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跑路江湖>第15章 折花三毒

  燕小义偷偷摸摸溜走后,一直贴着墙角小心翼翼地在羽阁楼内四处转悠。虽然他并没有穿捕快的官服,而是一身普通的装束,可由于形迹可疑,被小厮发现好几次。但不知为何,这楼内会武功的侍卫似乎都被调走了一样,一个都没有,而普通的小厮自然是追不上他的速度,所以即便他被追着跑,却感觉到了意外的悠闲。

  但悠闲过头的后果就是,不识路的他,在随心所欲的跑路中,迷路了。周围早已不是热闹的地方,相反,甚至有点黑黝的阴森和寒碜,甚至连干活的小厮都看不见了。他摸着墙往前走,冷汗直出,他感觉这个地方和印象中的青楼完全不同,没有哪家正常的青楼会把楼内的构造修成迷宫一样。

  燕小义感觉四周随时都会有鬼冒出来,祈祷此刻能出现一个人。心中话音刚落,不远的一排房间里就冒出微弱而不连续地砸门声。

  “谁,谁啊!”燕小义声音哆嗦了一下,蹑手蹑脚地朝声源靠近,迟疑了片刻敲了敲门,“有,有人吗?”

  敲门的声音停了一会儿,旋踵,一个怯怯的柔嫩声音从门缝中钻了出来,道:“呜……外面有人吗……?”

  “唉?是姑娘吗?”燕小义耳靠着木门,蹲了下来,将语气放温柔,“你怎么啦,被关在里面了吗?”

  里头的声音愣了一愣,突然爆发一阵一阵可怜的啜泣声:“呜呜呜……姐姐被坏人欺负了……哇,他们把阿桃一个人关在这里,这里好黑……”

  听到哭声,燕小义瞬间不知所措,他只好蹲在门口手忙脚乱地安慰道:“等等等等……你别哭!你只要乖乖的,安静的,我救你出来好不好。”

  “嗯……”阿桃听罢吸了吸鼻子,渐渐安静下来。

  燕小义挠了挠头站起身,拿起挂在门前的铁锁左右翻动瞧了瞧,做贼似地警惕环顾了圈四周,才从袖子里逃出一根铁丝,撅起屁股半弯着腰就开始撬锁。说来惭愧,他在被师父捡回去之前,为了填饱肚子,做的都是偷鸡摸狗的不好勾当。师父逮住了他,却没有将他扔进大牢,而是为他新取了个名字,还收了他作为徒弟。倘若没有师父,他现在早烂在垃圾堆里了,——所以无论如何,他都想救师父,虽然他还不知道师父在哪。

  有用的技能还是不能荒废,说不定哪天就能派上用场。——这是师父曾经说过的,燕小义深以为然。半晌,锁哐当一声,门咯吱就就开了,靠在门上的阿桃还没反应过来,直接就摔到了燕小义身上,而后者也没站稳,啪的一声就仰面摔到了地上。

  “哇,是小哥哥呀,谢谢你帮了阿桃。”阿桃跪在燕小义身上,脸上泪痕还没干,眼眶和鼻子都有些红,却还是冲燕小义咧嘴展开了灿烂的笑容。

  燕小义摸摸头,脸侧不自觉泛起一阵绯红。他把身上香香软软的粉红色小姑娘抱起来放在地上站好,低下头小声问道:“嗯……阿桃?你是叫阿桃吧,能不能告诉哥哥,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儿?”燕小义确实很好奇,因为这四周一个守卫都没有,门上的铁锁也松松垮垮的,显然是关得非常随意了。

  “因为……”阿桃低下头想了想,心中笃定了一个答案,气鼓鼓道,“因为他们想欺负姐姐!所以就把阿桃关起来了!”

  “呃,你姐姐是这里的妓……琴女吗?”

  阿桃点点头,拉住燕小义的袖子,澈亮的眼眸挂着剔透的泪珠,略带呜咽:“小哥哥,和阿桃一起找姐姐好不好……呜……”

  “好好好,别哭别哭……”只要阿桃一哭,燕小义就手足无措。他想,既然这个小姑娘的姐姐是这个地方的人,说不定知道一些关于他师父的消息。于是他点了点头,拉住阿桃的手,问道:“那,阿桃你认路吗?”

  阿桃点点头。

  燕小义松了口气,道:“那走吧,我们去找你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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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月楼的大厅,方余情的演奏结束之后,台上的其他表演还在继续,台下的客人已经开始陆续走动起来。

  柳云生左右看不到卫殊行,十分纳闷。他认定卫殊行肯定不会一个人先走,觉得应该是出什么事儿了,又想到先前听琴曲时大厅内飘起的诡异的烟雾,心中不禁开始琢磨其中可能的联系。但思索片刻也不得结果,他只好握拳敲了敲额头,低声自言自语地叹了口气:“本来只要找一个人,现在要找俩了……”

  正当他踌躇不定之时,一个穿着华贵的嬷嬷走过来,朝他谄笑道:“哟,这位公子是不是不想看表演了?”

  柳云生正巧没有头绪,想找点人打探点东西,便顺着她答道:“没错,本公子想玩些别的。”

  嬷嬷继续问:“那公子是想上客房休息,还是‘入津渡’呢?”

  “入津渡?”柳云生一头雾水,正想问个明白,突然反应过来这可能是一种暗语,便清咳一声,装作平常道:“那就……入津渡吧。”

  嬷嬷似有些不可思议地上下打量了柳云生几眼,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轻声问道:“哎呀,真是人不可貌相呀……那公子,您有绣牌吗?”

  柳云生心下了然,得知‘入津渡’不是普通客人能做的事情,便只好用笑容缓解尴尬,道:“这个……今日忘带了,今晚我上客房休息吧。”

  “好,公子这边请。”嬷嬷微微弯腰做了个手势,领着柳云生走向了大厅一侧的门内,边走还边唠嗑着,“姑娘已经在房间等候了,保准水灵贴心……”

  柳云生敷衍地应和几句,被领着上了楼,左拐右转,终于到了地方。正当他在心中感慨这青楼的内部构造与众不同时,嬷嬷敲了敲其中一扇房间的门,问道:“客人来了,准备好了吗姑娘?”

  “准备好了,让人进来吧。”屋子里传来姑娘的声音,可能是距离的原因,隐隐约约的有些虚弱。

  嬷嬷朝柳云生笑着点了点头,便退下了。柳云生站在房门,——他本无心玩乐,只是想单独问一问楼内的姑娘,打探一点东西,然后再将姑娘敲晕。

  “公子还不进屋吗?”屋内女声又响起。柳云生闻声愣了一愣,他突然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连忙推开了门。

  房门在他身后“啪”一声自动关上,柳云生隐约察觉到气氛不对,下一个瞬间,不知从哪冒出的陌生男人伸手猛然掐住了他的侧颈,如疾风入室,而几乎同时,柳云生迅速反应过来,抬扇抵住了男人的额头。

  “等一下——!”柳云生眼前的床帘被遽然掀开,顾飞雨脸色惨白,头发有些凌乱,低喘着气,虚弱地扒着床沿,想要挣扎着站起来,看样子受了不小的内伤。

  “顾姑娘?!”柳云生诧异地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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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柱香之前。

  顾飞雨正潜伏在醉月阁内的某一条走廊的房梁上。她为了从羽阁溜进醉月阁,经历了不小的冲击,导致现在还有些面红耳赤。——她轻功好,是从醉月阁外面捡了一个能开的窗子进来的。而为了找个能开的窗子,她像蜘蛛一样扒在墙上爬了许久,终于打开一个偷偷溜进去时,好巧不巧却听见了男女办事的声音……好在他们比较投入,并没有发现什么,顾飞雨蹑手蹑脚一溜出来就如受惊的兔子一样,赶忙蹿上了入眼的第一根房梁。

  顾飞雨捂面叹息,虽然她一向内心坚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做过心理准备,但她也只是个芳龄十七还没嫁人的姑娘啊!

  她顺着房梁往前爬,时不时偷偷蹿着换一根爬,并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想到当务之急是找到路……唉,找到去哪的路来着?她情不自禁愣了愣。——毕竟她对这个地方完全不了解,只想搜寻有没有哪里比较可疑,可能关押了无辜的姑娘们。可她观察一圈四周之后,却感觉这个地方,哪里都很可疑啊!她之前还未察觉,正常阁楼的走廊怎么会修得如此交错回环,就像特意不想让人找到路似的。

  顾飞雨额头瞬间冒出一层冷汗,然后突然关节吃痛一软,从房梁木上仰面摔了下来。

  ——怎么回事?

  顾飞雨下落之时,惊恐万状地睁圆了眼。

  她还未落地,一个黑色身影便如疾风一般刮来,给了她腹部重重一击。她重重摔到了身后的墙上,呻|吟一声,滚落在地,腹背的撞击让她疼得眼冒白光,眼泪不自觉从眼角挤了出来。

  “听说你是顾家的大小姐?如何,以前没被打过吧?”玩世不恭的声音突然响起,黑色的影子逐渐向前溢满墙沿。顾飞雨颤抖地握紧拳头,用手肘撑起身子,抬头冷冷瞥了一眼,发现眼前站着一个模样斯文的中年皂袍男人,手指正玩弄着一片飞蝗石。

  “表情很坚强嘛,可惜看上去还是要哭了……抱歉抱歉,不是故意的。”男人笑眯眯地蹲下来,伸手用力的钳住了顾飞雨的下巴,“本来想用石头打几只苍蝇罢了,谁知道一不小心把顾大小姐打下来了,失敬失敬……”

  顾飞雨使劲摇头甩开了男人的手,一只胳膊用力地撑住地面防止自己的身体坍下去,另一只手放在身后,偷偷往袖子里缩。她以前的确没被打过,光是男人开始的一击就让她浑身疼痛,并愈演愈裂,她自知不是眼前人的对手,只好想办法拖延一点时间,遂咬牙切齿地问道:“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你又是谁?”

  男人摸了摸下巴,装模作样地寒暄道:“鄙人吴善,人贱名微,顾大小姐没听说过也是正常的。”

  顾飞雨听到名字,突然想起了什么,紧蹙柳眉,迟疑道:“……原来是你们,折花三毒恶三吴。”

  吴善笑了笑:“这么拗口又难听的外号,我非常不喜欢,难为大小姐记住了,不像‘一顾惊鸿’,多好听。”

  顾飞雨出刀的瞬间被吴善轻而易举地捏住了手腕,好像已经提前知道她会这么做似的。吴善面上笑容不减,将顾飞雨手臂一掰,只听一声惨叫,顾飞雨浑身打颤瘫倒在地,脸色惨白无血色,汗水兼泪浸湿满面,眼神却仍在挣扎。

  吴善无奈地叹了口气,用手抚过顾飞雨凌乱的发丝,道:“可惜啊,不能飞的‘一顾惊鸿’,是没有意义的……”说罢起身,抬起一脚踏在顾飞雨的背上。

  顾飞雨因疼痛发出的声音已含糊不清,却还是强忍着清醒。吴善揪住她的头发将人提起,再狠狠摔到墙上,撞击让顾飞雨眼昏耳鸣,再也使不出反击的力气。吴善拍了拍手,终于露出不屑的神情,甚至还带了些失望:“我还以为你们顾家有多么厉害的功夫,我只是先发制人而已,居然会毫无还击之力。”

  顾飞雨瘫在墙边,艰难地动了动手指。

  “额啊——!”

  吴善一脚踩住了她的手,附身得意地欣赏她因疼痛而狰狞的面容,脚板用力磨了磨,愀然不乐道:“这么让你死了也不太好,但你这么冒冒失失就闯进来,好像显得我们很好欺负,是不是有点过分……呢?”

  顾飞雨已经没有力气去辩驳什么,虽然眼前的人在很明显的颠倒黑白。她沉沉地吐出几个字:“你……你,想干什么?”

  吴善自顾自抬起了顾飞雨的脸,左右看了看,有些遗憾自言自语道:“挺清秀,还有些傲气,该说不愧是金屋子里长大的大小姐吗……?可惜不是我喜欢的那种长相……这样吧。”他好像想出了什么好主意,直起身子,露出了自鸣得意的笑:“如果你愿意趴下来,可怜兮兮地求我,我可以考虑原谅你。”

  “什么?”顾飞雨一脸厌恶。

  吴善补充道:“最好像那种街头被欺负过,又填不饱肚子的小野猫一样可怜,我会更加有同情心……毕竟我还是很有爱心去关心小动物的。”

  “你这个……疯子!呜啊……”顾飞雨的腹部又被踢了一脚,吴善叹了口气,摇摇头,好心劝道:“你这样不反省的态度,只会让我做出更过分的事情呀,我已经在忍耐不将你的舌头割下来了。”

  顾飞雨低喘几口气,将头低下,小声支吾道:“好……我,我道歉……”

  “什么?大声说!堂堂正正地告诉我!”吴善眉飞色舞,显得异常兴奋,顿时张牙舞爪起来,附身朝顾飞雨靠去。

  “呸!”顾飞雨怒目抬头,唾了吴善一脸。

  “混账!”顾飞雨被吴善一巴掌拍飞,撞到了另一侧的墙面上,咳出了一口血。吴善用袖子蹭去自己脸上的唾沫,一脸阴沉:“果然,我对你还是温柔了些。”

  “世上还有此等恬不知耻的人物,果然是我孤陋寡闻了。”一个慵懒磁性的男音突然在走廊蓦然响起,吴善和顾飞雨都惊住了。

  吴善不屑的“切”了一声,道:“哪来的虫子,别躲躲藏藏的了,出来。”

  “哟。”声音从吴善身后传来,一个年轻清俊的男人抱胸靠在墙边。其身形修长,墨发如缎束在脑后,斜插一支木簪。一身暗红贴身劲装,宽袖至肘部收束,手上带着墨色的半指手套,手腕上还套了几根银镯。腰处围一圈带有许多口袋的皮质腰带,胸口处却敞开,露出一点精壮的肌肉,而其余部分在紧致的衣服下,隐隐可见起伏的轮廓。他眉疏目秀,一副指点江山的戏谑模样,道:“我没有躲躲藏藏,是你没有看见我而已。”

  顾飞雨惊讶地睁大了眼,他完全没有注意到男人是什么时候来的,仿佛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啧,你这小子又是什么人,是怎么进来的!”男人的出现在吴善意料之外,他转过身,敛眉不悦。

  男人笑出了声,道:“难道你觉得,潜入你们这儿是件很难的事情吗?”

  “唉,看来我们得好好‘谈一谈’了。”吴善揉了揉脖子,一脸不情愿,“我对男人没好话讲。”

  男人看了眼吴善身后,收起了笑容,压低声音道:“我劝你不要逞性妄为。”

  吴善突然怔住:“什么?”

  男人抬了抬眉,缓缓呼出了一口烟。白色的烟袅袅从空中漫开,绕至吴善全身,随即又迅速消散。而在烟散去之后,吴善的周身突然围满了无数根锋利而细长的线,泛着只有利刃才拥有的杀气腾腾的白光,随时会将困入其中的人切成碎片。

  “这……!不可能,你是什么时候埋下的!”吴善大惊失色,不敢妄动。

  男人轻哼一声,无视吴善的疑问,如自言自语一般平声嘟嚷道:“我讨厌的人有很多,比如变态,欺负小姑娘,采花贼,……好像你占了很多条,总之,你懂我的意思吧?”

  “混账,你什么意思!”吴善捏紧了拳头,怒目圆睁。

  “就是……”男人从靠着的墙上起来,举手打了个响指,神闲气定地露出笑容,“请你去死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有新的帅哥出场了,虽然他以后可能存在感不会很高,还是希望大家能记住他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