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劝你不要恃宠而骄>第30章 雁回时

徐老夫子从阔府返京后,时常对着他们触目兴叹。

 

 

这一日,徐老夫子愁眉苦脸地拿着写满小字的纸,他敲了敲姜书的桌子,“半年了,你竟然一点长进没有?”

 

 

姜书羞愧地埋着头,周围传来几声低笑。

 

 

在太书院修习这些时日,姜书各方面都有所长进,更是在心法文采上颇得徐来鸿赏识。但是,姜书这一手烂字,无论怎么教怎么练习都没有好转。

 

 

对此,姜书也束手无策。

 

 

“五十步笑百步你们还笑得出来?日后还不叫你们把老夫的脸都丢尽?”徐来鸿心口有股恶气堵着,久久无法疏散开。

 

 

竹室里都是少年公子,就算徐来鸿再德高望重,听到这话众人也隐隐有些恼怒。

 

 

林暗这几日在风莲动手里吃了不少苦,整个人都有气无力的。他趴在桌上,皱眉瞥了眼吹胡子瞪眼的徐来鸿,问道:“夫子从阔府回京后就时常发怒,可是阔府的人才太多,夫子瞧不上学生了?”

 

 

听了林暗的一席话,众人登时怒目圆睁,誓要从徐来鸿口里讨个说法来。

 

 

林暗煽动众人与他作对早已不是一回两回,徐来鸿懒得与他计较,平阳帝纵容林暗自己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不过,这回徐来鸿没有立即回答。他不说话,其他人就算心中不满也不敢像林暗一般发泄出来。

 



 

徐夫子待他们已是极好,姜书觉得林暗未免太过头,在下面低声喊他:“师……”

 

 

他喊了一个字出来,林暗就恶狠狠地瞪了过来,碍于惹怒林暗自己也讨不到好的,姜书将后面那个字咽了回去,向徐来鸿解释道:“是学生太过愚笨,夫子消消气。”

 

 

“阿书!”安行川在后面喊了他一声,右手边的杨系归也看了过来。

 

 

姜书在这时候说话不是将其他人的怒火往自己身上引吗?他们不敢顶撞徐来鸿,要对付姜书却有成千上万种方法。

 

 

徐来鸿脸色铁青地将纸放回姜书身前,拿着戒尺打了下姜书的肩膀,“老夫拿你没办法了。”

 

 

说完,他踱步回了前方。

 

 

“你们想知道老夫是不是瞧不上你们了?”徐来鸿坐在椅子上,眯着眼打量着众人。

 

 

林暗浑然不在意这场由他挑起的事端,随手拿过姜书桌上的纸,粗略地看了两眼,嘟囔道:“这都认不出来?比以前写得好多了。”

 

 

他声音很低,姜书恰巧听见了。姜书羞愧难当地别过头,得亏林暗看得出来,他自己都没发现变化。

 

 

“没人说话?”徐来鸿冷声问道,众人眼神齐刷刷地聚集到林暗身上,林暗旁若无人地将纸垫在桌上,取过另一张纸开始临摹起来。林暗时常这么做,姜书早已见怪不怪。

 

 

没得到回答,徐夫子冷笑起来,“不想知道为何阔府要老夫回去一趟?”

 

 

“南疆抓住了一批大都人,年纪与你们相仿,其中数十位少年能文善武被送到了阔府。”

 

 

一语落,室中一片哗然。

 

 

如今南疆由姜雁行做主,而大都人与大燕持续了数十年的战争,姜雁行竟然擅自将大都人送进大燕最高的学府里!这岂不是要大燕养虎为患?

 

 

杨系归兢惧地看向姜书,姜书被他看得不明所以。

 

 

“阔府虽在大燕建设,却并不隶属于大燕,这批大都人是战争的牺牲品,是无辜的百姓,阔府不能将他们拒之门外。同样的,他们拥有进入阔府的资格。”徐来鸿道。

 

 

“那与夫子有何干系?”安行川听得不明不白。

 

 

“他们进入阔府,假以时日必将有所成就,但是阔府不能保证他们日后不会与大燕为敌,所以让老夫回京与皇上一同商榷。”

 

 

林暗听出了苗头,“结果呢?”

 

 

“太书院梅、竹两室弟子六年后可自主进入阔府修习。”徐来鸿又叹息一声,“你们这样去了阔府难道不是给老夫丢人吗?”

 

 

话音一落,室内如炸开了锅一般。

 

 

懵懂的姜书不明觉厉,安行川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也能去阔府?!”

 

 

“老夫一世英名不能毁在你们身上,你们可别让老夫失望!”徐来鸿痛心疾首地说。

 

 

如今众人哪里还听得进去徐来鸿的话,阔府可是培养出无数英雄豪杰的地方!平阳帝、远安侯、姜雁行包括安继鸿都出身于阔府,而他们也即将进入这个地方,如何能让他们不欣喜若狂?

 

 

安行川被他爹念叨得耳朵都起茧了,终于能扬眉吐气一回,他抱着姜书的胳膊乐得半晌都不松开。

 

 

林暗鄙夷地说:“阔府可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能进去就成,省得我爹老念叨我没用。”安行川喜滋滋地说。

 

 

正在众人兴高采烈时,徐来鸿一盆冷水泼了下来。

 

 

“你们别高兴得太早,在离开太书院之前,你们在竹室的去留全凭老夫一人做主。要是离开了竹室,想去阔府可没这么容易。”

 

 

“啊?!夫子,我生是竹室的人死是竹室的鬼!”安行川哭丧着脸道。

 

 

徐来鸿冷哼了一声,“此事不可声张。”

 

 

姜书喃喃道:“那你还告诉我们?”

 

 

他的位置离徐来鸿很近,这句话被徐来鸿听去,立即狠狠瞪了姜书一眼。

 

 

姜书有些惆怅,林暗要进入阔府是轻而易举的事,平阳帝恐怕正是看在林暗的份上才会让竹室其他人进入阔府修习,而自己呢?他根本没有任何把握能留在竹室,可是,他……想去阔府。想和林暗一起,不想再错过什么。

 

 

姜书叹息一声,一旁若有所思的杨系归唤了他一声。杨系归在竹室几乎从不同他说话,姜书好奇地问:“有事吗?”

 

 

杨系归面容白净,两颗眼珠尤其地黑,像纸上染了两滴浓墨,看上去惹眼又无辜。

 

 

“你知道是谁将大都人送进阔府吗?”他提防地看了眼林暗,刻意俯在姜书耳畔问道。

 

 

姜书摇头,“不知。”

 

 

闻言,杨系归不觉得奇怪,神情却复杂了不少。

 

 

“你爹,姜雁行。”

 

 

“我爹?”姜书怔愣下来,上辈子他不曾听说过此事。很快姜书又释然,上辈子他连洛阳城有多大都不知道,哪里会知道他爹做了什么?

 

 

只是,姜雁行这么做是因为那些孩子是战争的牺牲品,他在怜悯他们,那自己呢?那么残忍的一番话,他为何会面不改色地说给自己听?他对自己就不会有恻隐之心吗?

 

 

姜书面色冷了下来,杨系归顿了瞬息,说道:“我听说你爹很久没回来了,你如果去了阔府或许就有机会见到他。”

 

 

“我不想见到他。”姜书摇头道。

 

 

没想到姜书会这么说,杨系归皱了皱眉头,说道:“他是你爹,你为何不想见他?”

 

 

姜书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就伸出了一双魔爪,揪着姜书的后襟将他拉回原地。

 

 

“有何事需要避着我和侯爷?”安行川挤到两人中间来,警惕地瞪视着杨系归。

 

 

姜书被勒得难受,用手肘撞了撞林暗的腰腹,喊道:“放开。”

 

 

林暗好整以暇地说:“自己不会挣?欲擒故纵吗?”

 

 

“……”真想知道你脑子是怎么长的!

 

 

此事暂时告一段落,众人再高兴那也是六年之后的事,更何况,在此之前能不能继续留在竹室都还不是定数。

 

 

徐来鸿在事后告诫过众人不可声张,但其实这一事在洛阳城已然是公开的秘密。

 

 

不久后,竹室新坐进了一位小王爷。

 

 

这位小王爷与安行川不同,是正儿八经的皇室血脉,安行川在他面前不敢蹦跶,只好循规蹈矩地做自己的事。

 

 

姜书不解,“你与他有何纠葛?这位小王爷看上去不像是斤斤计较的人啊。”

 

 

安行川眼含热泪地说:“阿书,你可别被他骗了!我爹都在他手里吃过亏,他绝对不简单。”

 

 

林暗仿佛想起了什么,竟然与安行川同仇敌忾起来:“安行川说得没错。燕回时虽然与太子同岁,心机城府可不是太子比得了的。”

 

 

见林暗话中对小王爷充满了忌惮,姜书更加好奇,“他这么厉害?”

 

 

林暗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还记得上次‘比武招亲’用暗箭的人吗?”

 

 

“……”姜书心虚地眨了眨眼睛,“记得。”

 

 

那是风莲动带他们去大寒山后回城时候,姜书在大寒山受了刺激,一回城就四处找人打架,最后硬生生闯上了某家千金比武招亲的擂台。当时台上的人脸都紫了,姜书也没少被拳打脚踢,好在他年纪小,很快被人揪了出来,安行川没敢通知姜仲春,就叫人去通知了林暗。

 

 

林暗得知后气得不行,带人将姜书捉回侯府,到了擂台下姜书死活不肯走,非要等他们比完再走。

 

 

林暗说的是擂台上打不过对手就暗箭伤人的男人。

 

 

“燕回时便是这种人。”林暗道。

 

 

安行川猛地点点头,“对!”愣了片刻,安行川反应过来,“你和他没什么交集,你怎么知道?”

 

 

姜书看了林暗一眼,很快又移开了视线。

 

 

“听说的。”

 

 

“没错,燕回时他爹也不是好东西。”身边突然多出了一个人,姜书三人齐齐看过去。

 

 

只见杨系归学着他们的动作一起蹲了下来。

 

 

林暗面无表情地起身回了竹室,安行川也立即敛起了神情,“回去吧。”

 

 

姜书忍俊不禁地点点头,安抚地拍了拍杨系归的肩膀,“告辞。”

 

 

杨系归:“……”

 

 

对于杨系归的屡次示好,姜书倒觉得无关痛痒,林暗和安行川却固执得很,无论他怎么做都视而不见,姜书甚至有些可怜起他来。

 

 

回去途中,安行川远远看见了燕回时,就如耗子见了猫一般落荒而逃。

 

 

姜书上辈子没听说过燕回时这个名字,倒也没有特别提防他,见他走来便大大方方地行礼,“草民姜书,见过小王爷。”

 

 

燕回时无害地眨了眨眼睛,将脸凑到姜书面前来,探究地看了片刻,伸手戳了戳姜书的脸颊。

 

 

“你怎么长得这么小?”他浑似很认真地问。

 

 

“……”

 

 

“同你说笑呢。我知道你是谁,以后把你的破云枪借我使使?”

 

 

“不……”姜书正要回绝,一只大手就勾住了他的脖子,将他往回揽,替他回绝道:“皇上赏赐的东西,岂能说借就借?”

 

 

燕回时苦恼地瘪嘴,“侯爷此言差矣,皇上说此物的处置权全在姜书一人手里。”

 

 

他又含笑地看着姜书,“行川唤你阿书,日后本王也唤你阿书吧。破云枪你拿在手里也没用,不若赠与本王,让它物尽其用,阿书你觉得呢?”

 

 

燕回时眼神很轻佻,姜书有种被人轻视的感觉,他冷硬地说:“破云枪在草民手里也能物尽其用。”

 

 

“是吗?”燕回时一愣,嗤笑道。

 

 

等燕回时走后,林暗捏着他的后颈问:“就你那花拳绣腿儿还想让它物尽其用?”

 

 

“二师弟,你难道没发现师兄的身手又厉害了不少?”

 

 

“大师兄上回被打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认输,确实长进了不少。”

 

 

“……”

 

 

 

 

 

 

 

 

 

作者有话要说:

是你姜书飘了,还是本侯拿不动刀了?

 

 

 

 

 



第31章 白眼狼

六年,很短暂。

 

 

从姜书跃下朱雀台至今已有六年,仿佛只在眨眼之间。

 

 

冬日,洛阳城笼罩在亘古不变的寒冷中。近年来边疆沉峰静柝了无战事,繁花似锦的洛阳城来往了不少商人旅客,他们初入洛阳,走过洛阳的大街小巷总能撞见这一幕:

 

 

几位七尺大汉凑在一起交头接耳,他们话中讨论的人离不开五个人。

 

 

定安侯林暗、相国公子姜书、安小王爷安行川和延尉之子杨系归,以及龙阳王之子燕回时。

 

 

一位刀疤脸的大汉愤慨地说:“弟兄们,武长也被端了。”

 

 

身形干瘦的男子面露惊恐,震惊极了:“连武长也被他们端了?”

 

 

刀疤脸愤愤不平,“这月都几回了?那群小崽子吃什么长大的?一个个都彪悍得不行。”

 

 

干瘦男六神无主地摇头道:“连武长都被端了,下回又轮到我们可如何是好啊。”

 

 

刀疤脸身边的男人沉默了片刻,他抿了抿嘴,“难道……你们……”

 

 

“什么?”几人异口同声问道。

 

 

“武长被端了,你们难道不想看看他的惩罚?”

 

 

众人闻言愣了下来,刀疤脸最先回神:“小崽子们奸诈得很,每回被‘端’的一方都需按照另一方的指示做一件事,上次你是偷了翠香居里女子的肚兜……”他指着干瘦男咧嘴嘲笑起来,干瘦男脸“腾”地一红,他额头的青筋一根根突起:

 

 

“你也好不到哪儿去,扮傻儿子孝敬了南边的寡妇娘。”

 

 

一直缄口不言的男人无语地看着两人,“都是被端了,瞎比较个什么劲儿。”

 

 

刀疤脸冷哼一声,“武长还笑话我们,现在虎落平阳被犬欺了吧?”

 

 

“……”干瘦男白了他一眼,“莽夫!你自个爱当狗就当去,别拉上我。”

 

 

眼见刀疤脸怒火攻心,他身边的男人连忙打圆场:“武长看了我们的笑话,我们不争口气回来吗?”

 

 

刀疤脸一听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兴致盎然地问:“他在哪儿?”

 

 

男人摇头说不知道,一旁的房顶声却幽幽传来一个声音:“在东水井边。”

 

 

声音清澈干脆,刀疤脸以为是个“同道中人”连连道谢,“谢了小兄弟,走,咱看热闹去!”

 

 

房顶上的少年翩翩落下,黛色的披风不甚被屋檐上的青苔刮过,他颦眉嘟囔一声,俯身擦了擦,抬起亮晶晶眸子看着几人:“不谢不谢,上回武长问起你们,也是我告诉他的。”

 

 

众人:“……”

 

 

“家中尚有慈母在,告辞!”刀疤脸从少年落地时就往后退了一丈,他找准时机说完拔腿就跑了。

 

 

“家中尚有糟糠之妻在,告辞!”干瘦男干巴巴地笑了两声,紧追着刀疤脸的身影而去。

 

 

“告辞!”“告辞。”“告辞……”

 

 

少年看着众人离开的方向不解地皱起眉头,“怎么跟见了瘟神似的。”

 

 

不知何时,少年身后的屋檐上已坐了位墨衣少年,他在半空晃荡着腿,骨节分明的手缠弄着额前垂下的头发,慵懒地半眯着凤眸,道:“他们不与你动手已是仁至义尽。”

 

 

少年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他们打不过我。”

 

 

“呦,姜小公子不要脸面了?上回被打了还让本侯去给你找场子,能耐了是吧?”墨衣少年便是众人谈论的五人中的一个,定安侯林暗。

 

 

姜小公子已是近“墨”者黑,他扶着下巴忖度了片刻,“师父说我们师兄‘弟’要相互帮扶,不能埋没了师父的名声。”

 

 

定安侯咬了咬牙,“本侯出师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姜书呲牙咧嘴地朝林暗笑了笑。

 

 

当初一时冲动拜了风莲动为师当真是定安侯此生唯二的败笔!另一个败笔是一时不慎让姜书学了武!

 

 

林暗黑着脸扭过了头,片刻又喜笑颜开地看向姜书,“上次话本里师兄妹双.修法倒是不错,大师兄觉得呢?”

 

 

哪怕到如今姜书仍是个没开过荤的男人,他耳尖发红地斥骂道:“流氓。”

 

 

屋檐旁的矮墙上翻落下一人,他身形修长长身玉立,白色的长袍将他身形勾勒得挺拔高挑,唇边还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一阵寒风吹过,他拢紧了披风将白皙的小脸缩进去,露出一双灵动的眸子,方才的气势荡然无存。

 

 

“阿书经不起你戏弄,有双.修这种好事你叫上你三师弟吧。”安行川窝着身子跑到姜书身边,姜书看着他匀称的身形啧啧称奇。虽说上辈子姜书认识安行川时他的体型很正常,如今眼睁睁看着他从一个小胖球变得如此身轻如燕,着实让人惊奇。

 

 

林暗低骂一声,翻身下了屋檐,不知跑哪儿去了。气走了林暗,安行川洋洋得意地挑着眉头,“让他欺负你。”

 

 

几年前,安行川实在看不下姜书就此误入歧途,就想到此方法来恶心林暗,虽然大多时候被恶心的不止林暗一人。

 

 

姜书眉头皱得紧紧的,语气有些不满:“你真的想和侯爷双.修?”

 

 

安行川不可置信地看向姜书,一副倍受打击的模样,“恩公呐,你可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可是为了你连自己都不放过。”

 

 

姜书哭笑不得,“林暗是个什么人你不知道?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每回说收拾你,哪回收拾过?”

 

 

“不能换个例子举?”安行川捂着胸膛受伤地说。

 

 

“就他那还刀子嘴豆腐心?阿书你别误解了,他是活脱脱的豆腐嘴刀子心啊!他倒是没亲自收拾,老在我爹面前告小人状!”

 

 

没心没肺姜书也是一把好手:“谁让你老和他作对。”

 

 

安行川瞪大双眼鼓着两腮,“姜书你白眼儿狼!姜白眼儿!”

 

 

“唉,”姜书揽住他的脖子,“行川,是这么个理儿。你打得过他吗?打不过。你口头上逞能,他是不想和你多说,回头直接到你爹面前参一本,你呢?你要告小人状都没地儿。他娘你见不着,他爹你更见不着,你要告诉皇上,皇上把他捧在心窝窝里疼,你说他两句不是,皇上没准儿还不想听。”

 

 

姜书学着安行川的口气说话,说完他自己都没忍住笑了起来,忍俊不禁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去东井儿看看。”

 

 

“姓姜的你白眼儿狼!”安行川气鼓鼓地瞪着姜书。

 

 

姜书笑得一抽一抽的,“好了,同你说笑呢。快走吧。”

 

 

“白眼儿狼!”

 

 

东水井边,武长赤着上身,胸前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弯弯曲曲写了几个字。

 

 

他从井里打了桶水上来,用舀子舀水往身上淋,饶是武长常年习武身体非常人所能比,此刻也被冻得浑身通红。伴随着一声喘息,他满额头青筋暴起,张了张口,“真他娘的刺激。”

 

 

“噗!”围观路人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原本还算安静的人群里接二连三地传出笑声。

 

 

武长充耳不闻,又舀水往身上的淋,“真他娘刺激!”

 

 

“噗……”

 

 

燕回时将头埋到旁人身后,哧哧地笑起来。

 

 

“系归啊,谁想出来的?”

 

 

杨系归嫌恶地推开他的脸,“姜书。”

 

 

“他?他打得过武长?”燕回时狐疑地问。

 

 

“他输了。”

 

 

“被端了?他被端了没有惩罚?”

 

 

杨系归抽了抽唇角,“他说武长的岁数比两个他还大,故而让定安侯同武长再比一次。”

 

 

燕回时怔愣地眨了眨眼睛,神情意味不明,“阿书这么无耻啊,定安侯便如此纵容他?”

 

 

“你也不比姜书好。”

 

 

等姜书赶到时,武长正赤着身上四处张望。等他看到姜书,忍着怒火跨上前,“等你大些我们再单独交手。”

 

 

姜书想也不想就摇头,“不行。等我再大些你还是年长我,我单独和你打不公平。”

 

 

“……”

 

 

安行川从后面踢了姜书一脚,“姜白眼儿你真无耻。”

 

 

姜书回身一脚踹在安行川纤尘不染的白袍上,“和你们学的。”

 

 

踮脚在人群里望了望,没看到林暗的身影,姜书兴致索然地缩回了脖子。燕回时和杨系归走了过来,燕回时指了指被武长扔在一旁的木牌,好奇地问:“你写的什么?”

 

 

“认不出来?”姜书惊讶地说。

 

 

燕回时不是第一次见识姜书的一手烂字,耸了耸肩,“认得出来才不正常,你们认得出来?”

 

 

安行川不大待见燕回时,故作不解地看向杨系归,“小王爷瞎吗?”

 

 

杨系归很默契地点点头,“侯爷便认得。”

 

 

“小王爷你不行啊,侯爷可看一眼就认出来了。”姜书还在一旁煽风点火。

 

 

被众人厌弃的小王爷委屈地垂下眸子,“你们欺负人。”

 

 

“人?”安行川震惊地看向其他两人。

 

 

“人。”杨系归迟疑片刻才点头道。

 

 

“人!”姜书肯定地点点头。

 

 

燕回时怒不可遏,取下腰间悬挂的匕首,隔下袍角,恨恨地对几人道:“从今往后,我们多年同窗情谊就此恩断义绝!”

 

 

安行川鄙夷地转过视线,“小王爷请便。姜白眼儿,系归,咱回相府,师父有赏。”

 

 

“有赏?”姜书问道。

 

 

“听说是咱给他老人家长了脸,有好东西赏给咱。”

 

 

燕回时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猛地将头凑上来,“风大叔有赏?可是见者有份?”

 

 

“小王爷自重!”

 

 

于是一行人打打闹闹地回了相府。

 

 

风莲动抱着引水剑,惬意地靠在相府门外的石狮子上。

 

 

见四位少年并肩而来,笑问道:“林暗呢?”

 

 

“徒儿不知。”姜书老实地回道。

 

 

“过来。”风莲动朝几人招了招手,“阿书、行川你们是我的徒儿,小王爷和系归也唤我一声风大叔,在下无能,也不能对不起这两声称呼。”

 

 

四人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风莲动又道:“未免阿书说为师欺负你们,你们四个一起上,被‘端’了就按老规矩办事。”

 

 

“师父,这、这不合规矩。”姜书苦着脸道。

 

 

“少废话。”风莲动不再给四人说话的机会,挑起剑鞘对着四人一顿穷追猛打。

 

 

片刻后,四人全部落败。

 

 

风莲动嗟叹地收回了手,“你们不行,倘若林暗在还能抵挡几时。阿书,看来你要出师还差些火候。”

 

 

姜书揉了揉被剑鞘捅得生疼的腰腹,“想让我们干什么?”

 

 

“容为师想想——不若,装傻儿子照顾南边的寡妇?偷一件翠香居的肚兜?东水井里的水甜吗?”

 

 

眼见众人眼神愈发惊恐,风莲动扬眉,“不想试试?”

 

 

四人将头摇成拨浪鼓。

 

 

“不行。为师赢了,为师说什么你们就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