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心火>第六十四章 番外二:揣崽(二)

  第二天醒得倒早,连夜赶路本该疲惫,但姜庭知心里存着事,睁眼的瞬间便要去搂凌锦棠的腰,手一抬却先摸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他转头看过去,却见小狼不知什么时候上的榻,盘在床榻外侧睡得正香,好长一条身子,前爪舒展着搭在凌锦棠的枕边,软乎的肚皮睡得简直要翻过来,而凌锦棠显然已经习惯了身边这一团暖源,身子微蜷脑袋抵在它热乎乎的肚皮上睡得很熟,手上还抓着小狼的尾巴没放。

  姜庭知剩下那点瞌睡虫瞬间全跑光了,顿觉委屈,伸长胳膊将凌锦棠捞回来,脸颊蹭在他后背上,一边睁开那双绿眼睛看向小狼,作势便要将它踢开。

  赛罕也委屈得不行,但到底不想把凌锦棠吵醒,从嗓子里低低咕噜了两声,也不肯挪位置,姜庭知怎么也没想到当初捡回来的小畜生竟然对自己威胁如此之大,还要再说什么,怀里的凌锦棠却突然动了两下,无意识地往他身上贴了贴,显然还没睡醒,“怎么了?”

  姜庭知连忙轻拍他的后背哄他再睡一会儿,“没什么,外头雪还没停呢,等中午再出去玩。”

  他一个多月没将人抱在怀里温存,忍不住用嘴巴贴着凌锦棠的脸一点一点地亲,凌锦棠却兀自睡得很香,直到要用午膳的时候才悠悠转醒,姜庭知照旧想喂他,凌锦棠实在受不了他的黏糊劲,接过来自己吃了,姜庭知惴惴不安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凌锦棠抬头看了看窗外的雪,仍旧没停,但已经小了很多,他转头看向姜庭知,眼中兴味盎然,“殿下?”

  姜庭知拿过大氅替他披上,又在他手里塞了个汤婆子,皱着眉头恨不得把他裹成个团子,凌锦棠知道他担心自己,便也任他去了,外头触目皆白,几株耐寒的树木本来还剩一点绿意,现在也全被厚重的雪给盖住了,赛罕不知从哪儿跑过来,兴奋地一头扎进了雪地里,半边身子差点埋进去,撒欢跑了一圈,尾巴翘起对着姜庭知连着嗷了好几声。

  姜庭知还记着早上被人鸠占鹊巢的仇,站在连廊里看了一会儿,忽然俯身团了个比拳头还大的雪球,对准赛罕的脸便砸了过去。

  然而赛罕身姿灵敏,轻松躲过,在雪地里打滚扑腾,再带着满身的雪水一把扑向了姜庭知。

  小狼王:“……”

  凌锦棠在一旁噗嗤一声乐了。

  姜庭知还记着自己是带王妃出来玩雪,于是大人不记小人过,掸了掸身上的雪,同凌锦棠好商好量地道:“打雪仗是不行了,捏个雪人倒是可以,麂皮手套戴上,不然太冷了。”

  凌锦棠点点头,雪终于停了,他在雪上踩了一会儿,蹲下身团了个圆滚滚的雪球,赛罕在他身边转悠来转悠去,爪子在地上印了好多个印子,姜庭知忍住自己想把凌锦棠端回去的念头,推了个大的雪球过去,邀功似的道:“够不够?”

  玩了半个多时辰,寝宫外的空地上平地起了一人高的雪人,小狼王邀功似的看向自家王妃,“最近天还冷,这玩意一时半会儿化不掉,能留好几天。”

  凌锦棠点点头,伸手从姜庭知发间拿了两颗青玉珠子权当是雪人的眼睛,终于满意地拍拍手,“回去吧。”

  姜庭知握着他的手搓热了又上了层药膏,说到次日上朝的事情,凌锦棠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先他一步道:“现在还早,再过几个月我就不去了。”

  到底过几个月,却也没个准数。

  话先被人堵了回来,姜庭知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昨晚上凌锦棠跟他生气的事情还没完,自家王妃虽然没多说什么,然而被他擅作主张想拿药的事情气得不轻,姜庭知有错在先,本就事事都依着他,现在更是恨不得把凌锦棠日日揣着放怀里才安心。

  于是每日依旧上朝议事,姜庭知这趟将青州十二部的事情算是除了后患,加之将近年关,一时朝上和睦非常,文官武将不吵架不动手,连带着姜庭知书房里都安静不少,下了朝还约着互相串门喝酒,礼部尚书和工部尚书碍于凌锦棠的身份,不知该不该邀请户部尚书也出去喝酒,踌躇半晌,凌锦棠倒自己朝他们走过来了。

  姜庭知眼神就没从他身上挪开过,两个多月的肚子半点都不显怀,官袍大带系起来看着和平日无异,这段时间每日被姜庭知好好喂着,虽没胖但气色好上不少,他朝礼部尚书点了点头,笑着道:“许久不出王庭,憋得发闷。”

  众人和他共事许久,知道他虽然看起来性子冷,但却很温和,于是也很乐得同他一起相处,见他主动要和他们一起喝酒,当即乐呵呵应了,身后却突然传来小狼王的声音,姜庭知皮笑肉不笑地道:“不如带孤王一起,如何?”

  “体恤下属,孤王职责所在。”

  遂一行人浩浩荡荡,将一座酒肆都包了下来。

  凌锦棠手捧热茶,笑眯眯坐在一旁,大部分时候他并不说话,只偶尔附和两句,显得格外安逸,倒是小狼王很没架子,一人灌倒在座数人,毕竟没人敢劝他的酒,但却没人敢不喝他倒的酒。

  姜庭知如愿以偿把一干人等喝趴了,自己也醉了五六分,借着酒劲倒在凌锦棠身上,黏黏糊糊地同人回了王庭。

  躺到床上的时候他还抓着凌锦棠的手不肯放,撇着嘴道:“我错了。”

  凌锦棠正拿帕子给他擦脸,闻言并不意外,只是道:“殿下好端端地又做错什么了?”

  姜庭知算是知道凌锦棠生起气来到底有多可怕了,大半个月,面上无事发生,私下相处也照常,再不提他当初找玉京子拿药的事情,可他自己心里清楚,这件事根本没完。

  凌锦棠晾他足足晾了快二十天。

  小狼王险些一口气没把自己憋死,这次却没敢再装可怜,醉意也好像全散了似的,认认真真道:“找玉京子拿药的事情,我确实做错了,以后当真不会再犯。”

  “我真的知道错了。”

  凌锦棠抬眸看他一眼,“几次?”

  姜庭知简直头皮发麻,然而打死也不敢再扯谎,低头道:“三次。”

  “第一次跟你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一次,上次以为你有孕之后第二次,这次离都之前,是第三次。”

  凌锦棠静静地道:“殿下在我不知情的时候,动了三次要先我离去的念头。”

  好像陈年的伤口终于被剖白,姜庭知有种劫后余生的痛感,盯着凌锦棠小腹处看了半晌,他对这个孩子的到来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因他母亲的缘故,他觉得这孩子要啖着凌锦棠的血肉出生,于是那仅剩的一点喜悦也被冲散,如今终于伸出手去试探着抚上凌锦棠的小腹,轻轻叹了一声。

  姜庭知圈住他的腰,将自己的脸贴近他的小腹,低声道:“我太害怕。”

  因爱生惧,到底难于免俗。

  凌锦棠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脸,“但人不能因此而自绝生路。”

  他知道迟早要有这么一遭,姜庭知和他不可能将这件事情放着不管不问,好在现在终于说开,凌锦棠抬起他的脸,笑道:“殿下夜里总睡不好,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小狼王感觉自己脸丢了个一干二净。

  狠狠咬着凌锦棠的衣裳以此泄愤,一边又总算放心,终于将此事揭过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