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的死成了惊动全京城的一个惊天炸雷。
为期近半年的调查结果,竟然是瑾王和贤王两兄弟联手,暗中杀死了皇贵妃。
满朝皆惊。
朱元基根本不信,瑾王若是要动手,也不会是对着一个毫无威胁的废妃动手。可昭王三兄弟竟然纠集了几名三朝老臣,纷纷对瑾王兄弟弹劾,甚至,有人拿出了所谓的“铁证”,说瑾王对皇贵妃下手已经是铁证如山。
朱元基看着一些围拢在昭王身边的臣子,突然笑了,他倒要看看,昭王三兄弟到底要闹出什么动静来。
圣旨是在初春的时节下的。
那日天气阴沉,来瑾王府传旨的太监一脸肃容。
瑾王和贤王两兄弟,因谋害冷宫中的废妃,而遭圈禁的消息马上传遍了京城。
瑾王府和贤王府两个府邸里三层外三层围了满了禁军,有些看热闹的老百姓因为好奇,刚踏进府邸所在的巷子,就被禁军拿着□□赶走。
“哎呦喂,你们听说了吗,瑾王兄弟被圈禁了!”
“听说了听说了,好像是昭王妃的娘家父兄和昭王的老师一起说服了几个老臣,这几个老臣差点就在金銮殿上一头碰死了,才让皇上下决心圈禁的。”
“啧啧啧,这瑾王两兄弟还真是倒霉啊,小小年纪皇后就死了,若不是马氏的事情翻出来,皇贵妃听说有希望当皇后呢!”
“唉,谁说不是呢,瑾王兄弟,这回看来是难以翻身了!”
*
秀兰生产完,一直住在庄子上休养。
可休养修归休养,从张秀才处养成的看邸报的习惯至今从未改变,且如今的身份,她要看什么都十分方便。
自从皇贵妃死了她就知道京中有大事要发生,可她甚至连探望她的弟弟们都旁敲侧击的问了,一家子都十分笃定的告诉她,她的任务就是好好养身体,吃好睡好休息好,把张柳安养的白白胖胖就足够了,其他的事,不用她操行。
对,她的儿子,叫张柳安。
跟着张秀才姓,柳是养母的姓,而安字,则是秀兰的希望。
一生平安!
可秀兰怎么会不操心。
她甚至都想着如何在庄子里挖个地道,不仅能通向瑾王妃,还能通向城外。
可是,这地道的设想都还没成型,慕容恪突然来了。
京城两座亲王府邸被圈,倒是没有影响住在郊外庄子上的秀兰。
皇上似乎忘了还有这样一个孙女,禁军也没有围了瑾王妃陪嫁的庄子。
可秀兰的生活还是受到了影响。
以往的瑾王府两天一趟的送东西,而今是不能够了,可秀兰只能自己想办法。
这日,出去采买的管事突然刚出门就回来了,身后跟着的竟然是勇毅候府世子慕容恪。
庄子里风景还算不错,秀兰带着牙牙学语的儿子,正在前院的大园子里散步,小孩子刚学会走路,好春寒料峭的还穿得像是一个球,脑袋上带着毛茸茸的帽子,辛苦不已地摆动着小短腿,晃晃悠悠非要自己走。
安安伸出一根手指,抬头看着不远处,乌溜溜的眼珠亮闪闪的,仿佛看见了什么新奇的东西,小嗓子又清脆又响亮:“娘、娘,你看,发发呀,有发发!”
秀兰笑得眉眼弯弯,披着厚厚的里貂皮大氅,手里还握着一个小暖炉,慢吞吞跟在后面,她无情地纠正自家还没长牙的儿子:“嗯,那不是花花,只是树枝刚发出的嫩芽,你个小笨蛋!”
安安学走路很快,学舌也很快:“娘,娘,小笨蛋,小笨蛋!”
你个小不点,还会骂人呢!
秀兰被气笑了,身后的小草石头,丫鬟妈妈的,也跟着笑。
一时间,笑声传遍了园子。
可突然间,笑声戛然而止,像是突然被谁捏住了喉咙一般,四周一片安静。
秀兰缓缓转身,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犹如石像的慕容恪。
*
把长平指使得团团转,一会布置德安轩内院,一会到调派丫鬟仆妇,一会跑采买处,一会跑去大厨房,整个府里的小厮忙得脚后跟都不占地,连郭安都稀里糊涂被指挥去搞了一个小型的演武场,慕容恪这才渐渐地将噗通乱跳个不停的心,渐渐落回到肚子里。
他欣喜若狂地把秀兰母子顺利地带回了侯府,把一脸淡漠疏离却十分有礼的秀兰安顿在了德安轩内院的正屋,然后,他像是偷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珍贵宝贝的盗贼,仿佛随时会被人抓包将珍宝送回一般,独自一人悄悄退回了前院的书房。
可纵是如此,他依旧觉得活在美梦里。
不用知道孩子出生的具体时间,就粗看一眼那孩子和自己几乎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眉眼相貌,慕容恪就非常肯定,这是秀兰给自己生的儿子。
他有儿子,他慕容恪有儿子!
是个惊喜,犹如惊涛骇浪,顷刻间将他淹没。
可让他从美梦中转醒的,依旧是秀兰。
*
秀兰转头看见他的那一刻,只是稍稍惊讶了一下,就恢复了平静淡然。
瑾王府在被圈禁前,父王曾偷偷传信给她,说会将她托付给一个忠心的手下看顾一段时间。
秀兰意外的是,来接她的人竟然是慕容恪,且慕容恪竟然已经提前站了队,还是在嫡系一脉境遇不明的时候。
这让她不知道该佩服慕容恪的果决,还是该讶异他的豪赌!
像他这样见过一点风浪的武将,更应该中立才是。
摇摇头,秀兰觉得慕容恪应该有自己的考量,毕竟,她回到王府才没多久,有些事情她还不是看得太清楚。
慕容恪应该做出了对他最有利的决断。
所以,见到慕容恪的那一刻,秀兰很快将身份转变为永乐郡主,一脸从容,也不会因为父王被圈而失了优雅,她朝着慕容恪微微颔首,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像极了见过几面熟悉的陌生人,“永乐见过慕容世子,这一段时间,辛苦世子了。安安,来,见过慕容大人,他是勇毅候府世子,是巡防营的副都统!”
秀兰见慕容恪似乎全身都紧绷起来,不知道是肌肉还是骨骼,好像都变成了硬/邦/邦的石头。
但,这又关她什么事!
慕容恪刚才还觉得自己沐浴在暖阳里,秀兰的一席话仿佛是一盆兜头兜脸的冰水,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安安艰难地将胖嘟嘟的手臂弯成圈,两只小手勉强抱拳,抬头,看着眼前一脸奇怪表情的陌生大高个,一点也不认生,甚至很是有礼貌地、清晰地复述秀兰后面说的几个字:“户毒同大赢好,安安有礼了!”
慕容恪感觉自己要被撕裂了。
眼前的孩童牙齿没长好,说话不但奶声奶气还漏风,算算时间,这个孩童尚且不足周岁,可无论是身量还是说话,都比同龄的孩童优秀了不知多少。
慕容恪自幼习武,他居长,也曾亲自盯着幼弟慕容斌和慕容鉴习武,太知道了小孩从出生到长大,是什么个模样。
看着眼前的孩童,他可以非常自豪地拍胸脯说一句,他就是我慕容恪的孩子!
强/健,勇敢,聪慧!
甚至,他比自己还优秀一百倍,一千倍!
这个认知,让慕容恪一瞬间冲上了云端,狂喜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但是,这个无比优秀的孩童,却和她娘一样,用礼貌却客气的语气称呼他为“大人”,而不是父亲!
他只是一个刚刚认识的“大人”,一个从出生到现在只见了第一面的“慕容世子”!
慕容恪觉得,这一句“大人”堪比利刃,瞬间将他的心扎了个对穿,又凉又疼!
呼吸有些困难,慕容恪觉得胸口那里闷痛得有些厉害,禁不住抬手捂住。
可直到伸手了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什么异样的没有。
没有血流不止,没有一剑洞穿,更是连一些皮肉伤都没有。
可是,为什么比真正刺上一剑更痛呢?
安安仰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眼前穿着黑衣、披着黑色大氅,连/发冠都是墨玉的傻大个。
娘/亲梭过哒,见礼后应该要回礼哒,窝见礼了,你怎么阔以傻愣愣地受礼而不回礼捏?
真不是好孩纸!
慕容恪见孩童仰头瞧了一会自己,突然小/脸就皱巴巴,仿佛受了什么委屈似的,心下一惊,赶紧收敛起自己酸涩又复杂的情绪,如同寻常刚毅的武将一般,很是郑重地抱拳回礼:“慕容恪见过小公子!”
安安刹那间包子脸就不皱了!
介个傻大个好似很有一把子力气呢!
抱拳的时候,有敷敷的风声捏!
窝有点稀饭捏。
慕容恪死死咬牙握拳,才忍住没有把眼前用星星眼看着自己的孩童一把搂紧怀里。
他告诉自己,时间还长,要做长远打算。
吓跑了娘俩,他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一头碰死。
所以,慕容恪僵硬地做了个“请”的姿势,转身迈腿往外走。
感觉身体似乎有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僵直的身体无法完成走路这种高难度的武艺,随时都能崩坏。
身后,有温柔的声音传来:“安安,去慕容大人家要守规矩,不能给慕容大人添麻烦,知道吗?”
孩童咯咯笑,像是去要去外面游玩,“基道了,去慕容大人家要乖,安安一向很乖的,娘才是小笨蛋!”
慕容恪听到了梦寐以求的声音,可不知道为什么,幸福中却有难以明说的痛苦。
作者有话要说:
秀兰:带球跑什么的,逊毙了!姐姐让球自己跑,想跑哪里跑哪里!火葬场已经正式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