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公子令>第51章

  玉凤澈抬眼,看了看珠帘之后的女子又看了看上官澜,正想开口问话,却又有酒盏递到唇边,“公子偏心,怎么喝了黎妹妹的,不喝我的!”最终一杯醇厚美酒混着他想问的话一道吞入了腹中。

  珠帘之后的羌人舞姬似乎极为清傲,得上官澜一赞之后,也不乘机讨赏,只微微一礼准备退下。

  上官澜忽而站起身,撩开珠帘逼到那女子身前,将那女子纳入了怀中,道:“我还没看够……再舞一曲可好?”音调低沉舒缓仿佛喃喃,最动人的情话也不过如此。

  那女子似乎微微有些惊讶,但旋即恢复平静,推开上官澜,轻纱遮掩之下的面容波澜不惊,“公子要看什么?”

  “前些日子,偶得一残谱,最近细细推敲方才补成,姑娘舞技非凡想来听曲成舞也难不倒姑娘。”话未说完,上官澜已敛襟在琴案后坐下,双手扶弦,抬眼看着面前的女子,笑意溶溶。

  玉凤澈瞧着上官澜的眼神微微有些惊诧,原来他还会抚琴。隔着珠帘,清俊的面目看得迷蒙,广袖长襟素手冰弦,竟有几分弱质风流楚楚韵致。玉凤澈揉了揉眼睛,一定是他喝高了……才会看出上官澜弱质风流楚楚韵致。

  四指拨弦,铿锵有力,金戈相闻铁马踏兵冰。粗疏通达,气势狂飙。仿佛千军冲杀的战歌。再看羌女,舞姿虬劲,一舞一蹈纵横踢踏,以女子之身现男儿之力。

  四弦一拨,纳指片刻,室内一片寂然,众人都凝目看着上官澜和羌女,屏息敛神不敢惊扰。

  不过停歇片刻,琴弦再度被拨动,一改方才铿锵凌厉,指间旋拨柔情万种,如泣如诉情深哀戚直叫人柔肠百结。

  再看羌女,身姿柔美恍如无骨,一抬手一回眸,无不万种风情千般妩媚,敛眉垂首似诉似休。

  截然不同的曲,截然不同的舞,偏生恰到好处动人心魄。座中女子竟有三四个已阁泪盈盈。

  玉凤澈早已惊得呆住,连上官澜为羌女舞姿喝彩回到座中都没在意。只记得周围女子娇笑连连,只一心一意为他饮酒,他推脱不过,只得一杯接一杯得连饮,他本就不善饮酒,三五轮下来,已经有些恍惚。已经记不清到底饮了多少酒,似乎在公子盟呆着的大半年时间里头饮的所有的酒,都不及今天一天多。

  玉凤澈有些迷糊地抬起眼来,想要看清出周围的人物,可惜眼神早已迷蒙不清难以分辨,美人的红唇脂粉糊糊涂涂得交织在一处,说不清道不明地一阵不耐烦,隐隐得还有种惶恐莫名自心底升起。

  推开送到唇边的银盏,美人横陈的玉臂站起身来,迷迷蒙蒙的目光扫视周围。突然看见有人正往自己这边过来,一时想不起他是谁,但乍然就觉得心安了。他似乎张口说了什么,但是,到底在说什么呢?听不清,但是很累,想睡一觉。于是,他微微张开双臂,身子往前一倾,倒进了那人怀里,抱住了他的腰身。想起来了,这人,是上官澜,上官澜……

  上官澜虽然看似倚红偎翠潇洒自在,但眼光仍旧时不时偏过来看看玉凤澈。瞧他疲于应付早有了作罢的心思。突然见他站起身,以为是他要走,便走过去问。岂料人才走到他面前,问话才问了一半,玉凤澈的身子已经倒进了怀里。

  慢慢收手将人拢紧,上官澜一时竟捉摸不定自己到底是怎样的情绪。喜悦无奈苦涩刹那涌上心头,而后迅速退去,只留一片清然,仿佛,他就应该这样拢着他,天荒地老。

  周围的姑娘们面面相觑,不知出了什么事。也不知是上官澜的神色太过清寂悠远,还是他们的拥抱太过突兀,一时间竟没有人出声打扰他们。过了一会儿,才有姑娘上来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位公子醉了,您送他回去么?”

  上官澜这才回过神来,嗯了一声。将玉凤澈横抱入怀,踏步出了房间,经由大堂走出了吹花阁。现在的十里巷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但上官澜就这么抱着玉凤澈神色淡漠清冷地往前,一袭雪白的衣一袭淡红的锦,竟清冷得叫人移不开眼。

  翌日清早,扮作商队的洛峥一行早早出发,洛峥思来想去终究还是采纳了上官澜的说法,从简从轻,不易容换装。

  日上三竿之时,玉凤澈只觉得头痛欲裂,睁眼四下看了看,自己正坐在一辆马车里,对面坐着的上官澜正坐着剥花生,面前的小盘子里已经放了不少花生米,花生壳和红皮被他随手扔到马车外头。

  一如往常的白衣轻裘,只是腰间垂了一个酒葫芦,灰黄的表面早已磨得发亮,葫芦细腰上系了一根色退得近白的红线。是旧物,但从未见他用过。

  “醒了?”

  玉凤澈揉着脑袋,看上官澜眉眼弯弯地正对自己问话。点了点头,“嗯,什么时辰了,我们到哪儿了?”开口的瞬间才发现,他的嗓音沙哑,喉咙异常干涩。说完这句话,就忍不住皱起眉头。

  上官澜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个水壶递了过来,“巳时过半,已经出了杭州了。”

  玉凤澈接过水壶喝了几口水,果然舒服了很多,“嗯。”

  上官澜看玉凤澈还有些发红的眼睛,又不动声色地低头继续剥花生,“昨晚上你喝得太多了,今早上都没醒,但是总不能把你一人儿撂下,就这么把你带出来了。过一阵子,就该到镇上客栈了,你好好歇一歇吧。”

  玉凤澈又嗯了一声,瞥了瞥上官澜面前碟子里快要堆成小山的白胖胖的花生米,“你攒那么多花生米干什么?”

  上官澜不动声色,继续剥花生,“我只是喜欢把花生剥完再吃,吃起来比较痛快。”

  玉凤澈想了想,觉得有理。于是不再多说,伸手抓了一把花生米扔进了嘴里,小山没了尖尖,但也没有塌下来。上官澜抬起眼来看了看没了尖尖的小山,又抬头看了看玉凤澈。

  玉凤澈看上官澜那哀怨的,写满“你居然抢我花生”的眼神,顿时觉得嘴里的花生不大好咽。

  等上官澜剥完花生堆成一座尖尖的小山,再三下五除二把小山吃掉,已经是未时,也到了嘉陵城外的一座小客栈打尖儿。一大帮子人,也算是个大生意,店小二招呼得很是热情。

  玉凤澈掀开布帘下车,回头望了望,原来除了自己乘坐得这辆马车之外,竟还有一辆马车跟在后头,想来那马车里的人,便是父亲了。嘴角不自觉抿紧,明明只隔了七八丈的距离,却偏生不能相见。咫尺天涯咫尺天涯……

  上官澜跟着玉凤澈掀了车帘下来,顺着玉凤澈的眼光望过去。霎时明白,眉头微微拢了拢,“凤澈,你——”

  玉凤澈截口道:“盟主有令,不得接近。凤澈知道。”说完,扭头往店内去了。上官澜望着玉凤澈背影,唇角勾出一片苦涩的笑意,旋即转身走向那辆马车。

  上官澜才跳上车辕将车门推开,甚至不曾探身入内,车内人已经笑道:“盟主来了。”清淡了然的语气。

  只四字,就让上官澜明白了很多事情,比如,不过是押送,为何要他亲至。再比如,不过是玉矿,为何非进京不可。

  但上官澜只是微微一顿,便探身入内,盘膝在灰毯上坐下,这才抬眼,望向车内端坐的清癯男子。年过不惑青衣落拓文质彬彬。眉宇同凤澈有几分相似,然愈发沉敛。眸光暗敛机关算尽。上官澜勾唇一笑,若非如此人物,如何生得出凤澈一般的男儿。躬身俯首,“晚辈上官,参见前辈。”

  玉简微微一哂,“玉某寂寂无名,当不起盟主一声前辈。”

  上官澜直起腰身,笑意俨然看着玉简,不置可否。

  车门被叩响,上官澜顺手将门推开,却见洛峥正端着一方小盘站在车外,盘上菜蔬具备。上官澜摆了摆手,道:“洛哥费心,不必为我等准备饭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