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红尘客栈>第47章 风中雪第十章

  每个人在人生路上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不顺,或大或小多多少少都有点。无欲无求如薛珽云,也会偶尔觉得天山雪喝腻了,想换就找不到更喜欢的茶,便也只能将就了。云淡风轻如柳十三,偶尔也会觉得银子不够用的时候,甚是难受。只手遮天如薛珽寒,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似乎少了一些什么。生活顺遂如薛锦杉,也会为了安卿宇的事绞尽脑汁。更别说那些形单影只,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居无定所,命途坎坷,时运不济,怀才不遇之人,但凡占了其中一样,都是一大坎坷。

  但是有一人例外,那个人就是安卿宇。

  安卿宇从小到大从未遇到过什么不顺,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看他的,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他人生的前十二年,真的是顺顺畅畅的就过完了,就算现在回想起来,他也找不出有什么不顺的地方。

  安卿宇从出生开始和母妃生活在宫中最偏僻的地方,从他会走路的时候就开始种花,因为他知道种花就有馒头吃。十二岁之前,他从未见过除他母亲以外的其他人,从未吃过除清粥小菜白面馒头以外的其他东西,从未做过除种花之外的其他事情。他的生活犹如一潭死水,丝毫没有波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希望没有失望没有期待没有失落没有开心快乐没有痛苦难过。在别人看来,他是最可怜的人,而在他看来,哦!他根本就没有想法,犹如一张白纸。

  如一张白纸的安卿宇自然没有想过要走出那座破败的宫殿,更没有想过争夺皇位。他最后能够重见天日,多亏他那些薄命的皇兄。

  可能是老天都在帮他,他的皇兄们都是些短命鬼,他的父皇看着心爱的儿子们相继离去,还剩下一个病恹恹的九皇子时,他终于想起了安卿宇母子。

  西凉跟其他国家有些不一样,藩王实力非常雄厚,皇上为了巩固皇位,娶的都是宗室之女。历代皇帝虽子嗣众多,但是健康长大成人的寥寥无几。尤其是这代皇帝,独宠当今的皇后娘娘,也就是他的亲表妹。皇后娘娘为了西凉后继有人也是十分辛苦,三五两年就诞下一名龙子。这些皇子从小被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仍免不了夭折的命运,偶有长到二十来岁的,也免不了英年早逝的厄运。

  安卿宇能够健康的长大成人,要多亏他的母亲是个丫鬟。当年皇上醉酒等皇后时,见那小丫鬟长得甚是俊俏,一时兴起便有了安卿宇。他的丫鬟母亲为了保住腹中胎儿立下毒誓,今生今世永不得踏出凉苑。

  西凉王第一次见到安卿宇时,感叹了一句,“这个孩子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这不能怪他父皇诅咒他,而是当时的他骨瘦如柴,双目空洞,毫无生意。而且胆小怯懦,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认识,连说话都说不清楚。西凉王虽失落至极,倒也没有放弃他,给他找了太医,又找了老师。

  两年后,安卿宇白白胖胖的出现在西凉王面前时,西凉王留下了激动的眼泪。当安卿宇能够将一本兵书倒背如流的时候,他更是惊喜不已。从此,安卿宇的生活走上正轨,在他的皇子之路上一路高歌。

  他倒是没有怨天尤人,只是觉得自己这一生既像个笑话又像个神话,最倒霉的事情和最幸运的事情都让他给碰到过,便也没有什么能让他放在心上的东西了。

  直到他来了东乾。

  他觉得遇到慕容飞雪是比他莫名其妙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弃子变成最受器重的皇子还要来得幸运的事。而遇上薛锦杉是比他在凉苑像木偶一样不人不鬼的生活了十二年还要倒霉的事。

  他换上干净的衣服,准备去看一眼他名义上的未婚妻,结果刚出门就被人揍了一拳,出手的人是一向温文尔雅的薛珽云。他气急败坏的质问道,“为什么锦杉每次跟你在一起都会落水?你是不是想谋杀锦杉,然后顺理成章退掉婚约娶飞雪?”

  此言论让不知情的另外三位公子都很是惊讶,薛珽云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不是很恰当,又继续追问,“你为什么不好好照顾锦杉,每次都让她掉进水里。”

  安卿宇微低着头表示歉意,又诚恳的说,“我发誓,下一次我让我自己掉进水里,绝不让她掉进水里。”

  “这还差不多。”薛珽云拍了拍手,捋了捋掉在肩上的头发说,“那你去看看她吧,我去找十三。”

  薛锦杉一直盯着慕容飞雪,慕容飞雪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推了推她说,“看够了没有?”

  薛锦杉摇摇头,对着慕容飞雪左看看右看看,摸着自己的下巴说,“我看看你究竟哪里长得比我漂亮,让安卿宇这般着迷。”

  慕容飞雪伸出食指,顿了顿,收回食指,换成小指,戳了戳她的额头说,“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薛锦杉默默自己的额头,一脸好奇的问,“你为什么用小指戳我?”

  飞雪笑,“因为你思维异于常人,所以我的行为要异于常人。”

  薛锦杉翻了个白眼,“那你喜欢他吗?”

  慕容飞雪赶紧摇头,她坚决地说,“不喜欢。”

  薛锦杉原本吊着的心终于放下来,觉得自己浑身都轻松了,只要飞雪不喜欢安卿宇,她就还有机会。她撒娇道,“飞雪,你帮我想想办法,怎么才能让安卿宇喜欢上我嘛。他喜欢你哪里?我学还不行吗?”

  慕容飞雪仔细想了想,确实不知道安卿宇喜欢自己哪里,她正要说话,薛锦杉抢先道,“你觉得我们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他可能就喜欢那一点。”

  慕容飞雪刚想说不知道,薛锦杉又继续道,“我知道了,你比我温柔,你说他是不是喜欢那种温柔似水的姑娘,就像你这般。”她像知道了什么秘密一般,高兴地手舞足蹈,像个孩子。

  舞动了两下,她立即停下来,双手交叠放在腿上,闭上嘴巴,再微微扬起嘴角,轻轻的说,“要温柔,温柔。”她看向慕容飞雪,“你看我这样行吗?”

  慕容飞雪抽了抽嘴角,“行,行吧。”

  敲门声响起,安卿宇的声音传来,“五公主,你还好吧?我可以进来吗?”

  “来了来了。安卿宇来看我了。”薛锦杉紧张得吞了吞口水,赶紧摆好动作,然后说,“飞雪你先回去,等着我的好消息啊。”

  慕容飞雪在门口遇到安卿宇,忽视了安卿宇炙热的目光,劲直走了出去。安卿宇怏怏的收回目光,大步流星的走到榻前,问道,“五公主,您身体怎么样了?”

  薛锦杉自认为娇羞的一笑,微微收了点下巴,视线移向盖在自己腿上的毯子,双手揉着毛毯的衣角,轻声细语的说,“好多了。”

  安卿宇见她这幅模样,皱了皱眉,弱弱的问了一句,“你是脑子进水了吧?”

  “恩?”薛锦杉猛地抬头,睁大眼睛看着他,想了想,又低回头,柔柔的说,“恩,可能是呢,掉了两次水,脑袋里免不了进水。”

  安卿宇“噗嗤”一声笑出来,贴心的帮她掖好被角,忍住笑意说,“既然脑袋进水了。你赶紧休息吧,在下就不打扰了。”

  见安卿宇要走,薛锦杉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眨巴眨巴眼睛,试着挤出眼泪,“据说这山里晚上闹鬼,时辰不早了,你再陪陪我吧。”

  安卿宇无奈的说,“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

  薛锦杉一本正经的说,“想的是你啊。”

  安卿宇被她的话噎住,半晌,才说,“你好生休息我先走了。”

  薛锦杉见挽留不成,只好起身跟上去。

  柳十三睡了一天,觉得神清气爽,和薛珽云喝了一会儿茶,说道,“你不是说山上有座庙吗?我们不去看看?”

  薛珽云看了看外面,夜色正好,月明星稀,他伸了个懒腰,“那还等什么呢?我去叫其他人。”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准备出发,正好碰到安卿宇,又看到薛锦杉急匆匆的追出来。薛锦杉见人多,兴奋道,“四哥,你们这是去哪里?”

  “我们去菩提寺瞧瞧,你就不去了吧。”薛珽云担心她身子吃不消,可薛锦杉怎么会错过这种热闹,朝着要去,薛珽云没办法,只好带上她。

  菩提寺香火旺盛,晚上人稍微少一些。

  薛锦杉兴冲冲的跑到那棵姻缘树前,指着那飘扬的红带子说,“以前总听说这姻缘树很灵的,从来没有试过,今日我便来测一测它是否真的灵验,”

  安卿宇饶有兴致的看着那树,问道,“这是姻缘树?怎么求姻缘?”

  “这还不简单。”薛锦杉道,“我们去寺里求一根姻缘签,然后在那里拿一根红绸带,写上自己和心上人的名字往树上仍,如果挂在了树上就说明两人可以永结同心,如果挂不上去就说明两人有缘无分。”

  说完,她拉着慕容飞雪往寺里走去,安卿宇和莫瑾也跟了上去。

  柳十三走进那姻缘树瞧了瞧,说,“阿云,你不去求根签?”薛珽云将手中的云稠扇一合,笑道,“这普天之下的女子,还未有一人能入得了我薛珽云的眼,等遇见了再求吧。”

  慕容祁冷哼一声,“真是大言不惭。”

  薛珽云瞟他一眼,依旧笑道,“慕容兄可以去求一求,说不定啊,那丞相府中的大小姐就想通了呢?”

  “净是胡说八道。”慕容祁被说中心事,有些不自在,他知道薛珽云伶牙俐齿,自己说不过他,便也不再多言。薛珽云觉着他无趣,转移了目标,开始打趣夏晋伯,“晋伯兄,下午我可是见莫瑾姑娘一路尾随你,你可不要告诉我你没有发现?”

  夏晋伯作了个揖,一本正经的说,“我与莫瑾姑娘已是老相识了,自然是知道的。”

  “哦?那你觉得莫瑾姑娘一会儿会在红绸带上写谁的名字呢?”薛珽云又问。

  “这…”夏晋伯觉得这已不是自己能够回答的问题,便说,“在下不知,定是她的心上人罢。”

  李源憬恨铁不成钢般的摇摇头,“你风雨无阻的去看人家跳舞,人家难得回应你一次,竟毫无察觉,无动于衷,真是不开窍啊。”

  几人聊天之间,庙里的人出来了。

  薛锦杉拿着红绸带,小心翼翼的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抿嘴看着安卿宇,偷偷一笑。写完名字,她将红绸带握在手心,祈求老天保佑红绸带能挂在树上。片刻后,她睁开眼,找准一根树枝,用力一甩,绸带与树枝擦肩而过,晃晃悠悠的落了下来。薛锦杉皱了皱眉,伸手接住落下来的绸带,又扔了一次,绸带的一端划过树枝,薛锦杉目不转睛的盯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此时一阵微风吹来,本就没挂稳当的绸带随风而下,薛锦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坚信安卿宇最后会是自己的,捡起绸带闭上眼睛使劲一扔。在心里祈祷了一遍又一遍,才敢睁开眼睛。

  挂上了。

  她欢呼道,“我的挂上了,挂上了。”

  慕容飞雪和莫瑾看着那随风飘扬的绸带,也难得露出一个笑容。

  只有安卿宇的带子无论如何也挂不上去,他也不挣扎了,将绸带放进自己的衣服里,气急败坏的说,“我才不信这个邪,一棵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