在王府当个普通的大夫。
罗大夫年纪大了,早就不在王府当差。前段时间,小王爷因为金瑞的病情,才把罗大夫又请了回来。
也正是罗大夫拍板定案,不许小王爷再让金瑞操心。
“王爷别急,王妃看似情况凶险,实则是个好的转机。”
“怎么说?”
“王妃身体能有今日,就是因为所思所想太多,压的他不堪重负!老夫斗胆怀疑,王妃的病,劳心劳力只是原因之一,而真正导致他病重的根源,或许是他常年在心头积压着什么事,无法排解宣泄,所以伤神伤心,以致伤身!”
小王爷看了眼金瑞紧紧皱起的眉头,惊疑道:“他从未同本王说过有什么解不了的事情!只要他说,有什么事情,本王不能替他解决?”
他咬牙静默片刻,红着眼问:“你方才说的转机,又是怎么回事?”
“王妃郁气久在心中不得发而伤身,今日不知得了什么机遇,吐的这口血,反倒排解不少。”
穗儿奇道:“王妃一直在睡,能有什么机遇?”
小王爷思索片刻,“他定是想到了什么让他气极的事。前几日本王气他时,张管事说他就有些想吐。”
“是了,奴婢也想起来了。”
小王爷急问:“那今日吐血倒是好事了。罗大夫,他为何脸色还这般差?”
“让他静养一夜,再看情况。”
*
晌午起了蝉鸣,夏意骤浓。
金瑞醒来时,就见小王爷坐在床榻上,趴着睡着了。
外袍也没脱,压的皱皱巴巴的。
一只手握着他的小拇指,很轻很轻的力道,仿佛在握着一个什么易碎的宝贝。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骨头都睡疼了。他想坐起来动一动,刚撑起身子,小王爷就惊醒了,看到他坐起来的那一刻,双眸像是倒映在春水中的明月,清亮皎洁。
“你醒了,饿不饿?”
声音像是掺了砂石。
金瑞瞬间了然,“我是不是昏睡了很久?”
“也没多久,两天而已。”小王爷说话时,重重咬了下后槽牙。
不是两天而已,是漫长的两天,漫长到他觉得自己会失去金瑞。
“怪不得我饿了。”金瑞拍了下肚子,眼皮一掀,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给我来碗桂花粥呗,配上焦脆的风饼,再来一叠清爽可口的小菜,瓜果也不能少,我口渴的很。”
一醒了就开始任性。
小王爷给他倒了杯热水,“口渴有白水,腹饿有白粥,其它就别想了。”
金瑞苦了脸,还想说什么,小王爷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起身,冷着脸说,“日后你的膳食,送来什么就吃什么,不该你吃的,说再多也没用。”
“我刚醒,为何你……”
小王爷认真问他:“是不是很生气?”
“哦,还好。”金瑞委委屈屈,一直被限制吃食,他都习惯了,知道是为自己好,只有一点点生气。
这都不气?
小王爷脸色更冷,“你最亲的人,是金漠吧?本王让人每日赏他十军棍,至死方休,你气不气?”
“……”
金瑞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实话实说,“他不是我最亲的人。”
金瑞看着他:“我最亲的人是你,你要是每天挨十军棍,我会气死。”
小王爷:“……”
金瑞看着小王爷铁青的脸色,扑哧笑出声来,坐着笑还不过瘾,后来干脆抱着被子笑倒在床上。
于是小王爷的脸色更臭了。
把小王爷气走后,金瑞自己用了饭,都是没有味道的菜,不过他饿了,吃的倒是也香。
百溪红着眼给他布菜,把这两天的事说给他听。
“你一直睡了两天,王爷就生生陪了你两日,地方都没挪过,水都没喝一口。穗儿姑娘一直哭呢,这会没过来,是因为眼睛哭肿了。”
金瑞点头,“王爷给过我一瓶香雪膏,姑娘家用来擦脸最好,你拿去给她吧,谢她为我担忧的这份心。”
百溪应了。
他们家公子确实不需要这种擦脸的东西,明明平时脸都懒得洗,却肤如凝脂,比姑娘家的小脸蛋还要白·嫩!
“对了,你病重的消息,没透出去。金家派人来请了两次,想让你回家走走,都被王爷给拒了。”
金漠不是会轻易打扰他的人,两日派人请了两次,肯定是有要事。
金瑞不想回去,可还是点头了,“你去让张管事准备,咱们一会就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昏睡醒了后,他感觉自己的精神格外好。
正好出去走走,找机会吃几口甜食。
“不请示王爷?”
“不理他,他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好像专门要同我作对!”金瑞学小王爷的样子哼哼,“他故意惹我生气,我偏要高高兴兴!”
百溪心道,这哪里是小王爷跟你作对,明明是你跟小王爷作对!
“公子,为啥啊?”
金瑞挠了挠脸,漫不经心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总感觉他应该听我的话,而不是我该听他的话。”
百溪大骇:“我的祖宗!谁给你的胆子,你竟然敢这样想!”
成亲前见到小王爷就吓得瑟瑟发抖的他们家公子,吃了熊心豹子胆?
“我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胆子,反正就觉得应该是这样。”
嫁入王府后,他没有恢复记忆,但似乎有什么在一点点恢复了。
歇了一盏茶工夫,张管事已经备好了马车,金瑞就带着百溪出门。
收到消息的小王爷吩咐路坷,“等王妃一路颠簸走到金家门口时,你就去传本王的令,命他马上回府,看他气不气!”
路坷得令。
小王爷在书房等了一个时辰,也没等到金瑞回来,他觉得不对劲,派董耿追上去看看情况。
董耿倒是很快回来了,“不怪路坷,王妃才走了没多远。”
“这么长时间他做什么了?”
董耿小心翼翼道:“陛下给您赐了两个美人,正好在路上叫王妃撞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