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朕都未尽到责任,不知楚姬会不会怪朕。”
宣德帝眼神孤寂,楚姬走了这么多年来,各地秀女与双儿每五年送一次入宫由太后和皇后挑选,之后再将筛选过后的秀女送到他面前。身边陪伴他的人很多,可这么多年来,他却从未再有过当年第一眼见到楚姬时的那种怦然心动。
沈林看着宣德帝眼神放空,便退到一旁默不作声。
“不说这些了,沈林,你让小福子去看看,正理入宫了吗?”
宣德帝摆摆手,挺拔着身姿回到代表至高无上权力与地位的龙椅之上。
熊正理入宫,小福子一脸笑模样。
将军府恩泽深厚,熊正理更是受到皇上青眼,无论什么时候时候卖个好都能为日后铺路。
殿门关闭,这次就连沈林都退到了殿外。
熊正理心中狐疑,却聪明的不多问。
跪下行礼问安之后,宣德帝喊起,“正理,坐。”
“多谢皇上。”
“好奇朕为何今日宣你入宫吗?”宣德帝的笑容并不是寻常人能够轻易得见的。
“不敢擅自揣测圣意。”
熊正理想起身行礼,被宣德帝抬手制止。
“莫要拘礼,今日寻你来,便是话家常。”宣德帝扬手,“尝尝桌上的茶点,不知是否何你胃口。”
尝了糕点,又品了茶,熊正理见宣德帝迟迟不说重点,心中狐疑更甚,难不成真的只是话家常?
他与宣德帝并未见过几次,久不见面的甥舅之间何来家常一说?
“朕听广阳说洪艳再有两个月便要临盆,严宝也怀了身孕,你倒是不像朕……朕之前猜想的那般因身子不好而子嗣凋零,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皇上,父亲与母亲,诞下兄长与我一对双生子,兄长与长嫂在西北又是一胎三子,家族渊源在此,母亲说我也定能子嗣兴旺。”
广阳公主之前便在他面前念叨过,希望他的子嗣能如熊景海和季柳一般兴旺,虽然有个孩子他并不想要。
“朕也盼望你子嗣兴旺。”宣德帝笑笑,话题一转,问道,“你可有想入朝为官的想法?”
熊正理本就狐疑,宣德帝如此一问,他自认为这才是宣德帝今日宣他入宫的重点,于是他正色道,“已经在府中准备明年的科考,兄长说好男儿忠君爱国,他是武官,我便想做文官,到时候一文一武,助皇上守护江山。”
宣德帝开怀大笑,一连三个好字夸赞,“好,好,好!”
笑声暂歇,宣德帝站起身来,走下殿来,熊正理立时站起身。
“好孩子,朕盼望着你能一直保持这颗纯善之心,爱国之心,广阳说得对,你们平平安安的顺遂一生比什么事都重要。”
宣德帝留他在宫中用膳,以后派人送他回宫。
从宫中回府,熊正理身后跟了一串的小太监,他们手中捧着宣德帝赏赐的珍贵之物,随熊正理一同回到将军府。
宣德帝很是高兴,他脚步轻快,沈林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正理的长相只有两份似楚姬。”
沈林努力控制自己的唿吸,保持语调平稳,脚下生风跟着宣德帝,“二少爷生的像您。”
闻言,宣德帝转身,他的眸子漆黑闪亮,“可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说过阿理像朕。”
终于能够停下来歇歇,喘口气,沈林笑道,“皇上,您原本与广阳公主生的相像,二少爷又生的像公主,当然便与您也相似了。且坊间一直有传言说外甥像舅,即便是觉得您与二少爷相似,也无人敢有那个胆子往其他地方想。”
“广阳说,只求他们平安健康便好,如今看来,或许这样对他才是最好的结果。”
沈林附和道,“有皇上在,定能保二少爷一生平安顺遂。”
熊正理并非广阳公主与熊峰的亲生儿子,当年广阳诞下的孩子只有熊景海一人。熊正理是皇上与楚姬的孩子,可因某种原因,楚姬中毒,毒素已经随着血液流动传给了腹中胎儿。
直到她身体受不住,当时的院首为了保住熊正理,强行为楚姬灌下了催产药,这才让熊正理顺利出生,但楚姬也因此命丧黄泉。
熊正理还在楚姬腹中时,便受到毒素侵害,所以他自小身子弱,刚出生时的哭声甚至没猫叫声响亮。
恰巧楚姬诞下熊正理一日之后,广阳公主也生下了熊景海,于是宣德帝为了防止自己与楚姬的孩子在这座深宫大院中无法存活,便让当年的沈林将这个孩子抱去了将军府,对外则宣成广阳诞下的是双生子,而楚姬经历两天两夜的生产之痛,母子具损。
就这般,他的孩子,一个天家血脉的皇子,便养在了将军府,他对将军府这些年的宠爱也并不完全是因为熊峰的忠君爱国,而是他想为自己的孩子提供一个更好的环境。
广阳与熊峰待正理如同亲生孩子,多少次正理因为身体毒发差点熬不过来,广阳没日没夜衣不解带的照顾他。
所有的恩宠都不是无缘无故的,他感激广阳,也感激熊峰,身为皇上,高高在上却连自己最喜欢的女人和孩子都保护不了,他实在称不上一个好父亲。
京城中宣德帝为了以往而惋惜,南方的程儒林则遇到了大麻烦。
程儒林收到密旨,暗中调动兵马,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有充足的后备粮草,那么多的将士吃什么,喝什么。
所以在南方,程儒林私底下购买稻米,而他刚一有动作,却被南方最大的几个粮商共同告知,他们库存所有的稻米,包括陈米和今年的新米,全被唐家买走了。
而唐家也十分高调的表示,他们家的君毅少爷去了一趟西北,发现西北苦寒之地人们衣衫褴褛,食不果腹,所以这次义举是要将南方的稻米运到北方,让西北之人吃上一顿真正的饱饭,行一次大大的善事。
一时间,本就受唐家恩惠的百姓纷纷称赞唐君毅的高义。
若是唐君毅随着徐繁回了南方腹地,绝对会称赞徐繁的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他实在是深受自己真传。
徐繁被程儒林的都尉找上门的时候,他已然做好了所有准备,听身旁之人介绍这位是东海岸军的都尉时,徐繁表现出的吃惊都恰到好处。
可惜,只有与徐繁相处过的人才知晓,他这个人只是空长了一副看起来憨厚的面孔而已,实则内心比唐君毅还要狡诈,不然也不会将唐君毅死死的压在身下。
他在季柳面前仍旧是很久以前那个跟在唐君毅身边的小跟班,可在外,他是随着唐君毅称霸一方令人闻风丧胆的南方商贾。
都尉在徐繁手下没过两招,便败退下来,程儒林只得自己出面。
若是普通商贾,即便是南方最大的粮商,程儒林也敢威胁加利诱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毕竟他身后可是数十万的将士,可偏偏唐家是皇商。
唐家作为皇商,其深厚的历史底蕴和无法以数计的富足财力都让他心生忌惮,尤其是唐义忠与宣德帝的关系,为了防止他私自购买粮草打草惊蛇,程儒林寻了一个借口,以两倍的价格将所有稻米全部买下。
原本银货两讫的事情,可偏偏程儒林不放心,在交易完之后,扣下了徐繁。
徐繁不姓唐,唐义忠为了保证唐家的名声,唐君毅喜欢男人这件事除了唐家人几乎无人知晓,所以在程儒林看来,自己只是控制住了一个类似于唐家柜台掌柜的小人物,却没想到,他已经触碰了唐君毅的逆鳞。
当天夜里,唐君毅收到消息时,整个人都处在一种脚踩修罗地狱的恐怖氛围中。
唐义忠这边,因为辣椒而兴建的酒楼还未完全竣工,后续一系列的装修,菜单的定制还有大厨的培养都还没有走上正轨。但唐君毅坐不住了,徐繁是他的命,他绝不可能放任程儒林如此作为,若是徐繁伤了一根汗毛,管他什么铁骑十万,即便赔上自己的性命,他也要冲进军帐中,直接要了程儒林的老命!
连夜辞行,唐义忠命人拦着他,这是第二次,唐义忠严肃的问他,“君毅,你确实对家主之位无意?”
唐君毅心急如焚,但他存有一丝理智,“家主何意?”
唐义忠说道,“你若是就此能与徐繁断了联系,日后娶妻生子,延续唐家血脉,我可以弃君淼,转而培养你为下一任家主的继承人。”
唐君毅着实没有想到,徐繁性命攸关之时,自己竟然受到了来自家主的示好。
“君淼听到这句话一定会恨死我的。”唐君毅想笑,可他实在过于担忧徐繁,努力的扯了扯嘴角,最终还是放弃了。
“你是何意?”这句,是唐义忠反问的唐君毅。
“多谢家主厚爱,我此生只怕只爱黄白之物与身边这个男人了,其他人视若珍宝的东西,我却丝毫不留恋,他们争破头想要的东西对我而言只是动动手的事而已,这种没有挑战性又拉仇恨的事我不做。”
唐义忠沉默片刻,重启话头,“若我说我能帮你救出徐繁,但是你必须为唐家留下一个子嗣呢?”
唐君毅蹙眉,“家主此刻难免有趁人之危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