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季柳送进衙门的人,府尹自然不敢怠慢,倘若说起如今的京城中名头最响的双儿夫人,那自然是季柳无疑。
周夫人在府内杀人之事证据确凿,戏班班主亲自登入衙门手捧周夫人赠予的封口费作为原告和目击证人,这位横行霸道,脾气强硬的周夫人理所当然锒铛入狱,周大人因治家不严且包庇嫡妻害人性命事后隐瞒而一同获罪。
有了周夫人这个出头鸟,京城风向瞬间改变,暂时无人再敢触季柳霉头。
将军府中,严宝总是与季柳一处,他们本就是闺中密友,如今越发亲密了。
熊正理因洪艳对他下药而身怀有孕一事对她心存不满,以至于此时的洪艳虽辛苦孕育子嗣,但在府中却成为一个孤家寡人。府中一应吃食份例不曾短缺了她,可算计了人心,算计了前程却抵消不了心中潜藏的消沉与孤寂。
广阳公主自从有了孙子便整日带着三个小的辗转在京城宴会之中,她本就长袖善舞,如今季柳又为将军府长了这么大的脸,她更是喜从心头起,乐自面上来,炫耀起金孙毫不手软。
一年时间,三只小的远在西北,她见不到摸不着心中思念的很,如今回到京城,恨不得时时刻刻捧在手心里,放在心尖上。
自季柳回京之后,严宝每日都很忙碌,但这种忙碌中透着对生活的希望,不再如一潭死水般波澜不惊。
季柳是严宝心中最坚实的后盾,他对季柳的心理依赖甚至远超严实诺与王依云。
严宝的变化,熊正理看在眼里,痒在心里。
每每入夜,只要他在西院,西院的烛火定然是燃到天明,严宝与他打擂般,整夜不是看账本便是拨弄清脆的算盘珠子,即便无事可做,他也绝不与之同床共眠,而是让林嬷嬷准备被褥在睡塌上待一晚。
熊正理恣意地活了这么多年,严宝算是他人生中第一个迈不过去的坎,这道坎偏偏还是他自己亲手砌起来的,心中不甘又带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期盼,只要遇到严宝,熊正理便心乱如麻。
无奈之下,他只得再次寻求熊景海的帮助。
“大哥,只有你能帮我了!”
熊正理看的分明,严宝与季柳关系如此亲密,若是他求助季柳,以他大嫂处置周夫人的手段不是骂他个狗血淋头便是会让严宝知晓,从而对他更加心生防范。
熊正理将熊景海当成救世主,可当初熊景海信誓旦旦的告诉季柳,不再插手正理与严宝之间的事,可如今亲弟弟苦苦哀求,熊景海又觉得实在难以招架。
以往总是觉得广阳公主宠他,如今到了自己身上,才发现……也实在是拒绝不了。
夜晚来临,烛火摇曳时,季柳正在享受熊景海的服务。
常年习武让熊景海的手掌布满老茧,按摩时总是自带增强效果,季柳舒舒服服的闭起眼睛享受。
夫夫二人的私人时间,弥漫着愉悦的氛围,手上功夫差不多时,熊景海放低声音问道,“柳儿,你的药匣子在哪儿?”
“谁受伤了?”
听闻熊景海的话,原本昏昏欲睡的季柳勐然睁开眼睛问道。
“别紧张,只是陈关这两日与阿曦切磋时不小心被枪头划了手,给他找些药膏。”
熊景海继续轻柔的按摩,季柳听到只是小伤便重新合上眼睛。
“就在柜子里,衣服的最里头,最近没用到,所以塞在里面了。”
“好,我知晓了。这两日你甚是劳累,先睡,我一会儿寻了药膏给陈关送过去再回来。”熊景海趴在季柳耳畔说道。
季柳轻声的“嗯”了,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放松让他很快沉入梦乡。
熊景海松了口气,若不是季柳没有防备,他这种拙劣的借口是不可能骗过季柳的。
为季柳拉上被子,熊景海下床寻药。
季柳做事极有条理,药匣子里整整齐齐,所有药丸,药膏被他分门别类装在小瓷瓶中,上面贴着标签,熊景海想要找的便是能利于促进夫夫感情的药丸。
在一众药中,他寻到了熟悉的金疮药和一个带着“春”字的药瓶。
料想这应该便是自己心中所想的那种药,熊景海偷偷摸摸的将它塞进衣袖,前往熊正理的院子,此时熊正理正在书房等着他。
得了心心念念的东西,熊正理眼神发亮,立时将它藏了起来,“大哥,大嫂没发现吧?”
“他睡了。”熊景海也知道偷自己媳妇儿的东西不光彩,他嘱咐道,“你如今已经成婚,莫要让娘再为你担心,许多事做之前便要提早考虑后果。”
熊正理认真听了,片刻,他回道,“大哥,我便是考虑过后果才求了你。”
“既如此,你主意已定,我便不再多说什么。”
熊景海走后,熊正理在书房中来回踱步,他也是第一次有了做这种不堪事的念头,心下几分激动,几分不安,正当他细细思索应当如何利用这瓶药丸时,脚步倏地停住了。
笑容僵硬在脸上,熊正理缓缓敛了表情,幽深的目光注视着手中小小的药瓶,就在刚刚,他后悔了。
有了这种念头时他脑海中蹦出来的人竟是洪艳,原本印象里清秀温婉的脸在洪艳往他饮食中动了手脚成功孕育了他的子嗣之后也变得可憎起来。
那他呢?
反感,排斥,恼怒,窝火,如今与洪艳相处时,他心中的反抗情绪一直占据上风,从而更加厌烦这个女人。
若是他真的对严宝用了药,岂非是让严宝更加讨厌他?
寻了椅子坐下,熊正理方才还兴高采烈的心情陡然一变,他如今也开始考虑严宝的感受,他在谨慎的思考若是他真的对严宝用药之后,严宝会有何反应。
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熊正理起身将这手中的小瓷瓶藏进身后的书中,用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实属下策。
翌日一早,季柳经过一夜休整又变得精神奕奕,与严宝一同用了饭,去往仙人居与戴梦云会合。
熊景海如今闲在京中无事可做见季柳并未提起昨日的事,只怕是他精神不济时压根没往心里去,心下放松,便跟着他一同去往仙人居。
有了熊景海这个累赘,严宝与戴梦云自然不会没眼色的总跟着,随便寻了个由头便与季柳分开来。
戴梦云依旧是西北主簿之职,但如今的他更像一个商人,“二少夫人,原有人订好十几坛烧刀子,大少夫人如今不得空,需得我亲自去,少陪。”
二人分别,严宝左右无事便主动前往仙人居的柜台前算账,他如今看账已经有了自己的心得,算盘打的也很是厉害。
可即便他不想惹事,却总是逃不过身后的口舌。
“不知羞耻。”
“嗯?”
“喏,一个双儿男装示人还抛头露面!”
话题撩起千遍依然是换汤不换药。
“谁?”
与他说话之人脑筋还未转过来,一时不明对方在说什么。
“还有谁,当然是将军府二少爷的平妻,子阳伯爵府的严宝了!”
“他啊!听说与他一同入府的洪小姐已经怀了身孕,他这身打扮莫不是心中嫉妒吧?”
“双儿哪能与女子比,你放眼望去,京城哪个勋贵人家的当家主母是双儿的,还不是因为对子嗣不利!”
“那熊二少爷定是对他少有感情,不然按照将军府子嗣兴旺的模样,即便他是个双儿也定然能顺利有孕。”
这人话中指的是广阳公主孕育了熊景海与熊正理一对双胞胎,季柳又为熊景海一胎诞下三子,如今洪艳腹中也有了子嗣,将军府子嗣兴旺可见一斑。可同日进门的严宝却不顾外人眼光,男装示人,若说这其中没有秘密,定然无人敢信。
“这倒是,但是你瞧季柳……”
“嘘,你不要命了!”说话之人压低声音,“前两日在这里被灌的不成人形的商贾还有刚刚被判的周夫人你是都忘了不成,还敢胡乱说话!”
两人均压低了声音,“不说了,我可惹不起他,皇上都为他撑腰,谁敢上前撩虎须。”
“你们倒是心思透彻。”季柳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身后。
嚼舌根的二人见到季柳立时脸色大变,“一……一品夫人,熊将军……”
“我不能说,便寻旁人诋毁,舌头如此长也不怕下死后入拔舌地狱!来啊,把他们赶出去,传下去,让所有人都记好了,日后凡是本夫人的产业一律不允准这两个人进入!”
严宝心中酸涩,他以为现如今的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可真当事情落在头上,才知道他的心还是会疼。
“左右这里也无事,大哥,大嫂,我先回府了。”
在外人面前严宝的规矩一直都是好的,除了他这一身倔强的男装。
季柳闭了闭眼,背后的流言蜚语最是伤人,严宝如今受的所有诋毁源头都是熊正理。
“阿海。”季柳边走边道,“之前我说过我不想插手他们之前的事,此时我后悔了。”
心中顿感不妙,熊景海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在责怪阿理?”
季柳一个眼刀甩过来,“我应该夸奖他吗?”
“柳儿……”
季柳并未让熊景海将话说下去,“我原以为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可能会更好,但是当下,断断没有让严宝一人受委屈的道理,种了什么因,得的什么果,既然夫夫一体,总要同甘共苦才是。”