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千钺痕已不能自已,迹梦川心中顿感五雷轰顶,眼中所见不是渐染周身的鲜血,更不感寸寸划裂骨肉的刺疼,只看到行走黄泉独木摇摆欲坠的挚友。

  这,真是天要绝他吗?不!迹梦川不信命,更不信天!若天真要收了千钺痕,那他迹梦川势要与天争命!

  “杀!”陡然一喝,千钺痕突地转身疾步近身袭向傅青涯,快准狠,众人顿时惊诧,未及反应。

  方躲过利刃的傅青涯转步未定,一道厉掌便狠辣袭中傅青涯,遂一剑紧跟而下。近旁迹梦川立刻踏步上前扬指轻点,长剑落地铿然一声脆响,千钺痕晃荡几下摇摇欲倒,迹梦川立刻扶住他。

  “青涯!”傅淮生见此状,旋身疾步一把揽住后退欲倒的傅青涯。

  “淮生……”一声呕吐,鲜血顿时自口中喷涌而出,始终紧握在手的剑终于落地,肺腑犹如天火灼烧,整个人窒息般的站不住脚,任由傅淮生揽着她,向来孤傲倔强的女人第一次脆弱的像一只断线的风筝。

  “杀……杀了他们!一个……都不能……放过!”说罢,又是一声惊心的呕血,瞬间染红衣襟。

  “哼,好个千钺痕!好个迹梦川!你们……”此生已亏欠血亲太多,明明姐弟三人团聚那一刻便已决定,这辈子不管发生什么,都要护他们周全,势要让他们安乐一生……怎奈峥然鲜血残酷的告诫世人莫要轻言决愿,因为世事无常,事总与愿违。

  “这……傅岛主……他非是有意,还望宽恕!”眼下虽知解释并不一定有用,却仍想一试。

  “这世间仇恨若都用宽恕二字便可一笔带过,那天下早已太平清宁,你们……”傅淮生扬手怒指眼前人,眼中怒火携着杀意蔓延而出。

  “不可原谅!”遂,冷眸一凛,众人立即会意,刀剑扬手,一齐杀向迹梦川与已昏迷不醒的千钺痕。

  “这……唉,真是事与愿违,丝毫不由人选择……”言罢,迹梦川将玉箫别在腰上,反手转身把千钺痕揽到背上,一步一旋,足踏方寸,迅影疾闪,誓要护他二人周全。

  “你!去!杀了……他们!”见众人不能一举拿下三人,傅青涯顿时恨从中来,一股怒火夹着窒息躁动化成一口鲜血呕出。

  “你受伤不轻,你先随妄冥回去养伤,这里我会处理的,否则你这样待在这里,让我如何安心。”随即一人上前俯身行礼。

  “你……不会……诓我?”傅青涯喘着粗气有气无力的道,她的确不怎么相信这个秉承正义侠道的弟弟会做出什么让她满意的事。

  “姐姐,你现在的模样像极了小余那时,你知道傅青涯在傅淮生心中的定义吗?你……”

  “别……说了……我,回去……我会好好……养伤……你……小心……”说罢长叹一声,随妄冥离去了。

  她怎不知傅青涯在傅淮生心中的定义,如同傅淮生于傅青涯心中的定义,那是仅存的人世浮萍相依,不可改变分毫的至死心系。

  这边处理完毕,再看迹梦川,身负两人,虽仍未束手,却已是满身鲜血。一路不顾刀口舔血,即便锋刃夺生,亦要奋力上前,跌跌撞撞竟已远离五方台向着外门而去。

  “有胆魄,果真是不怕死的人!”一声沉呵,傅淮生举剑上手,踏步袭向迹梦川。

  “迹梦川不怕死,只是怕背上的人死了,迹梦川会生不如死,这样想来,死便并不可怕。”翻身侧步急闪奈何剑锋凛厉,依然殷红再染白雪衣,一声闷哼,险些跪地。

  “这一剑你便代他受了吧!”

  “迹某有愧,愿受此剑,只望傅岛主能放过这个孩子,放过千钺痕……”

  “你……不该插手这件事的……”遂,傅淮生凛眸一闪,眼中寒光乍现,手中流影如水风幻动,逼的迹梦川步步后退,寸寸险关。

  “唉……”心知再多说什么也无济于事,迹梦川便不再言语,一心逃生。

  一路披荆斩棘,血染满身,汗水交织着鲜血浸透全身,背上之人再重,也不过心中牵绊沉重。怀中的孩童依旧不发一言,只是静静地任由迹梦川拼死抱着他一路逃命。

  出了错综复杂的高楼殿宇,终于看到无相宫外殿大门,绝境挣扎的仿佛见到一丝末日曙光。一步踏出殿门,竟有些瘫软无力,跌跌撞撞的靠在朱红雕花大门上,险些倒地。却是不容喘息,一步又起,丝毫不知身后危机。

  身后倒落着零散的尸体,一人搭弓上弦,利箭一触即发。

  “嗯……”一声轻噫,傅淮生扫眼身侧之人,那人便立刻明了,手势微颤,一箭擦肩。

  荒野上,一行人上演着猎人追逐猎物的游戏,步步紧逼,却步步留机。

  奋力挣扎的人一步步朝着未知的前路而行,荒乱的野林,杂乱的石径枯木,头顶月已落梢,夜已过大半,天明不远矣……

  陌路小镇上,两人依旧暗夜行路,四周一片死寂。

  突来一声杂乱声响自街角巷口传来,夕苒抬头望去。却见巷口突然爬出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身后跟着一个男人。那人分明一脸刁钻刻薄,一副痞态,一边随后一边抬脚猛踹老乞丐,口中还碎碎骂着。

  “老东西!让你瞪爷!让你挡爷的路!不过是踢了你一只破碗而已,就是宰了你这条畜牲,也没人敢说一句不是!”

  “不……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大爷放过我吧!放过我吧!”老乞丐一边求饶一边瘸着一条被男人打折的断腿一点点的朝街上爬。

  “你说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是不是瞎了狗眼啊!是不是!快说啊!是不是!”嘴上不停,脚上更是用力。

  “是是是!老东西糊涂!老东西瞎了狗眼!求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模糊月光下,屋檐光影晦暗,犹似昭然着暗夜下的丑陋无遮。

  “夕苒,还不快走。”终于,男人开始催促,这样的事几乎每天都会上演,根本无需在意。

  “哼……”小姑娘冷哼一声,拔起腰上双刀,扬手挥去,双刀如风回电掣般在不眨眼间割断那人的脖子,又打了一个回旋重拾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