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太子他不要脸>第五十章 

  “你……你的意思是……”

  温行蓦地瞪大了眼睛,嘶哑的声音透着颤意。

  云念轻轻点头,道:“所以我认定,您其实只是温氏的养子。”

  昨夜发觉父母预谋谋反,今晨亲自带着官员抓获父母,午间得知谢衣竟是前世那个谢衣还对他抱着某种变态的想法,此刻又被告知自己恭恭敬敬喊了十几年的父母不是自己的父母……

  这他妈都是什么事啊!

  绕是温行再淡然此刻都忍不住暴躁起来。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逼死他得了!

  好不容易在东宫门前吐出的一口淤血卷土重来,横亘在心头分外难受。

  云念不知温行身体有恙,见他低着头沉默以为他不信,继续解释道:“我一年前游历至边境地带,偶然在客栈中听闻二十多年前云乌族曾突然夜袭驻边大营。那一夜正逢温二公子三岁生辰,打了大营内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只不过也幸好那是二公子生辰,大家伙没来得及睡下,很快反应过来。

  只是第二日,所有人都在传闻温二公子于这场突袭中夭折,温将军和温夫人也都没有反驳,在当日领着几队精兵直捣云乌族大营,将他们赶退至十余里外直到他们求和。”

  这之后几日温夫人拒不见人。夜间,偶有温家军士兵会听到帅帐中隐隐传出的啜泣声,这便更坐实了温二公子夭亡一事。”

  但就在大家都逐渐认定并打算劝温夫人节哀时,温夫人又领着一个沉默寡言的三岁孩童从帐中出来,只说前几日二公子受伤,如今度过了难关。众人虽疑惑二公子身形缩小,到底也没再多问。”

  言及至此,温行也差不多明白了。

  那温二公子早在三岁生辰那日便死于云乌族之手,而他或许是战场上哪个士兵的遗孤,被痛失爱子的温夫人收养。从此他便顶替“温行”的名号,做起了名不正言不顺的温二公子。

  而且观他们两人后来的态度,指不定还是云乌族士兵的遗孤。

  难怪许云宁总是如此偏心,难怪温广不肯教他习武,因为他根本就不是温氏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呢?

  悲凉之意由心而生,温行突然又很想笑。

  笑自己的卑微,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可是这一笑,就再压抑不住咳嗽的欲望。

  温行拱起脊背,咳出了满目鲜红,咳出了满身疮痍,咳出了满腔凄苦。

  在这一瞬之间,他知道他再也不是曾经那个他了。

  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始终怀着一份纯粹赤子之心的他。

  “温行(客梦)!”

  然而这两人哪知温行的细微转变?见他咳血都慌里慌张地想起身去扶他。

  “没事。”温行拼尽全力,将咳嗽的欲望混杂着血腥气一并吞回腹中,虚弱无力的声音近乎呢喃,也不知是说给对面两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苍白的脸上仅有的血色沾在嘴角,格外刺目。平日里清明柔和的双眸仿佛一瞬间失去所有色彩。

  温行忽然开始迷茫。

  他活着地意义究竟是什么?

  幼时想博得父母关注,可父母根本不是他的父母。前世想博得谢衣信赖,到头来不过是一场黄粱梦。那么今生呢?他想博得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温行不想再去细想了。

  “客梦,你这是怎么了?”

  耳边又一次传来云念担忧的询问。

  温行张了张嘴,还是那两个字——“没事”。

  还是那般虚弱,还是那般不可信。

  斐清也不是傻,看得出他不过强装镇定,皱眉道:“不行,还是去找太医看看吧。”

  说话间,斐清就要伸手扶温行起来。

  “我说了我没事!”

  心头萦绕着躁意的温行一把甩开斐清的手,破碎的嗓音随着音量的提高更为明显。

  斐清怔愣在原地。

  这是他第一次见温行露出这样的神情,脆弱而倔强,又好似濒死的小兽,随时准备反扑过去同归于尽。

  温行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垂眸遮去眼底的血气,颓然灭了气势。

  “抱歉。”

  轻若纤尘的声音飘进另外两人耳中,没有人说话。

  两人都注意到了,温行的情绪不对劲,他们生怕自己又不小心说错什么。

  烦躁与不安如影随形,温行只感觉身心疲惫。

  沉默在小小的轿子中蔓延。

  好半晌后,温行才终于平复下心情,理清思路,突兀地开口道:“所以呢?你们又有什么证据向安隆帝证明我是养子?”

  北朝有一条律例,但凡有人意图谋反,重则株连九族,轻则全家流放。府上若有奴仆也一律充公或发配,无一幸免。

  除了一种情况——不知情的养子。

  与本家无血缘关系,对本家谋逆一事不知情的养子罚紧闭半月,其后一切生活照常。

  对于温行的不知情安隆帝十分清楚,但是这“养子”一层实在难以证明。

  按照温广和许云宁收养他又没打算好好对他这点来看,想从他们那里下手是不可能的。

  云念自然也明白这事,皱着眉没有回答。

  意即并没有证据。

  温行轻轻地笑了,笑容里掺上了不知真假的闲适。

  他说道:“所以你们就不要白费力气了,让我死吧,死了算了。”

  温行真的完全放弃了吗?

  不可能。

  他只是不想再让别人参与进来,他怕再参与下去不知道又要爆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他已经承受不来了。

  把话说完,温行不再逗留于轿子,忽视掉斐清和云念的阻拦毅然下轿。

  那小守卫还在轿子不远处候着,本来就只是随行一段时间的同伴似乎已经回去交差了。

  “温公子。”

  见温行出来,小守卫立即疾步走到他身旁。

  温行勉强冲他笑笑,道:“辛苦你了。”

  小守卫连忙抱拳道:“不敢当。温公子可还要去温府?”

  “不了。”温行将目光渐渐移到气势宏伟的皇宫宫门上,深沉平静,“我要去求见陛下。”

  虽然坏消息接踵而至,但温行依然不会选择安静等死——尤其时明明还有生的希望时。

  前世的结局如此憋屈,今生怎么能比前世更糟糕?

  小守卫不知晓其间隐情,顺从地跟随温行一路回到了明远宫。

  然而此时的明远宫内不仅有安隆帝,还有太子谢衣。

  “臣温行叩见陛下、太子殿下。”

  从得到准许进入明远宫到规矩行礼,谢衣的视线始终锁死在温行身上。然温行除却行礼时顺带提及外,完全将谢衣的存在忽略掉。

  安隆帝可不想理会这两人间的情情爱爱弯弯绕绕,掀起眼皮懒懒地瞥了眼温行,淡淡道:“朕不是给你一日时间处置后事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启禀陛下,”温行直起腰板,一双浅褐色的眸子定定置于安隆帝身上,“臣此番前来唯有一言想说。”

  温行顿住,得到安隆帝眼神默许后才铿锵有力地说出三个字——

  “臣无罪。”

  尚且蕴着虚弱之意的三个字却如一击重锤,砸在宫内另外二人心头上。

  不久前还自行请罪的人忽然改口说自己无罪,这不摆明了戏弄皇帝么?

  安隆帝眉梢轻扬,隐隐透着不悦,到底没有当着谢衣的面发作,询问道:“怎么,你是要同温氏撇清关系么?”

  “正是。”温行无所畏惧地迎着安隆帝渐沉渐深的目光,“就在方才,臣从幼时的贴身小厮口中得知,臣只是温氏养子,与温氏并无血缘关系。”

  “臣今早之所以会向陛下您请罪,是臣认为臣体内流淌着同谋逆之人一样的血,不以死谢罪臣心难安。但若臣的小厮所言非虚,那臣就没有什么难安一说——臣还想继续为北朝效力,怎甘愿因着莫须有的血缘抱憾而终?”

  温行一字一句说得分外真诚,加之他本就面色苍白,一时间竟让人忍不住动容。

  关于在家中的处境,温行曾经也同安隆帝提及过,此言虽实属不孝,从他口中出来也无可厚非。

  安隆帝面沉如水,不置一词。好半晌后他才缓缓开口,将这问题丢给了谢衣。

  “太子,你觉得呢?”

  谢衣似是沉吟片刻,随后才不紧不慢作揖道:“北朝历代皆讲究一个‘仁’字,儿臣认为温行此言亦有其道理,还望父皇给他一个自证的机会。”

  “哼,恐怕是你想给他一条生路罢。”安隆帝轻哼一声,还是没有拂了谢衣面子,沉声道:“既如此,朕限你三日内给出能证明你是温氏养子的证据——你那小厮不算。”

  三日时间看似紧迫,不过于温行而言也算足够了。

  偌大个温府,三日时间他就不信他翻找不出什么东西来。

  温行低声谢过了安隆帝,毕恭毕敬退出明远宫。

  只是走出明远宫不远,温行就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他顿在了原地。

  “不知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温行回眸,浅浅的眸色中只有一片漠然,就好像他和谢衣只是见过几面的陌生人。

  谢衣脚步一滞,一手紧了紧,片刻后方才压抑住万千情绪,故作镇定地说:“你若有需要,这三日内可以继续住在东宫。”

  “多谢太子殿下好意,不过不必了。”温行拒绝得很干脆,“微臣自有住处,不劳殿下挂心。”

  作者有话要说:洛汐:突然在想,下一章是要甜回来好还是继续虐好呢_(:з」∠)_

  谢衣:你虐一个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