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尽的长夜,高悬的明月,映照遍地凄凉与残酷。

  若问地狱何所归,人间杀戮血腥处,不过修罗过境,尸魂不存,徒留最后一尾死前不绝的凄厉余音回荡整个迷陀殿。

  “若手中的剑不能保护身边的人,那么……它便只能是一口杀人饮血的兵器。”

  血腥过后的无相神宫再无往日繁华,雕龙绘凤的梁柱上满是诡艳凄绝的红。阶外廊中殿内无不血洒满地,四处倒落着散乱的尸体,却唯独没有独孤剑一家人。

  “可恶!竟是晚来一刻!还是让他跑了!气死我了!啊!”三年苦苦追查,终于得知始末真相,纠结的仇恨终于找到破口终点。满心的无尽恨火眼看便要手刃仇人,却在这一瞬犹如再坠噩梦深渊,怒火恨意再难以压抑。傅青涯气的挥剑乱砍,顷刻便将华美富丽的迷陀殿毁坏的残破不堪。

  “烧了!都烧了!烧的片瓦不留!”愤怒不止的女人挥剑同时厉声喝道,众人立即应声施行。

  “命再硬也终不过肉体凡胎,宿命总有一天会让我们再度相逢,青涯……”傅淮生正欲安慰长姐,却突然见墙角倒落的屏风有所异动,遂扬剑挥斩。一阵烟尘散尽,竟露出一个卷曲的人影。

  是一个约莫七岁左右的男童,穿着华丽,却略显消瘦,面容有些苍白,死咬着双唇一动不动的抱着双膝蹲在角落。

  “小孩子……嗯……如此穿着又出现在迷陀殿内……”

  “真是……哼……”傅淮生正待寻思,却见傅青涯收了剑踏步朝男童行去,脸上竟露出几分笑意。

  “青涯,你要作什么?”虽仇恨难消,但傅淮生为人亦是秉承自己的原则与道义,罪不及妇孺老幼,更何况冤有头债有主,如何能抹杀一个七岁左右的无知孩童。

  “我有事问他,你且莫要打搅。”

  男童见有人靠近,抬头安静的看着傅青涯,眼中竟无半点惧怕。

  “你……叫什么名字?”

  “独孤逸……”男童答到,语态淡然。

  “独……孤……那……独孤剑是你父亲么?”

  “是。”

  “那你可知他现在去哪里了?”

  “不知道……”

  傅青涯紧了紧负在背后的剑,顿了顿又轻声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不跟着你的父亲?”

  “父亲说我做错了,要罚我要我认错,我不承认,就躲起来了,突然外面很吵,很可怕……”很简单的回答,很真挚的稚嫩童声,似乎不夹丝毫人间污秽,映出一张淡然苍白的脸。

  “嗯……”傅淮生低吟一声,心中思索。虎毒不食子,不过才七岁的孩童,应当不会阴狠到拿自己的儿子来设计我们。再看这孩童模样,尤是可怜,不像是有心机或是在说谎,怕是真的被独孤剑匆忙逃离之际残忍抛弃了。

  “嗯?青涯你干什么?”

  只见傅青涯突然抱起孩子便朝外走,那孩子竟也没有丝毫反抗。

  “哼,淮生,不要阻止我,我现在很生气。”

  迷陀殿外阔大石阶中央有一布满颜色大小深浅不一各种血痕的五方台,台上嵌有一根圆形长柱,台下是一圈手掌宽的沟壑,里面毒虫蛇蛭翻滚着深褐色血液浮游其间。沟壑外围是一圈花圃,内有昆蚁上下交替,壤面亦呈黑紫色,不断有细小的虫类涌来涌去,整个五方台散发出一股诡异的血腥与毒气。

  “你知道这是用来干什么的么?”傅青涯抱着男童纵身跃上五方台中央,然后将他放下靠在柱子旁。

  “知道。”

  “那你一定见过你父亲用它做过什么吧,你怕么?”

  “不怕。”

  “很好,我本来想将你千刀万剐挫骨扬灰的,但是,见你这么听话老实,我就给你一次赎罪的机会,所谓父债子还,身为人子,你要替你父亲承担他的罪责。”

  “我知道……”

  “太听话了,我都有些不忍心啊……”傅青涯俯身摸了摸独孤逸的脸颊,修长的手指顺着耳际划过脖颈,指尖是温热的触感,只要一用力,鲜血就会染红自己白皙的双手。

  “哼……太简单的死亡总是会让人乏味……”

  “你……”转身的瞬间,傅青涯听到独孤逸似乎有言语,回头望去,真挚的眸中似有水光涟漪。

  “什么……”

  “放过我的母亲……如果有一天你们见到我的母亲,请不要杀她……她是一个非常温柔的娘亲……”

  “哼……”不作回答,低哼一声,傅青涯踮脚离开五方台,随即命人架起数捆柴堆,包括那些花圃在内,一并燃烧。

  “青涯……这……”傅淮生抬袖紧了紧右手,望着五方台上静立不动的孩子,心中纠结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