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兔儿爷>第40章 第 40 章

  守安被捕的那天,天气难得的放了晴。

  桂川的门是被踹开的,守安听到动静正要发火,几个穿着***军装的人便冲了进来。

  “干什么?”守安怒斥一声,一个人走上来,打量了一番这个强壮的男人,质疑道:“你是琴茶?”

  “呸,睁大眼睛看看老子,老子是守安!”守安正要骂,张了嘴便住了口,他看几个人气势汹汹,不像是善茬,自己不认,琴茶迟早有麻烦,既然找上门,怕是凶多吉少。他很快地又想起来,生颐前几日把琴茶连夜带走了....

  想到这,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你真是琴茶?”那人上下仔细看了一遍,显然觉得“琴茶”这个名号和面前这人不符。

  “是,桂川班主,北平第一名旦。”守安对琴茶的名声相当熟悉,他说这会话儿的时候甚至有些得意。

  师哥一直是他的骄傲。

  听到这话,几个人上来绑住他,他大笑:“不用绑,我不会跑的!我要是想跑,你们也绑不住我!”

  “师哥!”几个小徒弟跑过来,呆呆地看着被五花大绑的守安。守安一愣,想起琴茶嘱咐他的:“守安守安,作为桂川的净角儿,就要守住桂川的安稳。”守安尽量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对个子高一点儿的孩子说:“小家伙,带着他们练功去,小心师父回来教训你们!”

  “你们凭什么绑我师哥!”那个孩子冲上来搂过守安,却被旁边当兵的一脚踹开。

  “干什么!不许动孩子!”守安怒喝一声。那个人被吼的吓了神儿,愣住。

  “我有几句话对他们说,说完我就走。”守安蹲下来,对那几个孩子说:“都乖乖的,不许出门乱跑,不许提师父的事儿。谁要敢欺负你们,就去找洪少爷,他会帮你们的。”

  “师哥,你去哪儿啊!”几个孩子拖着哭腔说:“师父走了,你也走了,你们不要我们啦?”

  “哪能儿啊”守安的眼睛也有点湿润了:“师父的戏唱到头了,我的戏也唱到头了。今后的桂川是你们的,北平也是你们的,好好唱戏,好好做人,将来都是贵妃和霸王,别给桂川抹黑!”

  他们的时代结束了。

  说完,守安转身和他们走了,昂首挺胸,好一幅霸王的作派。

  北平的天好久不放晴啦,阳光柔柔的,像极了那天,他刚来桂川的那天。

  他以为走投无路了,琴茶却把他留下了来,说他是唱花脸的好苗子。

  他哪懂什么花脸不花脸,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好苗子,他只知道琴茶把他留下来了,他的命是琴茶给的。

  他第一次看戏就对琴茶有印象了,以为是个漂亮姐姐,没想到是个哥哥。眉清目秀,文文弱弱的哥哥,教他唱戏练功,十八般武艺一点儿不保留的教给他,最后还带他出科了。

  琴茶,好名字,听起来就清清脆脆,让人想到茂盛的竹林,满山的芳草,春风拂杨柳。

  李书扬那小子还说什么,乐琴书什么的,春水煎茶之类....守安是个粗人,记不住,也不识字,但他眼里却有画面,觉得琴茶的名字肯定有这番寓意,多美。

  真是对不住了,师哥,守安守安,最后也没帮您守住桂川。

  就想您说的,白带我这么大,白对我这么好喽,连这点儿小事儿也办不好。

  我这一趟替你进去,怕是出不来了,战争没结束,四面楚歌声,您可得多留神儿,保护好自己。什么时候能唱戏了,找个更好的花脸儿吧。陪你唱折子戏,平日也能照顾好你....守安的戏,就唱到这儿吧。

  没有下一场了。

  琴茶在柔软的床上醒来,轻轻一动,四肢百骸都痛。他看着这雕花的巨大书柜,精致的门窗,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

  他挣扎着爬起来,奋力地拍了拍门:“洪生颐!你个王八蛋!给我开门!”

  外面没有一点声音。

  “洪生颐!”琴茶举起屋里的花瓶,管他是哪朝哪代的古董,狠狠朝门上摔去。

  “洪生颐!你他妈出来!你有本事放我出去!”琴茶开始撞击那扇门,撞的铁链吱嘎嘎地响。

  吴天娇双手握着杯子,咬着嘴唇听琴茶在屋里竭斯底里。生颐临走前嘱咐过她,千万不要给琴茶开门,别让他跑出去。

  “洪生颐!你放我出去!”琴茶开始拼命地撞击那扇门,整个屋里都惊天动地得响。

  “洪生颐!”琴茶喊得没了力气,瘫倒在门口,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门:“洪生颐,你算什么东西!你给我开门!”

  吴天娇下定了决心般的,走过来,悄声对琴茶说:“琴茶,生颐他出去了...你....”

  “吴天娇!你给我开门!”琴茶听到她的声音,又咆哮起来。

  他唱戏的好嗓子全坏掉了,喉咙里像卡着个破锣,嘶哑着,扯着喊,杜鹃啼血般凄凉。

  “琴茶,琴茶....”吴天娇的心揪的疼,忍不住好声好气地劝:“琴茶,你别喊了,生颐一会儿就回来,他回来给你开门,好不好?”

  “你给我把门打开!你不要骗我!你们两口子串通一气来害我!”

  “琴茶,琴茶,你别喊了....”吴天娇贴着门说:“他一会儿就回来了,屋里有水,有吃的,你先....”

  “给我开门!”屋子里又传来叮咣的声音,琴茶劈头盖脸地把盘子摔到了门上。

  三天过去了,琴茶眼巴巴地在屋里看天亮,看天黑,滴食未进,嘴唇喉咙都干裂。他难过守安的死,憎恨又迷茫生颐为什么这么对自己,他的手在碎瓷片上划破了,伤口很深,像一张咧开的嘴,他也因此发了烧,靠在门上,神志不清地一遍遍拍着门。

  “开门....把门打开”琴茶虚弱地喊,一下一下地拍着门:“把门打开,我...我好难受...”

  “琴茶”吴天娇也乱了手脚:“琴茶,你还好吗?”

  “开门,我好难受...”

  “琴茶,你哪里难受?”吴天娇贴着门缝,焦急地问。

  “把门打开...嫂子,求你了...”琴茶要被击垮了。

  吴天娇本来就动摇的心更是被这一句“嫂子”彻底击垮了。琴茶叫她“嫂子”的时候,她就把琴茶当成了亲弟弟,她不允许别人这么对待她弟弟,就算是生颐也不行!

  她掏出钥匙,边开门边朝里喊:“琴茶,嫂子放你出来,你可不能乱跑啊!外面不安全。你要知道,生颐也是为了你好....”

  “嫂子...”琴茶奄奄一息地说“你把门打开,我不跑...”

  “吱呀”一声,门终于开了,琴茶如一滩烂泥,几乎是摔了出来,吴天娇赶紧把他扶起来,搂在怀里,他全身滚烫,湿漉漉的浑身是汗,头发混合着眼泪粘了一脸,像刚从蒸笼里捞出来。吴天娇看到这一幕,心疼地眼泪就涌了出来。她一边给琴茶擦汗,一边抱怨着:“这个生颐,净出什么馊主意,把你折腾成这个样子...唉,有什么话儿不能好好说?”

  她把琴茶扶到床上,温了杯水送到琴茶唇边,琴茶浑身滚烫,半梦半醒之间总能看到生颐的脸。他用小猫似的,软软糯糯的声音唤道:“生颐,生颐....”

  一句“他是我朋友”让琴茶怦然心动了多少年,现在呢?总算看的真切,生颐只拿他当玩具罢了。他甚至杀了守安,还想杀一郎,他就是这么自私地想霸占他?

  想到这,他又骂起来:“洪生颐!你出来!有本事不要躲!”

  吴天娇看他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怕是烧得不轻,她叫了医生,开了药,烧才慢慢退下去。

  生颐等了两天总算等到一郎回来,一郎看到他,有点意外,但还是很快地恢复了平静,把他请进屋里。

  一郎还是彬彬有礼,波澜不惊,他提起小茶壶要给生颐倒茶,生颐挥挥手示意不用了,他长话短说,把事情一股脑儿地告诉了一郎。

  “所以...你的意思是?”听完生颐的讲述,一郎试探着问。

  “你带他走吧,去个没有战争的地方。”

  一郎错愕地看着生颐:“你确定?”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可以这么顺利地带琴茶走。他曾经幻想过,带他的“山田”回家。可是只是幻想....他知道生颐就是一大阻碍...可是没想到...生颐就这样心甘情愿把琴茶拱手相让?

  多少次,生颐单枪匹马地找上门来夺琴茶,警告他不要再纠缠琴茶。他曾经为了琴茶连命都不要,现在怎么甘愿把琴茶白白让给他?

  看着一郎满腹疑团的样子,生颐缓缓地说“现在只有你能给他安全。”

  “你们愿意分开吗?”一郎问。

  “他现在恨不得杀了我。”生颐有些痛苦地抱住头:“就这样吧,只要你答应我,你会保护好他,他可以和你走。”

  “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